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更觉得,你愿意和我合作很可疑了,哪怕你准备把我变成傀儡所用,都更能说得通一些。”
“圣女殿下这是什么话,”安德鲁嗤笑,走进吧台赶走鹦鹉,又去摆弄自己那些瓶瓶罐罐:“虽说是股东,但是我占的股份并不大,要不然拍卖场的主人怎么可能允许我继续在外面做其他的生意,我不信贵族没有这一套,即使是您的父亲,往前也必定拥有许多皇城中的产业,只是没有让您接触过而已。”
“确实……”忽然窥探到了什么,加百列心头一跳,往前有所怀疑的心绪有了宣泄的出口,接着貌似平常地继续道:“你对皇家贵族这一套,似乎比我还要了解啊。”加百列难得寻到了机会,也放下了不与他人相争的好性子:“所以才会来找我?”
安德鲁与大陆皇族到底有什么揪扯,最起码,她的祖辈和大陆皇族有什么牵扯?
“哼。”出乎加百列意料,面对称得上是冒犯的试探,安德鲁却并未大发雷霆地翻脸,只是语气稍重的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反驳的。”
“是我失礼了。”见没有成效,知道自己只能寻找下一次机会,加百列识趣地后退一步转换话题:“很抱歉冒犯到了您,今晚我还是等着就好吗?”
“你最好还是做点准备,打扮一下。”安德鲁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目光针对性十足地在她白金发丝上停留片刻:“把自己打扮得越不像圣女加百列越好。”
“打扮一下?”加百列一愣,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今晚上可能会碰见什么会认识我的人?”
“嗯,也不止,你的特征太明显了,事迹又被船队上那群傻子宣传了三天多,现在基本利贝港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就算没有亲眼见过,看见你的头发和眼睛也难免联想,往后见到你必然会形成麻烦。”
说到这里,安德鲁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很明显:“到底是不方便。”
加百列:“……”
又被嫌弃了。
“眼瞳实在没办法改变,你到时候表现得性格内向一些,装作不敢与人对视,我再给你带点装饰转移脸上的重点,尽量跟在我身边就好,整体来看头发更显眼,但是直接全部遮住反倒也会让人怀疑,所以我做了点准备。”
安德鲁慢悠悠地从吧台底下的箱子里摸出了什么东西,加百列定睛一看,是两个装满了液体的玻璃瓶,一深一浅,但是即便是不清澈的深色液体也不会像它们这样不透光,应该是泡在里面的东西所导致的。
“这是从植物里提取出的染料,着色的能力并不是很强,不会在头发上停留太久,现在倒是方便你来用,你在你家里到底是顾及被你父亲发现,用常规染膏染完再洗不现实,重新回到我这里来准备的时间也是不够的。所以我在水里泡了特制的布,直接把头发包好等一段时间。这样染出来的颜色会更浅更不持久,但是不用洗,在用另一瓶固色作用药水里的棉布擦拭就可以。”
“等晚上结束之后,直接拿水洗掉就可以变回原样?”加百列伸手将东西接过,不由得再次感叹对方的做事周到,聪明缜密。
“对。”
“安德鲁小姐做事这样谨慎完善,看来我也要多跟着学学了,最起码不能掉了您的链子。”
安德鲁对一切多余的话都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说正事:“晚上你也最好换套衣服,别穿…算了,我晚上直接给你带,记得把妆化浓一点。”事情已经说完,该嘱咐的都已经吩咐妥当,安德鲁懒得再听加百列说话,从吧台里走出来就往里面的房间里走,直接开始赶人:“时间不早了。”
“嗯,”加百列将两瓶药水妥善收拾进挎包里:“那我先离开了,我会尽早准备的。哦,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卖蛋糕的地方吗?”
