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已无旧少年 第14章 道歉

挂上电话，胥己诚沉默着坐在桌前，用力咬了咬牙。

程少臣走过他身边，纳闷他好端端的接个电话就变了脸，问道：“什么情况你？”

胥己诚显得有些烦躁，“讨债的来了。”

“逯湘凝呐？”程少臣发誓，他真是这么以为的。

“傻逼么你。”

胥己诚简直无语，他欠逯湘凝什么了？

显然程少臣看懂了他的心声，贱兮兮的一笑：“情债。”

“滚。”真是够了。

看了眼时间，离上课仅剩二十分钟，胥己诚果断拨出迈芝灵的手机号码，听着那段嘟嘟的空响声，再一想到陆北浔刚刚说的突然袭击先斩后奏，眉头皱的都能夹死只苍蝇。

站起身就往宿舍外走，边跟程少臣叮嘱：“我有点事，你一会儿把我书拿到教室。”

江泽的军事理论课，他就是想逃都逃不掉。一想到迟到可能带来的处罚，胥己诚简直想把迈芝灵揍一顿，破小孩可真是会挑时间。

“喂，去哪啊你？等会儿江老头的课你可别找刺激啊。”

程少臣追在他身后大声喊着，什么天大的事儿啊非得这会儿去解决，江老头可是会往死里罚的。

胥己诚三两步就跳下了台阶，边跑边继续拨迈芝灵的手机。

那边迟迟不接，惹得他脾气立马就上了头，暗下狠心待会见着破小孩一定要揍她一顿。然而等他跑到校门处，乍眼瞧见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时，深深觉得迈芝灵的死期就要到了。

为什么说是有点熟悉呢？

他倒不至于冷漠到认不出唯一的亲妹妹，只是迈芝灵此刻的打扮让他连骂她都甚感无力。

面面相觑，只剩下了久久的沉默。

迈芝灵最先受不了，眼见对方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阵阵的后怕，强装镇定的招了招手，说了一个字：“嗨。”

胥己诚：“……”

嗨她个头。

冷漠的打量着眼前人的穿着，一条过膝的无肩连衣裙，画着不是这个年纪的浓妆，脚踩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就不怕被路人当成是神经病吗？

没忍住，他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有病？穿成这样。”

辛辛苦苦打扮了一个多小时，就换来这样的评价，迈芝灵郁闷又生气的瞪向对面的人，“你一个没有审美的直男懂什么，我不好看吗？”

“丑死了。”

恕他实在无法欣赏，那眼睛上抹着的紫色东西是什么？还有红色的口红，真的很像女鬼。

胥己诚头疼死了，“你哪来的这一身衣服？还有你一个初中生画什么妆，自然清新不好吗？”

迈芝灵扬着脖子哼道：“我穿妈妈的衣服，鞋子和化妆品也是她的。哥哥你不爱我了，你见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好想我，而是骂我有病。”

对不起，真爱不起来。

胥己诚冷漠道：“你跟谁来的？”

“南浔啊。”

“他人呢？”

迈芝灵指指对面的咖啡馆说：“他说你看见我后可能会忍不住打死他，说什么都不肯和我一起来。”

倒是不傻。胥己诚这会没空骂她，把钱包整个扔给她，吩咐道：“我一会有课，你俩吃点东西就赶紧回家。”

“那怎么行！”迈芝灵大声反驳，又接着说：“哥哥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趁我没打断你的腿之前，赶紧消失。”

她最好不要说什么小嫂嫂之类的废话。

迈芝灵不干，别过头哼了声，撅着嘴道：“哥哥你不知道我穿成这样是为什么吧？我告诉你哦，我这样是为了扮演你的女朋友，哥哥你不是最讨厌女孩子嘛，南浔说我这样走在你身边还能帮你撵走很多野花呢。”

胥己诚哦了一声，表情淡淡的，“我现在就给爸妈打电话，说他们的宝贝女儿刚刚断了条腿。”

“哥哥！”

“消失。”

“……哦。”

眼见对方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头的远去，胥己诚转身就往教学楼跑。

铃声响起前几秒钟，他和江泽在教室门口狭路相逢，趁着对方未开口时，他赶紧指了指手表，喘着气说：“没迟到，拜拜。”

江泽气的胡子都抖了抖，这臭小子。

直到坐在座位上，胥己诚心才踏实了，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

程少臣在桌下小心翼翼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一瞧，乐了。再一想到迈芝灵，又头疼了。

