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您觉得我的能力很危险,为什么不亲眼盯着我呢?更何况您本身就有这样做的意愿,有责任关押在身边的人还能为您提供有力服务,何乐不为?”
“我无法确保你不会由此为跳板,借机逃离去夺真正的自由,然后造成进一步的治安潜在威胁。但如同你所说,我现在迫切需要你的帮助。”
沉默之后,加百列终究是出了声。
“就算我现在拒绝,你也不可能会轻易放弃的,到时候恐怕事态更加严重。”
“这就对了,圣女大人。”安德鲁的嘴角勾起弧度,难得不带有针对加百列的尖锐个人情感,没有一丝嘲讽,像是真的很愉快似的,她轻松地笑了起来,语气也终于褪去了那层尖锐的讽意,变得十分柔和。
“要知道,在制度森严治安严谨的地方,没有通行身份证明的我是难以生存的,您何必这么担心呢?”安德鲁略带沙哑的声音似乎带有微妙的磁性,在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原本无形的声音仿佛化成了魔女的双手,被施以魔力的柔韧手指虽然人眼不可见,但实实在在地,不停地在煽动双耳旁的空气,带起一阵阵热度上升的酥麻感觉,暧昧的嗡隆不断响起,不断地模糊着人的理智,影响人的判断。
并非是低级的色}}}诱手段,而是利用自身所有条件,目的明确地攻击对方作为对弈根基的冷静,模糊了视线模糊了听觉,在她愿意的时候,她的一切都在削弱对手的全部。
恍惚了一瞬,在对方话音刚落的同时,加百列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猛地清醒过来,险些没能压制住会因此变得狰狞的表情,磨牙的声音也在这安静的空间隐隐作响,痛楚的余韵中,加百列感受着来自胸口那边的,几乎占据了生命每一段时光的熟悉物件所带来的温热,缓缓平息下来,与此同时,她明白自己就在方才,就在那短短一瞬,自己再次被安德鲁所影响了心智,她险些在安德鲁的独特的谈判技巧下无声的沉沦崩溃。
简直是无孔不入。
自意识到这一点后,安德鲁循循善诱的声线所展示的魅力,便全然成了对方恐怖能力与威胁的具体展现,加百列即刻头皮发麻,身上重回的热度再次短暂褪去,在一眨眼直接为她带来了浑身的凉意,明白再交涉下去,不擅此道,已经落于下风的自己恐怕是要被对方捏在指尖一点点碾成碎末。
“我对您提出的协议持保留意见,”对于对方不怀好意的热情,加百列报以冷漠的态度:“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与你达成短期审查的协议,我会时刻观察你的行为,就在这三年时间里,但凡你出了纰漏,那么合约马上失效。”
“呵呵,真是谨慎呢,不过最起码不是油盐不进的死板,还算不错。”安德鲁打趣道,她的抬起的手不断地拨弄着挂在斜前方做装饰的深色玻璃风铃,纯洁的音色本是动人的旋律,但在加百列小心翼翼与从未应对过的对手博弈时,那会干扰思考的音律便不显得清透了,安神的作用失效,只给她带来了一阵阵的烦躁,而聪明如安德鲁自然也看出来了加百列的反应,即使后者有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也无济于事,无可奈何的窘态使得安德鲁的情绪越发高涨。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所说的安分,我可以给你一个能够在我身边名正言顺生活的身份,到底是真心承诺还是心怀鬼胎,其中的利害关系由您自己判夺。”铁了心要无视安德鲁的花言巧语的加百列像是直接把皇城门口的神像雕塑手持的秤砣扣下来,把秤扔了将厚实的扔出去就能砸死人的秤砣塞进了耳朵里一般,聋得相当彻底,安德鲁带有引导意味的话语被她通通无视。
“那是自然,既然今天我能对着您说出这些话,就有承担这些文字重量的觉悟。”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安德鲁难得主动放弃作为强势者的一方,率先移开了让加百列心悸的视线,低下头,像是在吞气的同时发声,模糊不清地一笑:“十分荣幸,更十分期待与您的合作。”
“希望您能如您所说的不让我失望,”加百列各个方面地提醒,暗示威胁着对方:“不过我也不可能一声不响地从这里带回去一个大活人,希望留在利贝港的期间,您能妥善地处理与我父母之间的关系,并得到基本的信任。”
“当然,这是最基础的事情,感谢您的关心。”心情不错的安德鲁示意加百列坐回那把椅子上,重新拿起了调酒的马克杯:“所幸我们谈话的时间并不算很长,柠檬和香水玫瑰的香气还没有散去,接下来请让我为您送上初定合约后的第一次服务。”