“海绵蛋糕?”安德鲁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你现在有这里能用的钱币吗?还打算以物换物?你身上还有多少首饰?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里没有几个人能吃得起这么奢侈的东西,能吃得起的人会选择直接在家里养厨子,我建议你去市场里买材料,当然能不能做得出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加百列对此倒是有心理准备,利贝港的气候极端恶劣,无论是饲养牛羊,还是种植稻米都极其困难,就算有人能够做到,也未必会拿出来卖,恐怕更愿意自己享用。她们一家前几天吃饭,用的奶油还是一路航行的船舱冰库里带的,在船队离开利贝港前,由随行水手安置妥当,那些人也并不能算是他们的仆从,伊西德也懒得去命令他们,任由不少的东西被搬进了自己的新家。虽说是被流放,但是在吃穿用度上,侯爵一家并未被刻意亏待,他们自己也携带了不少可移动资产,要不然加百列也不可能随手摸出一件饰品代替利贝港的钱币来付账。
家里还有东西,可谈起烘焙,加百列毫无底气,前几天的饭菜还是伊西德亲自做的,温和顾家的男人本来就喜欢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亲自动手做些吃的东西,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手艺,而加百列只负责吃,和夸赞自己心灵手巧的好父亲。
“我劝你省一省,”安德鲁见她真的起了亲自动手的意思,眼睛微微眯起,这是她开始不爽的表现:“如果圣女殿下真的屈尊降贵去做这些事情的话,我不认为你能准时吃到饭,哦,如果您能说服自己的父亲,让他同意你一边吃饭,一边把染发的布条缠在头上,最后还愿意你浓妆外出夜不归宿,并且完全失忆忘记今晚的事情的话,那就请随意。”
加百列:“……”
“我知道了,”加百列再次向外走去,这一次脚步没有丝毫地停顿,顺着房顶挂着的许多玻璃饰品造成的阴影,一路走到门口,抬手扶上门把到推开沉重木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接着就是机械式的扭头道别:“今晚再见。”
说罢,加百列也不等安德鲁回应,一溜烟地跑走了,眨眼睛不见了踪影,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好,只有开门的动作留下了拴在门页开合器上锒铛发出的一连串声响。
安德鲁默不作声地看着加百列离开,并未出言讽刺加百列一反往常的幼稚敷衍,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鹦鹉重新飞到她的身边,她才动了动保持许久的站姿,转身回到了酒馆深处的房间,在她的身影从门页后消失的下一刻,酒馆中悬挂的,时常摇曳的昏黄光亮的汽灯也瞬间熄灭,将这片空间还给了属于利贝港的阴冷黑暗。
利贝港上的人实在很少,或者说,愿意出门的人实在很少,绝大多数人都活得浑浑噩噩,就算偶尔在街上迎面碰见了人,往往也不会产生语言上的交际,他们昏昏沉沉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直到后知后觉发现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似乎是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才猛然回头想要注视观察。
可人影早已经不见了。
利贝港的路径复杂,各种小道交叉错乱,修的时候是胡乱修的,用的时候也随便乱用,加百列翻墙越来越熟练,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大多数利贝港人已经僵化腐朽的反应远远跟不上她赶路回家的脚步速度,最终能被记下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加百列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稀有物种来思考的这段经历,不过这她在往常的生活中并不算少见,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在意,她尽量快地赶回树屋,对被伊西德打发到去守门的两个看管者视而不见,径直上了楼,捂着挎包直奔厨房,果然找到了正在准备晚饭的伊西德。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伊西德有些惊讶,他手上还粘着面糊,随着他下意识抬手的动作,稀稀拉拉地滴落在了下边的面糊盆里:“我还打算准备好晚饭再过去接你,没有到你工作结束的时间吧?”
“没有没有,不是您晚了,是我今天早了。”
加百列注视着自己年纪并不大的父亲,对方身上完全没有被岁月雕刻下的沧桑痕迹,看上去还要比真实年纪小很多,现在也脱下了皇室繁复复杂的礼服,只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外面套着深色的围裙,甚至还戴了两个蓬松的袖套,加百列越看越觉得可爱,一见到父亲就开始滋生的甜蜜在此刻越发膨胀,让她忍不住跑到伊西德面前,钻到对方咯吱窝底下,一个熊抱就开始撒起娇来。
“父亲~您都准备了什么呀?今天晚上母亲会跟我们一起在餐桌上吃饭吗?”
