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是来不及了。
加百列僵在原地,喉口发紧,试图用她并不丰富也不匮乏的临场应变能力来救自己一命,奈何那个处处喜欢压着她的人这次依然不打算放过她,在加百列张嘴蹦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阴阳怪气的腔调便已然顺下来了。
“我……”
“我本以为,圣女殿下生来贵重,被那群贵族当做宝贝得养着,多半会被养成一个只能看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也难逃被重重管束,教导成只会遵从礼节的人偶的命运,现在看来这两条倒是都被推翻了,您不仅不是废物,还很有意思,与一般的贵族大不相同,真是可爱呢——那么,如果您的本性是如此活泼的话,平常的礼节也都是装出来的吗?还是说往前身处王庭不得已,如今被迫流放对于您来说才是好事?”
.加百列:“……”
被夸奖了可爱的人并没有开心,那人嘴巴刻薄的像是断头台的铡刀一般,一旦发作便绝不会让人好过,偏偏又极会拿捏分寸,只要她还不想和人真的翻脸,就能将挑衅调笑掌控在人将恼将怒,但还有所顾忌的边缘上,用吟唱歌谣那样的,轻柔舒缓的声调来朗诵出感情并不美好的语句,声音好听到让人如痴如醉,内容恶劣到让人火冒三丈,简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就只能不轻不重地把钉子扔回去,加百列不为所动,平静道:“多谢您的称赞,想来是因为,这里算是利贝港难得的安宁地带,我操劳数日没有好好休息,来到mystical之后难免有些过于放松了,一时有些失态,还请安德鲁小姐不要见怪。”
“您这样所我可真高兴啊。”安德鲁依然靠在里面那处房间的门上,没有要动弹的意思,旁边墙壁上的玻璃灯开着,发黄的暖色灯光将墙壁与站在那里的安德鲁都染上了颜色,定睛看着,恍惚间竟有正在欣赏油画一般的美好。
安德鲁说了一句后便没了下文,她不说话,加百列也不打算吭声,免得自己造出什么纰漏被善于此道的安德鲁抓住空子,然后被后者带进自己挖的坑里,两个人谁都不动,就那样安静站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诡异的气氛再次逐渐凝固,还被加百列隔着外套捏在手心里的绿毛鸟都感觉到了不妙,一时不敢乱动了。
但它到底只是个鸟而已,远没有这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的耐力,僵成一块石头,不过片刻,身上便痛的忍不了了,虽然只是个鹦鹉,但它到底是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尊贵鹦鹉,聪明机警自命不凡,又让人给惯坏了,怎么能忍得了这委屈,当即开始乱动起来,刚刚扑腾了两下,导致它经历这场灾难的两个罪魁祸首便将原本交接的视线转移到了它的身上。
鹦鹉:“……”
它瞬间又蔫了。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绿毛鸟常日里激昂顿挫的嗓音堵在喉咙里,委委屈屈地呜咽着,尾音能拐千百十个弯,听得加百列眉心发痛,这般指责,明明是她被招惹,现在反倒像是她干了什么了似的,偏偏对面的人是安德鲁,她也不能轻举妄动把鸟直接放了,一面再次被人逮住落入下分,只能难得地强硬起来,原地杵在那里变成第二块石头。
“好了好了圣女大人,”眼看着鹦鹉肝肠寸断,加百列也被卡的不上不下,安德鲁终于大发慈悲,笑着道:“你跟我过不去就算了,和它别扭什么呢,这蠢鸟怪可怜的,希望您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它一次,如果您心里还有气,我向您赔罪,希望德高望重的圣女大人不要再计较它小小一只鹦鹉的冒犯了。”
说完了还装模作样地站直身体,规规矩矩朝加百列鞠了一躬。
“……”加百列心想说你内涵我和一只鹦鹉过不去很幼稚还能更明显一点吗,到也放松了手上动作,她捏着外套的手力道一松,鹦鹉便拼命挣扎,从里侧加绒的布料中逃脱了出来,加百列一边看着它鬼哭狼嚎地朝安德鲁扑去,一边硬邦邦地回答道:“我心里没气,安德鲁小姐多虑了,我只希望它重得自由之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换个别的什么来玩吧。”
“也不能这么说,别看它只是一只扁毛鸟,但确实聪明伶俐,你们皇族宫殿里教养的宠物也不一定能比它机敏,可是心高气傲地很呢,一般人它可看不上,从来是懒得看一眼的,它这样喜欢亲近您,正证明了您的魅力啊。”安德鲁身上的衣服明明没有什么口袋,却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坚果仁,一颗一颗往鹦鹉的嘴里丢,把记吃不记打的扁毛鸟哄得眯眼鸣叫,要是能做出更丰富的表情恐怕都要笑开花了。
加百列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安德鲁看在眼里,心情更加愉悦,手上喂着鹦鹉,嘴上还要调笑着圣女,还不满意人家只听着,于是道:“您说是不是?”
