新文明 第16章 文字墙

侘寂怒视着方朽，即使现在她已经呼吸困难。

方朽稳在一个力度，她看着诧寂倔强的模样，有些无奈说：“抱歉，你打得我有点疼，我有些生气。”

侘寂咬着牙：“我根本不认识你！”

方朽没反应过来：“什么？”

侘寂：“你为什么要伤害物哀！”

方朽解释：“我只是想转移你注意力，你刚刚可是真的想杀死爱迩。还有，就你跑过来的速度，如果不是我把她推开，现在断手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了。”

眼看着侘寂渐渐冷静下来，方朽趁热打铁：“我松开你，你可别打我了。”

侘寂轻轻点头，方朽试探性地松开力度，看见侘寂大口吸气没有任何攻击的征兆时，才放心地全部松开。

谁知方朽刚从她的身上离开，想心平气和地与她交谈时，一个身影猛地闪到她的面前，将方朽扑倒在地。

下一秒，身上一重，脖子被五指收紧。方朽下意识用手抓住脖子前的手腕，然而那窒息感只持续一秒，诧寂突然呈现出愕然的表情，引得方朽也莫名心中发紧。

这个眼神……

伊邪侘寂迟疑地念出一个名字。

方朽瞳孔倏地一缩，脑海中仿佛响起那句熟悉的呼喊。按住侘寂的手腕无意识用了全力，听到骨头作响时才恍然回神。

伊邪侘寂惊于脑海中闪现的画面，如灵魂出窍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意识重回身体时，她已经被妹妹物哀抱在怀里。方朽站在对面，眼神带着探究扫视二人。

伊邪物哀无比紧张，小心翼翼看着侘寂，生怕她受伤，担心道：“姐姐，你没事吧？”

侘寂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方朽。

方朽抬手拍了拍身上粘着的碎叶，说：“明日镇不是只有一个脑网芯片流传吗。你大脑里的脑网是哪里来的。”

侘寂眉头一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带着物哀转身离开，方朽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侘寂，不要让物哀面神。”

伊邪侘寂攥住物哀的手紧了紧，在物哀正要回头询问时，她抓着物哀的手往前扯了扯，带着她离开花海。

方朽拨了拨周围的根茎，很快头顶抖落一大片葵花籽，她捡了几颗形状完好的葵花籽、折下一片葵花叶后，方朽席地而坐，将葵花籽埋入土壤。

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医疗包，给手臂包扎过后，原地静坐放空。

许久过后，长钟声响起，徐徐回荡的钟声沉厚庄严，新的一天开始了。

起身时，方朽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正在盯着自己，她不动声色拍打自己的衣服，随即猛地顺着那股视线冲去。

拨开向日葵粗长的根茎，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方朽快速追上去。踏出向日葵地时，方朽正巧和怒气冲冲的爱迩撞到一起。

本就心情不好的爱迩一点就炸，发飙的刹那在看见是方朽时，怒火顿时停在眼中，不再继续上升。

怒火烧红了眼眶，慢慢地，爱迩的力气像一瞬间抽走了，垂头丧气地道歉：“对不起。你的手怎么了？”

“小问题，不用担心。”方朽扫视周围，那个白身影已经消失，她看向爱迩，想起了兵团的事，边问，“你认识伊邪侘寂吗？”

爱迩怏怏不乐：“刚刚西维斯一提醒，我知道她是谁了……怪不得她会在看到我的时候会是这个眼神。”

方朽忽然对爱迩此时的情绪感到一丝异样，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又察觉不出来，他突然说：“对不起方朽，我之前不该说西维斯。我只是觉得大家在这里都适应得好快，我知道他们是表面功夫，但他们的表面功夫太真了，真到我完全分辨不出，尤其是西维斯。”

“我骂他，找他麻烦，是故意想让他回忆以前的明日镇，我想让他不要在这里沉沦，我怕他装着装着，就真的融进了这里。”

爱迩朝方朽鞠了一躬，像失了魂一样，一步一步离开。方朽有些讶然地看着爱迩背影，快步上前伸手拍了拍爱迩的后背，安慰道：“寄生物掠夺我们的土地，他们是侵入者，但我们身处劣势，唯一的方法就是融入其中，降低他们的警惕。因仇恨而抗拒是最笨的方法。况且，大家在这里确实能学到新东西。”

爱迩看向方朽，认真问道：“为什么我会降临在这个时代，为什么我没有降生在以前的时代，或者未来的时代？”

这个问题还真把方朽问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知道。”

爱迩有些伤感：“那我们应该就是最后一批人类了，在这个不属于人类的时代，我们拼尽全力的优秀只能被寄生物挑选，像待宰的鸡鸭。听西维斯描述以前的世界，我真的很向往，我想出生在那个时代。”

方朽揉了揉他的头，毫不留情说：“可是幸福的人不管出生在哪个时代都会幸福。”

爱迩更加垂头丧气：“我也想幸福。”