“嗯。”伊西德温和回应,加百列抱着他,他手上还粘着东西,因此只能大张着手臂保持不动,任由对方撒娇邀宠轻轻摇晃:“我还没做完,有你最爱喝的奶油汤和甜茶,这里的人为了克制潮湿,会专门吃一些很辣的东西,我觉得你会喜欢,所以也准备了点。”
“嘿嘿嘿,谢谢父亲!”
“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大么小的,谁家的姑娘会在你这个年纪还抱着自己的父亲撒娇?不合礼数哦。”
“又没外人看着。”加百列撇撇嘴,转而又很开心,她转头看了看厨房里挂着的一排排器具,和被伊西德置放整齐的各种盆子小碗,兴致勃勃道:“既然还没有弄好,那么我来帮您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伊西德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出自浓厚的父爱,他决定维护女儿的自尊心,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洗净,亲手给加百列围上了围裙。
最后加百列也只做了清洗和切菜一类的活,伊西德根本没让她碰油和锅铲。
将饭菜都准备好,伊西德去洗了个澡,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才回到卧室扶出了自己的夫人,刚刚坐稳,加百列也掐着伊西德告诉她的时间,将炖好的海鲜汤从炉灶上端了下来。
的亏这间树屋算是设备完善,各种简陋电器还是有的,虽然没有多少蒸汽技术制作的精良玩意儿,但好歹不用用柴火,不然伊西德要防着的也不止锅了。
加百列制止想要来帮忙的父亲,自己一个人将所有饭菜端上了餐桌,无论端的是沙拉还是热汤都一样行动灵活。
除了加百列的口味偏好,伊西德还准备了几个味道清淡的小菜小汤,加百列将它们都放在了母亲正对着的位置上,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怜爱的目光。
“辛苦了。”也许是因为大病未愈,贵妇人说话还很是吃力,声音嘶哑,说了短短一句就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面容也难掩憔悴,即使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伊西德扶在她身上的手也没有放下来。
“还很难受吗?”伊西德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温声问道:“嗓子疼就少说些话吧,我们不差这一点时间,白拉卡也快坐下来。”
“嗯。”这么多天重新见到离开病榻的母亲,加百列自然兴奋而激动,但她早就过了克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年纪,本来也就并非肆意妄为,只顾自己好受的人,母亲身体不适她自然不会仗着两位长辈的宠爱大呼小叫,只压抑着纷涌的心绪为她盛汤,眼眶微微湿润,笑的也很开心。
加百列拿起母亲面前的汤匙为她舀了一勺散发热气与香味的汤,附身递到了母亲面前:“快喝吧,这是父亲特地为母亲您做的呢。”
风浪后难得地会面,并不多么盛大动人,却也绝对温馨,气氛柔和,期间只有勺子刀叉碰撞的声音,父女两人的轻语,还有贵妇人偶尔温柔应和的轻笑。
在晚饭的最后,加百列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擅长医理的朋友,有空的时候,要不要请她来家里做客?”
“在这里认识的新朋友吗?”说话的依然是伊西德,加百列的母亲已经被数日不退的低烧折磨的喉咙嘶哑浑身无力,就算现在好不容易退烧,声音也依然嘶哑嗓子发痛,吃了东西越发说不出话来。
加百列压抑心中紧张,真心里掺杂着布局,殷切关怀:“是的,是警卫督的尤金长官介绍的姑娘,她很擅长为人调理身体,为人谦和礼数周到,想必不会冒犯到母亲。”
说这些话的时候,见识过安德鲁为人的加百列万分挣扎,甚至想把舌头打结,但是如今母亲身体不适,确实是将她引荐给父母的最好机会,安德鲁要达成目的就得老老实实的做事,加百列也必须紧盯着她,恐怕往后两人的关联会越来越紧,这么一想,加百列就更难受了。
“好,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伊西德虽然并非医术高明的人,不过久病成良医,妻子常年多病身体虚弱,他对此也并非一窍不通,但是这点程度终究是不够的:“若是白拉卡的朋友能指点我一些医学知识就更好了,劳烦他人终究不如自己掌握。”
“想来她不会吝啬自己的知识,”被安德鲁玩:弄了那多次,加百列虽然好脾气地没有心生怨恨,但是在卖对方的时候也很难升起什么愧疚了,她毫无负担地把对方拉进坑里:“您这些天都在家吗?如果寻到空闲,我直接把她带回来?”