加百列轻轻吸了口气,直接放弃了挣扎:“您说的都对。”
安德鲁玩痛快了,手上的坚果也已经喂完,便抬手将落在自己左手小臂上的鹦鹉放飞,任由它飞到吧台置放玻璃器皿的那边,终于开始正事之前的寒暄,不紧不慢地问候加百列:“今天的工作怎么样?”
鹦鹉的鸟嘴还在一下一下地敲玻璃瓶,甚至还有调子,清脆悠扬,倒是好听,不难想通是谁教它的。
想起自己的倒霉上司,加百列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成,不过,今天早上是父亲送我过去的,晚上说要接我,即使今天警卫督提前关门我提早出来,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地跑一晚上了,一会儿就得提前回去,你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有,这可是我提前给你准备好的惊喜,也在晚上,辛苦您今晚大半夜再次翻窗了。”安德鲁注视着加百列抽搐的嘴角,笑容明媚,终于迈开了脚,一步一步地向加百列走进。
她走得并不快,力道也很轻缓,只有硬质的鞋底在木板做成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敲击声,这声响也一下下敲在加百列的心头,带来莫名的紧张,后者轻轻嗓子,开始自然地转移注意力:“你的酒馆原本是晚上开张的吧?这两天一直被耽误营业,也不可能没有什么影响,就算安德鲁小姐财力深厚,不在意这几天的收入,难道就没有什么人怀疑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好说,”令加百列庆幸地是,安德鲁现在的心情确实不错,没有再次跨越界线来玩弄她的意思了,只走到她面前两步便停了下来,选了个比较放松的姿势站着,手心轻贴在小臂上,正经回话:“这几天,忙的可不止我一个,关门的也不只我一个。”
“什么意思?这和你今天晚上,要带着我去做的事情有关?”
“聪明。”
安德鲁从手腕上摸下一串手链,手链由黄金铸造,不细也不粗,链子整体是低调大气的款式,惹人注目的是挂在上面海蓝色,镶嵌有金线的华丽宝石,足有两个大拇指指甲盖的大小,凭加百列的眼力,不难看出这枚吊坠,和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喝酒,用来付账的蓝水晶手链是一种材质,只是没有经过切割工艺,所以显得颜色更深,更润泽了一些。
整个利贝港从哪能搜罗出这样品质的东西。
加百列静静地注视着那块凝固的瑰丽靛色,试探着问道:“是什么信物吗?”
“不错,这枚坠子在利贝港上是一种身份象征,它同你给我留下的那条手链是一种矿源,弥足珍贵,在利贝港上,只有一个地方能拿得出来?我觉得你也大概猜到了。”安德鲁手指微动。那条链子便被她缠绕到了手指上,加百列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转移,定格到了她的指尖上。
“是塔河,”加百列笃定地回答:“我先前问过你和塔河是什么关系,你难道是塔河的成员?”
“我不是,但这确实与他们有关,利贝港唯一的地下拍卖场是塔河所营业,这枚宝石是进入贵宾席位的钥匙,我是与这间拍卖场有关,也算是他们的人吧。”安德鲁难得地没有戴着手套,或者说,因为现在没有出门,她才让自己的双手裸。。露在空气之中,这样近的距离,加百列自然看清那双苍白而修长的双手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疤,这对于安德鲁这样的人来说,显得很不同寻常,一旦发现自然让人留意。
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被转移注意力。
加百列和她斗了这么多天,虽然没占到过什么便宜吃了不少的亏,但也算摸明白了此人的尿性,她当然知道安德鲁这是故意给她看的,就更不会分神去想这些伤痕的由来,只专心对付自己眼前的问题:“你说你是拍卖场的人,具体又是什么身份?总不会是拍卖师吧?”
“当然不是,你倒是问的清楚。”见自己的小招数没有作效,安德鲁便将她方才不停把玩的手链戴了回去,兴致倒是没有丝毫减少,也出乎加百列意料地,没有再次拉扯转移话题,直接了当地回答道:“正确地说,我是他们的股东。”
加百列:“……”
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怪不得那只鸟也这么聪明,是沾了这妖精的光吧?
久违了久违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从今天起恢复更新,画了个小加百列,把封面换成她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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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圣女殿下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