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第8章 彭盛

家在三楼，上下两个来回耗时间也多点。

童穆用钥匙打开门，推开门准备进去。

“呀，是童穆啊！”年迈又慈祥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回荡。

童穆推门的动作一顿，前脚已经踏进屋去。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发现是刚才回来的邻居，那人正对着他笑。

邻居家的门被完全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邻居从屋里走出，站在门口。

那是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拄着根木拐杖，背都弯了，看上去有七八十岁。她儿女都不在身边，一个人住，年纪那么大了，也挺不容易的。因为是邻居，和童穆也熟，

“是您啊。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吗？”童穆轻声问道，并转过身与老奶奶面对面，也有礼貌点。

老奶奶兴致勃勃地说:“我刚跳完广场舞回来，精神的很！”

她确实是白发红颜。

童穆轻笑一声，说:“那您也得早点睡，别累着了。”

“欸，欸，好。”老奶奶连声应好，又满脸紧促、焦急地说，“童穆啊，刚才我听到你屋里有些声响。又有人开关门，我还以为是有小偷来偷东西呢，原来是你啊。”

童穆走上前，扶住老奶奶的手说:“嗯，是我在开关门。奶奶，让您担心了。”

老奶奶又关心道:“刚回来吗？这么晚了还出门啊，去哪里了？”

老人家的疑心总是有些重，爱操心，童穆对她来说也还是个小孩，年龄“小”。天也黑下来了，大晚上的到处乱跑容易走丢，难免会多忧心。

童穆笑着说:“是刚回来不久，方才下去扔垃圾而已。”

“这样啊。那屋子里的动静？会不会是你下去的时候没关紧门让人溜进去了？要是丢东西了可怎么办？”老奶奶又皱着眉问了一堆问题，都是些胡乱的猜测。

面对老奶奶一连串的问题，童穆很有耐心的解释说:“门我关的很紧，不会有人溜进去的。家里……”童穆顿了下。

听到这里的老奶奶顿时紧张起来，抬头看童穆，连忙问:“家里怎么了？出事了？”

“啊？没有没有，家里只是来了客人，可能不小心打翻什么东西，才发出的动静。”

童穆抬手慢慢拍了几下老奶奶的肩，他以这个动作示意、安慰老奶奶放心。他的动作很轻，怕伤到老奶奶。

老奶奶松了松眉，点点头。

“奶奶，我扶您进屋，您早点休息。”童穆说。

老奶奶抬手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你也回去休息吧。”她转身要往屋里走。

“欸，好。”童穆还是坚持把老奶奶扶到了门边，又挥了挥手，“奶奶好梦。”

老奶奶笑着点头，童穆帮她关了门。

童穆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扇门，冰冷冷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他嘴角微微勾出笑容。

嗯？什么声音？

门半开着，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童穆对物品摔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敏感，其实声音再细小，也会被他察觉。

童穆匆忙进屋，刚绕过鞋柜就看到了郁箫。

郁萧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光着脚，拖鞋在洗澡前就脱了下来丢在了卧室，身上裹着童穆给他的那张被子。

他头发没有擦干，湿漉漉的，还在不停滴水，一滴水顺着他的眉毛流到脸颊旁。

他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好像刚刚干了什么坏事，还被大人当场撞个正着。

童穆走过去，半蹲下问:“郁萧，你怎么了？摔着哪了？”

童穆抬手抹去了郁萧脸颊旁的水，等着他的回答。

郁萧僵硬地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事啊。”

童穆歪了歪脑袋，“扑哧”一声笑了。

郁萧觉得莫名其妙，问他:“你笑什么？”

童穆还在继续笑，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笑什么。”

他转移了话题:“郁萧，怎么头发都不擦干就出来了？——来，我帮你擦。”

童穆把手放到郁萧背上，轻轻推着他走。

郁萧迟疑地点了点头，随着他手的动作，跟着进了卧室。

郁萧坐在床沿，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裹在身上的被子，目光跟着童穆在房间里走动。

童穆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毛巾，放到郁萧头上，帮他擦着头发。

“你刚才去哪里了？”郁萧问。

“没去哪里，我下楼去丢垃圾。”童穆做事比较认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郁萧轻轻“哦”了声，又问:“扔厨房里那袋垃圾吗？”

见童穆点头，郁萧想到那袋垃圾好像包的挺严实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再次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童穆回答:“我刚才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个碗，里面是碎碗。”

头发也差不多被擦干了，男孩子嘛，头发都比较短，干的也快。

童穆放好毛巾，在距离郁萧十几厘米处坐下，想问他一个问题。

郁萧问了童穆这么多问题，童穆也要问他几个问题，礼尚往来嘛。

他开口:“郁萧刚才从浴室里面出来那么慌张，干什么了？”