“好。”伊西德对女儿除做饭水平以外抱有绝对信任,并不会在还没有见到人之前多问什么,只是平和应下:“那就要麻烦她了。”
“坐太久了,夫人,我送你回房。”伊西德扶起病弱的美人,加百列不由得担忧地走上前去,轻轻抓住母亲的手,后者笑了笑,艰难地捏住了她的手指。
“别担心,去休息吧,今天工作辛苦了,餐桌我来收拾。”伊西德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今天时间不太够了,明天我们出去转转,今晚早点睡。”
联想到今晚要做什么,加百列多少有点紧张,而伊西德似乎也想着别的事情,父女两人没有多说话,一个回了自己房间,一个把妻子送回房间之后回到厨房清理餐具。
一阵细碎声响安定下来后,水流声也随之停止,伊西德回到房间,整座树屋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加百列在一片寂静中警醒着,贵族的礼节浸透了血脉相连的三个人,即使亲如父女母女,他们也不会未经过加百列的同意便推门进来,今日在餐桌上的互动已经是脱离了黄金牢笼后头一次打破“规矩”,因此她也没有躺在床上装样子,一直稳当地坐在自己梳妆台的椅子上。
对面利贝港能生产的水银镜远远比不上黄金城的产物,并不清晰明澈,时时刻刻都笼罩着一层雾霭般的浑浊朦胧,让人不明白这是潮湿的水雾所制,还是没能提炼纯净的水银里原本就有的杂质,镜子两侧的小气灯散发着光亮,在加百列身后拖拽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毫无波澜的沉静持续了十分钟,加百列终于拿起了和外套一起拿进来的挎包,从里面拿出那两瓶药水,小心翼翼地将深色那瓶的密封木塞打开,木塞与瓶口分离的那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啵响,像是扔进如镜湖面的一颗石子,惊得加百列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到她重新开始动弹的时候,自深色液体散发的清淡花香已经笼罩在了她的周身,莫名一阵清凉,使得精神分外清醒。
药水装的并不是很满,给她留出了将布子上多余的水拧下去的空隙,索性现在被修剪成这样的发型,没有以前那么多的发丝,倒是方便她用布子将所有的头发都妥善收拢,怕手上留下痕迹,她马上便用一旁准备好的手帕清理手上沾染的药液,头皮因为液体的浸润一阵冰凉,越往后,加百列就越能明显感觉到,布子已经没有那么湿润了。
待到布子彻底干涸,加百列遵循安德鲁的嘱咐,又用浅色瓶子里的布巾将发丝擦净,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已经将妆画的差不多了,光线并不好,即使加百列的双目并不畏惧这种程度的昏暗,但是妆品的颜色深浅难免会因此认知偏差,她反倒并没有过于依赖眼睛,大概推测了下手轻重与取用的分类来推测上妆的浓淡,按照程序上完妆之后,正想走过去打开窗子,用月光和手里的小镜子来检查妆容,一声敲击的脆响蓦然响起。
加百列心中一喜,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放了下来,她走上前打开窗子,果不其然,是安德鲁,对方套着斗篷,也化了妆,长发被彻底卷成了大波浪,两个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对方经过修饰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片刻之后,安德鲁忽然从窗沿上跳了下来,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默不作声地绕开加百列,走到梳妆台那边拿了妆品,又走回加百列身边,就站在月光下继续为她上妆,她在她的眼睫上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想必是为了遮盖那层同发丝一样的白金色,眼皮与脸上被刷毛轻扫的痒意持续了一段时间,安德鲁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加百列正要睁开眼睛,唇上传来一片湿润。
安德鲁在给她涂口脂。
