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根本就没有料到青雀公子会这般算无遗策事先计划如此周密,他这才想起那日奴契切结书上写的是李娇圆的名字,自己也并无能证明白圆就是亲弟弟的籍贴。
可白泽仍有不甘道:“青雀公子大人有大量,不知舍弟或是白某可有得罪青雀公子之处,还请青雀公子高抬贵手,能放我弟弟一条自由之路。”
青雀公子淡淡一笑,手指不经意地一上一下地敲击着书案。
“你怎知跟着我就没有自由,难不成你所说的自由就是跟着你放她每日出去乞讨?白押司,莫要再自欺欺人了,现如今你连给她一个安身之处都难以做到,还谈什么自由。”青雀公子犀利的言辞毫不留情地直戳白泽的痛处。
青雀公子这一番话语刚落,白泽已是无言以对,他现在已有了让白圆安身立命的能力,只是这自由之身……
“送客!”青雀公子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白泽踌躇不前,最终还是提了个不情之请,“还望青雀公子能让我再看舍弟一眼?”
青雀公子并没有应声,今日在书房门外当值的世兰进来,将白泽请出了门。
白泽认出了此人正是那日坐在台上竞价的年轻公子,没想到气质如此出众之人竟然是青雀公子的侍卫。
看来,今日想带走白圆是没了可能,看样子他们正在收拾物品,应是要离开江州城了。
白泽想到这,乘世兰稍不留意就抬腿往后院跑去,他想再去见白圆最后一面,他知道通常奴仆们都会在后院中忙碌。
可谁知刚跑出几步,就被世兰提溜着后脖颈处的衣衫丢出了府门外。
临关门前还不忘挖苦白泽一番:“如此周正的府衙押司,行事却如此逾矩,有失体统。”随后,哐的一声,府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白泽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府门怔愣了半天,任由着过路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地议论个不停,他却丝毫不在意。
“白圆,我定是要寻回你的,等着我。”想到这儿,白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最后望了一眼紧闭的府门,随后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
柴房里,娇圆捂着早已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叫苦不迭,她对着窗外大声喊叫要吃的,可来来回回搬运东西那乱哄哄的声音将她的喊声完全掩盖住了。
根本就没人留意到柴房的窗户处那张灰扑扑的小脸。
就这样娇圆喊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没人搭理她,于是她又趴在水缸边咕嘟咕嘟地喝起冷水来。
好在这水喝了还能顶会儿饱,娇圆便没有了方才的焦躁,静静地趴在窗上看着奴仆们紧张忙碌地收拾整理东西。这青雀公子出趟门带的东西可真多。
“梅子和香草你们随我去集市,买些江州城的特产捎回去,以后怕是来的机会不多。”葡萄冷言冷语地吩咐着,昨日梅子和香草暗中忧心娇圆,她可是都能瞧得出来的。
梅子和香草也不敢说不去,只能点头应下,三人便一起出了府。
梅子心中暗自嘀咕着,这一出去定是大半日回不来,看样子娇圆要饿肚子了。她想到这儿,不由得心又提了起来,娇圆饿得狠了怕是要闯出祸事来。
可眼下自己和香草都出了府,也无人顾忌娇圆,这可如何是好?
“梅子,想什么呢?怎得如此不上心?”葡萄手里抚着香云纱质问道。
原来葡萄要出府买的根本不是什么特产,都是些她自己需要的胭脂首饰和衣衫料子,梅子心系娇圆,所以帮着挑选时失了神。
“葡萄姐姐,您可真是好眼光,这料子美得让人看愣了眼。”好在梅子机灵聪慧,一句话就搪塞过去了,见葡萄并未起疑,便收了心思。
现下里娇圆只能自求多福了,熬到她和香草回府。
晌午的日头正好,大片的阳光照进了柴房,娇圆选了个靠着墙的地方坐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晒着太阳,她早已饿的没了精神。
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停止了,现在是午饭时间,奴仆们都去吃饭了,整个后院飘满了饭香味。
柴房离东厨很近,即使是喝了个水饱的娇圆闻到这香味,也是惹不住不停的咽着口水。
梅子姐姐说过要给她送饭的,怎到现在还不来?
娇圆想想不由得撅起来嘴,难道梅子姐姐也像那公子一样是个骗子?
娇圆正想着,窗外传来了说话声。
“无竹,这两日怎得没见着你?”问话的人是个男子。
“公子派我外出办事,才回来。”这答话的人倒是认识,就是那天带她进去沐浴的那个男子。
“快去吃饭吧,近日就要离开江州城了,有很多物件要收拾,你也早做准备。”说罢,问话的人离开了,只剩下那个被踹出门的男子。
娇圆想起那日在沐浴房中发生的事情,脸上的梨涡又显了出来。
“小哥哥,小哥哥……”娇圆隔着窗轻声喊道,要是被那个葡萄听见又免不了挨欺负,她得小心些。
男子听见了她的声音,寻着声望过来,看见柴房窗棂处有张看上去略显狼狈的小脸,却丝毫遮盖不住她本来的姿色,反而增添了几丝可爱。
无竹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那日被他带进男沐浴房内的女子。
想到这里,无竹瞬间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不知是走还是留,慌乱的像个孩童般紧捏着双手。
“小哥哥,我肚子好饿,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娇圆轻颤着睫毛,眼尾泛着红,哀声央求着无竹。
无竹想到那日自己的唐突,再看看这楚楚可怜的女子,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上前柔声问道:“是谁把你关进了柴房?”