方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在这个时代，活着已经很幸福了。爱迩，你其实很幸福。”

她说得真心实意，就是不知道爱迩听进去了几句。方朽与爱迩去食堂吃早饭，二人来得早，食堂中只有一位人在用餐。

方朽认出了吃饭的人是仓凛，仓凛也注意到了二人，笑着朝二人打招呼。

爱迩喜欢吃包子，一次性拿了十个，在盘子里堆成了山。方朽早饭吃很少，拿了一碗小米粥。

二人和仓凛同坐，仓凛显得很高兴：“你们来得好早呀。”

爱迩一落座就拿着包子狼吞虎咽，活像三天没吃过饭，一旁的仓凛看到后笑脸僵住，眼神有些惊恐。

方朽小口抿着粥，安抚似对仓凛道：“他有时候会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仓凛思索片刻，朝爱迩递过来一杯水：“我刚刚接的，还没有喝，你慢点吃吧。”

爱迩猛地看向仓凛，眼神锋利，吓得仓凛身体一抖，连忙收回手。爱迩拿起水杯一饮而尽，低头继续进食。

方朽喝完粥后抬手砸向他的脑袋，提醒：“道谢。”

爱迩五指用力，包子被他捏变形，吞下嘴里的包子后，从嘴里粗声粗气憋出两个字：“谢谢！”

仓凛被他彻底吓跑了，连说三句“没事”后，逃一样离开了食堂。

方朽懒得等他，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后，就离开食堂。

路上，方朽看见不远处小跑一路停下来休息的仓凛。她似乎胆子很小，爱迩表面嚣张的模样只吓到了她一个人。

看见方朽的时候，仓凛下意识看向她的身后，空荡荡的廊道让她松了口气，对方朽友善地笑了笑：“你也吃完了？我们一起走吧。”

方朽与她并肩行走，注意到她时不时动胳膊的动作时，关心道：“你的衣服，怎么不合身？”

仓凛一窘：“那件衣服又是被水打湿，又是滚了灰，完全洗不干净，我想着找工作长者要一件，结果只有小两码的。很明显吗？”

方朽摇了摇头：“不明显，我那边还有一套，休息的时候去我那换吧。”

仓凛一喜：“真的吗，谢谢你。”

方朽微微一笑，说：“没事，对了，你很怕爱迩吗？”

仓凛摇了摇头，有些抱歉笑笑：“我……很少和男生相处，之前遇到的人脾气没有他那么，鲜明。”

方朽：“鲜明？他要知道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估计会偷偷开心很多天吧。”

仓凛声音轻柔下来：“其实，那天图书馆工作日结束后，他在那位黄色头发男人的要求下，送我回了住所。路上他和我道了歉，他有时候好像也没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可怕。”

方朽话锋一转，突然说：“你们永潮人，有用围巾护住脖子的说法吗？”

仓凛脚步微微一顿，随后低头思索一阵后，扭头看向方朽：“嗯，有的，只是很少有人遵守。我没记错的话，凝言一家好像就一直遵循这个说法。据说谁看了她的脖子她就要嫁给谁。”

方朽了然点了点头，在仓凛疑惑的目光下微微一笑：“没事，我只是觉得好奇。到了。”

在工作长者签到完毕后，二人被分配到了新的图书三馆。

昨日的六馆依旧被西维斯收拾完毕，三馆是一座巨大方形玻璃房，室内分布着古世界各地充斥神秘建筑，门口则是堆成山的石块碑块等碎片。

正门入口对立的是一座古埃及神庙，金黄圆柱中立着两个半蹲的身影，是西维斯。

他怀中抱着一块石块碎片，一只手触碰着建筑墙壁，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一样。

方朽和仓凛走过去时，西维斯的目光依旧黏在石墙上，方朽这才看清，西维斯所触碰的位置正是一排文字。

雕刻在建筑之上的文字经历上万年的风吹日晒战火纷乱，石面斑驳痕迹与文字轮廓有的已经融为一体，剩下个别文字还在苦苦讲述文明痕迹。

西维斯怀中的石头碎块上也有雕刻的痕迹。方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庙外铺盖满地的碎块，随手捡起一块，发现石面上亦然有文字的痕迹。

文字讲述文明，纸张讲述文字，在纸张未出世之前，亦有更原始的载体。寄生物不懂书籍文字，更不会看懂石壁上的原始文字。

西维斯的声音从庙内传来：“我看越多的书，就越对先人的智慧与想象感到崇拜，同时对如今贫瘠的知识感到恐惧。”

方朽回过头，西维斯面对墙壁而站，手中的石块被他轻轻握在手心，另一只手紧握颤抖。他眼眶猩红，咬牙切齿中包含不甘：“这不是属于这群虫子的时代，我们的寿命绝不止万年！”

西维斯冲到方朽面前，单手握住她一侧肩膀，眼神极其坚定说道：“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为现在做些什么！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请让我加入进来！我们，和这满墙的文字绝不能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