好脾气犹如加百列,也被对方忽如其来忽如其去的脾气搞得有些撑不住了,真正让她感到难堪地并非是对方的恶意刁难,而是对方在相处不多的时日里,每一次剧烈摩擦没有硝烟的交锋中,安德鲁展现出的,处处凌驾在她之上的能力,这对于侯爵的女儿来说着实不是常有的经历,身份尊贵的圣女并没有被兰纳图雪所信奉的神谕教条,和家族的重重保护养成傻子,与之相反,她并非是真正意义上被人完全供养长大的花瓶小姐,在家里出事被限时流放到这里之前,她是真正的骑士团成员之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日复日一地拿起刀剑,用世道所赋予了她的光辉,回馈给能够接触到的每一个公民。
然而,即使如此,在贵族的同龄人中,一直作为佼佼者的加百列,在利贝港的安德鲁面前就宛如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一般,稍稍用些手段就能让她溃不成军。除了身手尚未切磋,加百列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有可能胜过眼前的人的地方。
而对方如此年轻。
因为对方比自己强而感到不适,这与对方的出身无关,也并非全然因为她对自己的针对,加百列只是忽然看到了自己能力上的短板,并且在对方强硬的态度下,明白了从最现实的能力方面上来排列,自己并不能占据以前的位置。
在思考中,时间的流逝变得相当缓慢,加百列现在满脑子都是安德鲁的脸。以及由她而生的郁闷情绪,善于发现这些的安德鲁无需提点就明白了这些,选择了见好就收,没有再趁机会对加百列说些什么,而是安安静静地做着手上的活,并且贴心地放慢了调酒的速度来给加百列调整情绪的时间。
懂得在什么节点上收手也是她还能维持与加百列的相处的重要原因。
在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安静的时间里,气氛脱离了锋芒相对的紧张,只是依然不算轻松,两个人都不出声,那只憋得快炸毛的鹦鹉也头顶发凉不敢叽叽喳喳的说话了,气氛诡异地粘稠,稍稍收回思绪的加百列忽然发现自己下意识减轻了呼吸的力度,恍惚间甚至能看到眼前仿佛实体化了的空气的流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德鲁递过来的那杯馥郁芬芳的珍馐也失去了它的意义,刚刚火星四溅地“相处”了一回,还达成了那样重量的协议,加百列倒是不担心安德鲁在此时忽然发难,只是即使明白这些,现在的她也无法品尝出这杯酒本身怀有的味道了。
有些怅然地将酒杯还给安德鲁,终于打起精神来,决定再给眼前人一次机会和平相处的加百列叹了口气,试图找到话题打破死寂的尴尬,正在想直接夸赞这杯酒的美味会不会被善于洞悉人心的安德鲁直接拆穿导致气氛越加地尴尬,忽然,自胃部划过一阵暖流,带给加百列熟悉的感觉。
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胸口处,覆盖在两层衣服之下的东西,手心一圈的物件稍稍有些硌手,它正在散发的温暖便与方才忽如其来的感觉有些相似,只是不同的是,被佩戴在那里的胸针会用令她疼痛的电流为她保持清醒,而方才的暖流自腹部划上胸腔,带来一片酥麻而舒缓的舒适,让人忍不住的想放松。
“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您近来的压力很大吧?由药物舒缓的感觉如何?”
率先打破沉默的角色直接换了人物,被搞得没脾气的加百列闻言心累地捏了捏鼻尖,没好气道:“现在我最大的压力来源就是你。”
“那可不行,让合约的主人感到不适可是我的失职,看来这份道歉的礼物远远不够。”在加百列还在缓慢地喝着玻璃杯里冒着气泡的液体时,安德鲁就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了吧台上因为调酒而造成的杂乱,为了配合加百列的情绪,装模作样地用手中干净的布料擦拭着手下的吧台,然后在加百列把被喝干净了的酒杯递过来,不急不缓地用清水清洗擦拭方才盛酒的器皿:“您现在休息过来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在您入职前的最后一天做些实际性的东西,比如我带着你熟悉利贝港的各种路径,你现在还没能摸清利贝港的地形和全部的路线吧?”
“请把这件防雨斗篷穿上,以遮掩您过于显眼的发色和瞳色,现在全利贝港的人都知道被送来的圣女头发和眼睛的特征了,穿上这件在利贝港上常见的衣着,然后,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