涂口脂又不妨碍她睁眼,加百列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碜磕巴,眼睛到底是没睁开,直到安德鲁轻轻推了她一把,说了今晚上的第一句话:“衣服给你,赶快去换。”
加百列手脚利索地去了,身为圣女,她自然是有被人服侍穿衣的经验的,而且还不算少,毕竟她不能一年四季每一天都待在骑士团里,皇室每一场盛大仪式,无论是关乎什么,都需要她的到场,所以她没有觉得换衣服的时候身边有人很尴尬,反倒是安德鲁反应不太自然,似乎是觉得别扭,替她关了窗户,背对着加百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换完衣服的加百列觉得自己大腿下面凉飕飕的,简直是坐立难安,她很怀疑安德鲁是不是少给她拿了一件衣服,对方却并没有给她质疑的机会,听后面没了换衣服的声响,便自觉走过来替加百列系上了身后的绑带,又开始鼓捣她的头发,最后在她眼前加了一片轻纱,两边夹在两侧编发上。
做完这一切加百列就被急匆匆带走,一晚上的准备紧促忙碌,她甚至最后都没能看一眼自己被打扮成了什么样,两个人一路来到市中心附近,安德鲁把身上披着的斗篷一脱,加百列这才发现她穿了一条鱼尾裙,为了今晚上爬窗行动方便,在侧面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又覆盖了一层绸缎蜿蜒出的镶边做装饰,安德鲁轻轻拉了一下最下边那根垂带,开口便严丝合缝地收敛了回去,被收拢妥当的拖地裙摆也放了下来,与一般礼服无二。
从站在这条大街开始,安德鲁便拉住了加百列的手,用的力道不轻,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加百列明白这是已经暴露在他人视线下的意思,一直不曾开口询问,按照先前所说,乖巧地站在安德鲁身旁偏靠后的位置,看上去真的像是个怕人怕生,只能依附在安德鲁身边的花瓶。
不过等了十分钟左右,寂静的长夜便被一阵嗡隆打破,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使得加百列轻轻蹙起眉头,因为长久海上航行稍稍蒙灰的记忆在此刻被洗刷,重新变得鲜明起来。
这分明是马车的声音!
利贝港上怎么会有马车?
不等她细想,眼前便被金光璀璨所占据,巨大的马车迎面行驶过来,恐怕整个利贝港只有中心大街的宽度能够容纳,整座马车金边镶嵌珠宝装饰,车身上悬挂的蒸汽灯散发的光芒竟令周边如同白昼,这样的奢华,比起皇族所用资产也不逞多让。
最让加百列震惊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架着马车的人和马。
那并不是一个活人,却拥有着活人的框架,深色的黄铜与齿轮铸造出他的身体,他没有男女人的特征,也不会言语,穿着人类为他制作出的衣服,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乳白色的蒸汽,他也没有五官,自然没有表情,马也是一样的,甚至在它空洞的眼眶中,还能隐约窥探到它身体内部燃料燃烧造成的火焰。
马车逐渐在两人身前停下,两座金属巨物机械地做出行礼动作,邀请着身边两位美丽的女士,珠光宝气的华贵被周边破败颓废的景象衬托的愈发震撼逼人。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甚至到了诡异惊恐的程度,加百列不由得想起还在皇都时,听到的那些妖神鬼怪传说,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安德鲁却已经习以为常,她一手拉起加百列,一手轻轻提起裙摆,就如同真的要赴宴的美丽小姐,脚步身姿轻盈优雅,坦然踩上了马车入口由黄金砌成的台阶。
马车内部的制作风格只比外表更加奢靡,加百列还牢牢记得自己如今扮演的胆小鬼角色,将所有的疑问与心绪都压在了心底,她紧跟在安德鲁身后走上马车,还要小心不踩到安德鲁曳地的裙摆,后者一进来就放开了她的手,加百列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同安德鲁一起坐下来,安德鲁便开口了。
只见她一个人占据了一边的座位,上半身轻靠在马车特制的背靠上,隔着中间的巨大金桌,对着加百列招手,开口的语气温柔到令人惊恐:“来,过来,坐到我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