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已无旧少年 第13章 妹妹

国庆过后，全市中小学纷纷开始举行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早晨迈汐茵做好早餐后去敲女儿的卧室门。

“西瓜，洗漱完下楼吃早餐了，妈妈今天有事不能送你去学校，你自己可以吗？”

正在刷牙的迈芝灵正苦恼怎么和妈妈找借口不去学校呢，没想到天降福利，她赶紧吐掉牙膏沫，冲门外喊道：“妈妈，我和南浔一会儿一起走，你有事就去忙吧。”

她口中的南浔大名叫陆南浔，从小和她青梅竹马，同住一个大院，就住在她家这条巷子的尽头，门口有着漂亮花园的那家。

迈汐茵一听便也放心了，迈芝灵今年正读初三，和陆家的小儿子是同班同学，经常一起上下学，他们很放心。

“那妈妈就先走了，你也抓紧时间，虽然今天不上课，但也要有时间观念。”迈汐茵强调着。

迈芝灵连连答应：“我知道了妈妈，我马上就洗完了。”

迈汐茵下了楼，和家里阿姨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

迈芝灵听到关门的声音探出头去看，脸上浮起了得逞的笑容，她赶紧洗漱完下楼直奔陆家。

“西瓜，你不吃饭了？”

阿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头都没回喊道：“阿姨，我先去南浔家一趟，一会就回来了。”

陆家开门的是女主人陈安之，曾经梦想生个乖巧漂亮的女儿，结果没想到两胎都是儿子，也就彻底绝望断了生育的念头。因此，自打胥家小女儿小西瓜出生后，就额外眼红羡慕，很是疼爱她。

这会儿一大早的见着迈芝灵，忙问道：“小西瓜，你吃早餐了吗？”

迈芝灵俏皮的弯着唇，甜美的脸上有着她这个年纪纯真灿烂的笑容，“阿姨，我妈妈做好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吃，我来找南浔说句话就走。”

陈安之摸摸她的头，也跟着笑：“就在这儿吃吧，北浔昨晚也回来了，今天的早餐做的多。”

迈芝灵惊讶的张着嘴：“北浔哥哥回来了？”

提起自己那常年不见人影的大儿子，陈安之是又气又爱，可到底是许久不见的儿子难得回来一趟，脸上还是露着情不自禁的笑容，“嗯，这会儿估计还在睡，你来得正好，我去叫他起床，一会儿一起吃早饭。”

话音刚落，大门被打开，俩人同时望去，只见陈安之口中还在睡的大儿子迎着晨光走进了她们的视线，身上的短袖都汗湿了，不难猜到刚晨跑去了。

陈安之先叹了声气，带着情绪说：“难得休假怎么不好好睡一觉，这一身汗的，你也不知道歇歇，身体还要不要了。”

被批评的陆北浔换了鞋，一脸淡然的说：“习惯了。”

说完，这才偏头去看母亲身旁的小姑娘，乍眼一看，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他只当是大院里谁家的小孩子，微微点了下头就要上楼去。

迈芝灵却笑盈盈的冲他招了招手，笑得一脸阳光，“北浔哥。”

声音有些耳熟，陆北浔停下脚步正思索着记忆深处，就听母亲介绍道：“女大十八变你认不出来也正常，是小西瓜啦。”

小西瓜？

饶是一向清冷孤傲冷眉冷眼的陆北浔也面露一丝惊讶，自打上军校那年起他总共也就回家过两次，别说小西瓜了，就是陆南浔他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来。时间是个好东西，当初那个还有些矮的小姑娘竟然都长成如今这般清秀可人的模样了。

想当初小西瓜这个小名还是他取的呢，因为胥家老大胥己诚小名叫小橙子，当初生迈芝灵后，他和父母一起去探望姚阿姨时，被对方开玩笑的问起什么小名好时，他没有犹豫就说叫小西瓜，只因她那双大大的圆滚滚的黑眼珠，很是可爱，没想到姚阿姨后来真用了这个名字。

想到这些，陆北浔一个二十三岁的优质青年难得有了些不好意思，对迈芝灵扯了下唇角，说：“西瓜变化太大了我刚没认站出来，不好意思。”