郁萧怯生生地说:“我……我不小心把洗发水碰掉了，洗发液全流地上去了……我怕你说我，就没打算告诉你。”

“啊？”童穆被这个回答搞蒙了，碰到地上还能撒出来？他奇怪地问，“你只是碰掉了吗？那……怎么就摔坏了？”

郁萧小声说:“我挤出来的时候，闻着挺香的，就把它拧开了。谁知道没拧紧，就……还把地板弄脏了。”

他顿了下，又补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就巧了么。

俩人都是好奇心重的。

童穆知道了原因，也没怪他:“没关系，我会收拾的。”

童穆站起身，说:“好了，小孩子不要睡太晚。你头发也干了，赶紧睡觉吧，好不好？”

“你还不睡吗？”郁萧昂首看他。

童穆回答:“我还没打扫卫生，你先睡。”

“好，知道了。”郁萧说完，把脚收到床上。

童穆扯开整齐叠在床上的被子，拉到郁萧腿边，提醒道:“天气开始降温了，多盖点被子睡。”

你又没衣服穿。这句话童穆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意思也比较明确。

郁萧点头。

童穆走到卧室门边将灯关了，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客厅里。

玄关处的鞋架上还摆放着今天买的东西，童穆分开整理好，又去洗衣服。

他先洗了郁萧换下来的衣服，因为灰尘比较多，也弄得比较脏。

和新买的衣服混在一起洗可能会未穿先脏，新买的衣服大多数是白色的，容易染上别的衣服的颜色。

良久。

浴室地板上的洗头水已经清洗干净。沙发、桌子、柜子被擦干净，地板也拖了一遍。

家里又变得焕然一新，一粒灰尘也没有剩。

童穆感到一阵疲倦，全身瘫倒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缓慢呼着气。

来来去去又忙活了一天，不累才怪。

他煮了点开水喝。

水开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串陌生的号码的来电显示。

这个号码我怎么没见过？谁啊？

童穆按下接通按钮，礼貌的询问对方是谁:“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没有回答，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怎么那么耳熟？

难道是……

童穆愣了下，跟木头似地立定在原地。

“哈哈哈，怎么？童穆你连我的笑声都听不出来了？”熟悉的说话声顿时席卷而来。

童穆想起来了。

是故交。

他现在只觉得万分激动，甚至话都说不出来，不停地走动着，片刻才开口:“这不是许久未见了，有点陌生。”

“也没有多久吧，就把我忘了？”对面的人语气里明显带了一些“不满”。

童穆无辜极了，说:“没有，当然没有。”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过后，“行，我信你。”

童穆缓缓舒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彭盛。”

彭盛轻声应了下:“嗯。”

在童穆的一众朋友中，彭盛是和童穆关系最好的一位，是“老”朋友了。

前几年的时候，他因为工作的一些原因去国外了。

童穆当时挺舍不得他的，但是别人的决定，自己也无权干涉，只能祝他一路顺风。

隔了那么久又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简直欣喜若狂，心潮澎湃。

童穆不敢置信:“你，真的回来了？”

“对，回来了，这次应该不再打算走了。”彭盛给出了童穆想要的回答。

童穆感到意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的号码。我可是记得你没有存电话号码这个习惯，连通话记录也不舍得留。”

童穆觉得彭盛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彭盛出国这几年，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

他真的没想到。

彭盛在电话那边微抬了下头:“拜托，我记性过人，怎么会忘？”

他又带着走被人瞧不起了似的语气说:“区区一个号码我能记不住，你太小看我了吧？”

童穆开玩笑说:“你怎么这么自恋？”

彭盛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哎？不是，童穆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自恋了？这是事实。”

童穆真是“受不了”他这人，说:“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彭盛被气笑了:“你，不是，你这人啊，我……哈哈。”

实话实说，彭盛其实是个特别自以为是的人。

“对了，你什么时候下的飞机，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找你。”童穆说话的语气似乎带了点……埋怨？

彭盛回答道:“我才刚下飞机，这会儿在等公交。”

彭盛站在公交站旁的指路牌边，夜晚风大，他吹着风，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凉。灯光下，他与童穆一样笑逐颜开。

“我先回酒店，明天再去找你，我们好好叙叙旧。”彭盛说。

童穆简单应下:“好。”

看着挂了的电话界面，童穆倍感今天发生的事真都太有趣了。

两位旧友久别重逢。

还有家里的事，即使打扫卫生很累。

虽然也有不好的。

就是遇到了一个遭遇不幸的小孩。

并不是遇到那个小孩让他觉得不好，是小孩的经历，让他感到惋惜。

但得好好照顾，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

虽然童穆的朋友也不少，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总不能奢望他们能经常陪着自己。

能有个能长时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