“是我和葡萄打架,公子把我关进了这里,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你给我些吃的,我好饿。”话音刚落,娇圆那妩媚动人的大眼睛里氤氲着亮闪闪的泪水。
无竹见这女子殷红的小嘴颤颤巍巍地诉说着苦楚,心软的病又犯了。
没想到这外表看起来娇弱的女子还真是生猛,竟敢和葡萄打架,那葡萄在青雀台的骄横霸道都是有目共睹的。
无竹不由得竟有些佩服起这女子的勇敢,只是送些吃的,不放她出来,公子也不会怪罪,即使责罚自己也愿一力承担。
想到这,无竹便进了灶房,多取了些肉包,放在油纸包中,看了看四周无人,便飞快地从窗棂处递送了进去。
还不忘轻声叮嘱道:“偷偷吃,别被人发现。”
娇圆伸手接过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唇角微弯甜甜地道了声谢谢......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见无竹飞快地闪身离开了柴房,仿佛多站一刻都会烫脚一般。
有了这些吃食,今日就不怕饿了,娇圆坐在墙角开心地抱着肉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热腾腾的包子吃进嘴里,满口油香,娇圆不禁心满意足地眯弯了眼。
果然,白泽哥哥教的法子好用,白圆边吃边笑边想着白泽。
有肉包吃,有水喝,还有太阳晒,娇圆仿佛又回到了跟着白泽一起在外乞讨的日子,她不由得闭上了眼,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娇圆梦到她和白泽哥哥俩人抱着一大推金银财宝来到悦香楼,娇圆豪气地让店家上了满桌子她爱吃的江南名菜。
她和白泽吃的满嘴流油,白泽哥哥还不时的给她擦擦嘴,待到俩人茶足饭饱之后,白泽哥哥便伸手从包袱中掏出金子来付账。
可当店家接过金子一看,金子却硬生生地变成了石头。
店家十分气愤,便带着伙计将他俩围在后院一顿毒打,伙计手上的木板打在身上很疼,还不时地发出砰砰的响声。
娇圆哭着喊着被吓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可是梦醒了为何还有那木板打在身上的声响传来。
娇圆揉揉眼睛,下意识地望望四周,自己还在柴房里。天色已近黄昏,屋里显的有些昏暗,可那声音听着真实,是从窗外传来的。
娇圆趴在窗棂上向外望去,印入眼帘的一幕让她多年以后都无法忘怀。
院子正中间的一条长凳上,趴着个只着白色中衣的人,此时已被打的腰部以下血肉模糊,双手无力地垂落两侧,发丝凌乱不堪地遮住了脸颊,让娇圆一时间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
娇圆心中一惊,不会是先前给自己送肉包的那个小哥哥吧。
娇圆摇了摇头,千万不要是他。
可当娇圆再次望去的时候,那人轻轻地抬了抬头,朝她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嘴角却浮现出不该出现在此时的微笑。
果然是他。
娇圆觉得胸口猛地一滞,呼吸有些困难,难道是因为给自己送了吃的就要受到这样的毒打么?
想到这里,娇圆心中慌乱极了,忙对着外面大声喊道:“为何要打他?”
此时四周围观的全是青雀公子身边的奴仆,都从未见公子动过如此大的气,无竹可是他的贴身侍卫。所有人都垂头耷眉,一言不发。
葡萄和梅子以及香草也都在列,听到娇圆的声音,梅子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你们倒是说话啊,为何要打他?”娇圆的大喊声音里已夹杂了些许哽咽。
青雀公子慢慢踱步到院子中央沉声说道:“昨日同样的地方,本公子就已说过不许给她送任何食物和水,违者杖责二十,这就是违抗命令的下场。”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从胸腔中散发出来的气势足以压倒站在此处的每一个人。
“是我哄着他拿的,不关他的事,不要再打他了。”娇圆终是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小哥哥不该受她的牵连。
杖责还在继续,板子一下一下地落在无竹身上,仿佛也全然落在了娇圆的心中。
此时的娇圆已泣不成声,都是因为自己。
青雀公子说完,还不忘带着挑衅的眼神望向娇圆道:“任何人不得再生事端,今日之事就是以儆效尤。”
说罢,他盯着娇圆的眼神中满含探寻,仿佛想在她眼中看出点什么。
娇圆正在伤怀之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青雀公子的眼神,她此时满眼都是那个因她而挨打的无竹。
若不是因为她想让这个小哥哥做自己的靠山,他就不会如此。
青雀公子这个小人,不光言而无信,还心思狠毒,娇圆愤然擦干泪水。
可任凭她如何擦拭,眼泪却依然如泉水般涌出,为那个不知名的小哥哥,也为了自己。
看来,定要寻个比青雀公子更厉害的靠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