迈芝灵毫不介意的摆摆手，娇俏一笑：“这说明我又长漂亮了！”

陆北浔笑了下，一闪而逝，却点头承认了：“是。”

“哇塞，哥你刚刚是笑了吗？”

从三楼下来的陆南浔震惊的望向陆北浔，他这个面瘫哥竟然还会笑，一定是他梦还没醒！

陆北浔闻声向他看去，眼见对方睡眼惺忪的邋遢样，面上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陆南浔被他这么一盯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自觉交代：“因为哥你昨晚回来我太兴奋了，很晚才睡着，明天不会了。”

陆北浔倒是懒得拆穿他昨晚彻夜打游戏的事儿，只看向母亲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陆南浔这才去看迈芝灵，熬夜让他头疼，没什么力气的跟迈芝灵打招呼：“卖灵芝，早上好啊。”

迈芝灵都懒得掰正他从小到大乱给自己起外号的行为了，一会儿是卖西瓜，一会又是卖灵芝，搞得她都怀疑自己家到底是卖什么的？甚至有时在做自我介绍时，一不留神就会说：“大家好，我叫迈灵芝，小名迈西瓜。”

叹了声气，迈芝灵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陈阿姨，做贼似地走到南浔身边耳语：“南浔，今天运动会我不想去学校了，反正我又没有报名任何项目，傻坐在那多没劲儿。”

“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迈芝灵瞪他，“我没有请假。”

陆南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所以呢，逃学吗？”

迈芝灵受不了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恨其不争的发怒：“你能不能认真点！这么重要的大事，你当回事。”

陆南浔给了她个大白眼，十分无语：“拜托大小姐，21世纪了，逃学很正常好么。也就是你，胆小如鼠才不敢。”

“呵呵。”迈芝灵讽刺的一笑，挖苦道：“你牛，小学三年级就逃学，被陆叔叔挂在树上拿皮带抽，满大院的小孩子都来围观，多壮观呐！”

陆南浔坐了起来，眼神威胁：“迈西瓜，你还想不想逃学了？”

本来是想的，但现在嘛……

迈芝灵凑到他耳边，先谨慎的望了下四周，确定安全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你说，我们找北浔哥去给老师请假好不好呀？”

“噗！——”

陆南浔吓得一口水喷了出来，胆颤心惊道：“你疯了？！”

找他哥？嫌死得不够快吗！

“我不去，要死你自己死，小西还没答应跟我交往呢，我可不想抛弃她。”

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迈芝灵气的咬牙，看到陈阿姨忙碌的身影后，忽然又一笑，“你不去的话，我就告诉陈叔叔陈阿姨还有北浔哥，你早恋。”

“迈芝灵！”陆南浔最讨厌别人威胁，一拍桌子，愤恨的瞪向她：“做人要厚道！”

迈芝灵无辜的耸耸肩，眨眨眼，“我很厚道啊，所以没让你亲自去和北浔哥说，只要你在我说的时候不要出卖我就行。”

他说和她说有什么区别呢？他哥还不是会认为都是他的主意，她只是被逼无奈的胁从犯而已。

从小到大吃过太多次亏的陆南浔抵死不从，拒绝道：“我不干。”

迈芝灵站起身，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只能亲自去给陆叔叔打电话了，我想整个大院的孩子们应该都还挺想再围观一场倒挂金钩吧。”

那他就不要混了！

陆南浔眼疾手快的拦住她，咬牙切齿：“我答应你！”

得逞的一笑，迈芝灵挣开他，直起身就往二楼跑，“那我现在就去跟北浔哥说。”

“迈西瓜。”陆南浔忽然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只见陆南浔轻佻眉头，靠在楼梯边说：“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提醒你，在你小的时候，我妈一心想让你给我哥当童养媳来着。”

迈芝灵：“……”

是哦！

他不提他都忘了，陈阿姨生陆南浔那天，因为不是女儿还大哭了一场，后来她出生后就一心把她当儿媳疼。但是，他现在提这玩笑话是怀的什么鬼心思？小心眼的男生！

“陆南浔，做人要厚道！”

陆南浔学她方才的样子，无辜的耸耸肩眨眨眼，淡淡微笑：“去吧，去找我哥给你请假，顺便叙叙旧。毕竟是童养媳，他不会不卖你这个面子的。”

迈芝灵：“……”

她谢谢他的大恩大德！

蹬蹬蹬的踩上楼梯，每一脚都走出了决绝又愤然的势气，每走一步就在心里多骂陆南浔一遍。

同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北浔哥就面冷心善，虽不苟言笑但沉着稳定，不像陆南浔这家伙，面善心黑，表面看着温和谦逊，实际上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

站在陆北浔卧室门前，迈芝灵深吸了几口气，摒除脑子里童养媳这三个字带来的影响，视死如归的敲了敲门。

“进。”

低沉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她轻推开门，入眼便是裸着上半身刚从浴室走出来的身影。

吓了一跳，她赶紧转过身去，脸颊却不由得红了起来。

陆北浔也惊了一下，他还以为是母亲或是南浔叫他下楼吃早餐，没想到是小姑娘，赶紧到衣柜前拉出了件短袖套在身上。

穿好后才对小姑娘说：“好了，转过来吧。”

眼见小姑娘红了脸的样子，他也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情绪离他太久远了，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手足无措又尴尬的情绪了。

自从哥哥上初中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男生**的迈芝灵更是窘迫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怎么，脑海里又响起了陆南浔的魔音，那句童养媳真是阴魂不散呐。但她始终记得，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至理名言。

于是，她强装淡定的看向对方，拜托道：“北浔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向沉默寡言不喜交谈的陆北浔此刻却是格外的好说话，许是因为方才自己的不得体行为觉得有愧于小姑娘，这会儿对方说什么他都想点头。

“你说。”

“我们今天开运动会，我没有比赛项目，所以我想让你以我哥哥的名义跟我们班主任请个假。”

陆北浔明白了，这是想让他骗老师。

“为什么不找你哥？”

迈芝灵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表情吃惊，难以置信：“北浔哥你在开玩笑吗？找我哥，他怎么可能会帮我骗老师，不打断我的腿都是好的。”

她都能想来，如果她找胥己诚，他一定会低沉着声音，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说：“迈芝灵，你活得不耐烦了？”

所以他就不会打断她的腿了？

陆北浔有点无奈，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国防科大毕业的高材生，就役于某特种大队的特种兵，上刀山下火海真刀实枪在眼前都不带眨眼的，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小姑娘的请求而觉得不知所措。

向来果决的他竟也有了片刻的犹豫，抿唇沉默着，沉思了片刻才问道：“你想去哪儿？”

迈芝灵托腮思考着，去哪里好呢？

忽然，她双眼一亮，打了个响指，看向陆北浔，“我要去北理找胥己诚！”

陆北浔：“……”

自寻死路？

那还找他请什么假。

陆北浔这下是真头疼了，不知是他和迈芝灵年龄差太多，还是在男人窝里太久，他已经完全不能看透和理解现在的小女生了。

她又不是陆南浔那臭小子，偏偏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声好气，耐心的劝：“既然都要去找你哥哥了，直接让他给你请假不是更好。”

迈芝灵果断的摇头，陆北浔看着都头晕，只听她得意的一笑，说道：“不能告诉他，我要来一招突然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北浔哥你不知道，我哥哥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我这是替我爸妈去打探内情，说不定我哥哥在学校里还给我找了个小嫂嫂呢。”

那你怕是死得不够快啊。

陆北浔好气又好笑，到底不是去做什么伤风败俗罪大恶极的坏事，他也不好拂了小姑娘的面子，点头答应了。

“我会给你哥哥打电话，你不能乱跑，去不该去的地方。”

“北浔哥，你就放心吧，我和南浔一起去。”

陆北浔沉默，就是有陆南浔才不放心，谁知道这臭小子会不会拉着小姑娘去网吧游戏厅。

“先下楼吃饭，一会儿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他扬扬下巴，示意小姑娘。

得到保证的小姑娘顿时开心的手舞足蹈，连连冲他鞠躬：“谢谢北浔哥。”

陆北浔：“……”

真不用三鞠躬。

“南浔！陆南浔！我搞定了！——”

听着门外那兴奋的声音，陆北浔好笑的摇了摇头。

真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虽是答应了迈芝灵等她到北理后再给胥己诚打电话，但到底是不放心，尤其两个小朋友还坚决不让他送。一想到良乡那么偏僻，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陆北浔的短信就发到了胥己诚手机上。

怕对方在上课或是训练，只说让他闲了给他回电话。

每周二四六早晨是国防生的例行早操时间，胥己诚从不带手机训练，正好第一节没有课，他和宿舍几人又加餐多训练了会儿。等他回到宿舍看到信息时已是九点多，看到发件人的名字时还有些意外，毕竟这人已经消失了许久。

他没有犹豫，按了几下手机键，电话就拨了出去。

接通的很快，听到那边“喂”了一声后，他不由得笑了：“我的哥。”

陆北浔的笑声也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他不善言辞也不喜交际，从小大院里的家长们都以他来作为教育孩子的标准范本，那些小孩子对他总是又崇拜又害怕，也就胥己诚不怕他，在他刚上军校那年暑假，还大放厥词要和他单挑。

男生之间的感情很奇怪，有时需要的不仅仅是崇拜，还有比试。

他欣赏胥己诚身上的血性和不服输的韧性，都是从小生活在军区大院的孩子，说不想穿上那身光荣的绿军装是假的，但他们也都不想苟且活在父辈的光环下。父辈打下了江山，那就由他们来守住这江山。因此在得知胥己诚考上北理国防生后，他很是欣慰，高中时浑浑噩噩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走上了命中注定的那条路。

“干什么呢？”他问。

胥己诚坐在桌前，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刚早操训练回来，没干什么。”

“怎么样，训练强度能适应吗？”

“我都大二了哥，你现在才问我能不能吃得消。”胥己诚有些好笑，也只有在面对儿时最崇拜的大哥哥时才露出了这丝孩子气，“还可以吧，我们学校毕竟是所综合院校，比不上军校的训练强度，和你当年比，差远了。”

这话一点也不假，国防生和正规军校生无论是在学业上的要求，还是训练上的强度等都差了许多。军校生必须着军装，每天训练，周末轮流外出，假期都不一定能回家，而国防生则宽松许多，除每周二四六训练以外，和地方生没有任何区别，平时穿衣打扮也没有要求，只在寒暑假要下部队进行个把来月的训练。

陆北浔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胥己诚高考那年他忙着特种大队的选拔，也是前不久军事演习时才得知他在北理。于是他问：“那当时怎么不报国防科大？还有陆防或是陆指，以你的成绩指挥系应该没问题的吧。”

胥己诚只是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这是他当年和某个人的约定。

“我这是一箭双雕，即能体会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又能接受正规军事训练。不像你，自打十八岁后就跟一群大老爷们吃喝拉撒在一起，多没乐趣呐。”

“臭小子，都敢挖苦我了。”陆北浔呵笑了一声：“我最近几天休假，有空回来切磋切磋，让我看看北理都教了你些什么，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不经揍。”

“那哥你怕不是我的对手了。”

语气里满满的得意和狂妄，令陆北浔欣慰的勾了下唇，说出口的话倒是一点不给他留情面：“是么，前阵子联合军演时我碰见了胥参谋长，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胥己诚一听就翻了个白眼，他爹的嘴里什么时候说过他半个好字。

“他就那样，见不得后浪比前浪好，我早都习惯了。”

涉及家事，陆北浔识趣的闭上了嘴，话题一转，他说起了正事：“行了，说正事。小西瓜早上来找我给她请假，她们今天运动会她不想去，说要去找你。我估摸着这会儿也快到你那了，你见到她给我发个信息，我也好放心。”

胥己诚一听就皱眉，“找我干什么？”

她开运动会，他又不开，他还要上课，可没功夫带她玩。

陆北浔挑眉，实话实说：“说是要突然袭击，看你是否给她找了个小嫂嫂。”

胥己诚：“……”

这小屁孩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找个屁。”嘴角抽了抽，胥己诚不耐烦道：“这破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还是作业太少了。”

形容的很正确，陆北浔点点头，不再打扰他，“行了你忙吧，回来再聊。”

“好的哥，挂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