江泽的课上盯他跟盯仇人似的，连带着程少臣哥几个也不敢神游，一堂课规规矩矩的上下来都常被对方挑刺找事儿，以至于军事理论课是他们上的最认真的一门课。

下课铃声响起，程少臣这才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无力的抱怨：“每周军事理论课我他妈都以为是在渡劫。”

“可不么。”官是言跟着叹息：“老子高三都没这么认真记过笔记。”

吴桐：“知足吧，胥老狗比我们惨多了。”

言之有理。

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望向胥己诚。

预料之中的谩骂声并没有听到，怒气高涨的面孔也没有，往日每节江老头的课下，就属他骂的最凶，好像不骂一场都对不起自己课上的卑躬屈膝。

程少臣纳闷：“你怎么了？从早上接了个电话就不对劲。”

胥己诚这才无奈的叹了声气，郁闷的说：“我家祖宗来了。”

程少臣嘴贱道：“你祖宗不是我吗？”

胥己诚冷眼瞥向他，讽刺道：“你忘了是谁一泡屎一泡尿把你喂大的了？”

“我日你先人。”

“呦，刚不还是我祖宗么，怎么，你还有自己日自己的功夫？”

吴桐十分无语，“你俩不累吗？天天斗来斗去的。”

官是言：“你俩不在一起都对不起全校师生。”

想到什么，他突然笑的一脸鸡贼，“胥老狗，我说那天逯湘凝怎么会说你不喜欢女生的，你跟少爷那张照片贴吧上都爆了。少爷也是心机，全部背影出现，虽然你也是个侧脸，但放眼整个大队谁不认识你胥己诚呐，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红了，哈哈哈。”

吴桐也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没发现咱宿舍门口最近人来人往的吗？我估摸着都是悄悄来打探的。”

胥己诚冷眼瞪向他，“那天你在场。”

“我人言轻微，说了也没人信啊。”吴桐无辜的耸耸肩。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件件都是糟心事，胥己诚烦躁的想跟人打一架。

好像自打开学在考场碰见逯湘凝之后，就没有一见顺心事。

程少臣还趁机搞事情道：“这样老狗，倘若五十年后你依然单身，哥们儿就勉为其难从了你。”

回答他的，是胥己诚一个卧槽你妈的表情。

“不跟你们瞎逼逼了，我先走了。”

也不知道迈芝灵有没有听话的回家，他还是去咖啡馆看一眼才放心。

程少臣：“你去哪儿啊，一起呗。”

“一起你妈，以后离老子远点儿。”

刚下教学楼，没走几步，就看见靠着树站着的少女，眉心狠狠一跳，胥己诚低声骂了一句。

就知道这破小孩不会乖乖听话。

迈芝灵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哥哥，原因无他，就属他最高大帅气光彩夺目。

她强忍着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的痛苦，一点点挪步到对方面前，然后一把就抓住对方的胳膊，将整个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胥己诚：“……”

好重的一坨肉。

迈芝灵苦兮兮的哼唧道：“哥哥，我脚磨烂了，走不了路了，我好疼。”

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活该。”

小小年纪学大人穿什么高跟鞋，不糟点罪不长记性。

身后的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女孩子撞进胥己诚的怀里，而他竟然没有推开。

没有推开！

三个人你推推我，我挤挤你，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去。最后默契的对视一眼，同生共死！

胥己诚眼见那三个家伙走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先听半挂在自己身上的破小孩招手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胥己诚的女朋友。”

三人：“……“

什么什么，你说你是谁？

胥己诚掐了掐迈芝灵的脸，用了点劲儿，“再胡说八道我揍你了啊。”

他头疼的扶额，冲三人介绍：“我妹，亲妹。”

又对迈芝灵说：“我舍友们，你骗不了他们，叫哥哥。”

就迈芝灵那点小把戏，能骗得过这三个人精就见鬼了。

三人：“……”

嘁，白激动了。

迈芝灵规规矩矩的叫道：“哥哥们好，我叫迈芝灵，小名西瓜。”

三人这才收回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纷纷上前和迈芝灵握手。

吴桐笑道：“你们家给小孩儿取名字还真有特点，胥老狗你叫小橙子，你妹妹叫小西瓜，你爸妈很喜欢吃水果吗？”

胥己诚瞪他：“老子三岁以后就不叫小橙子了好吗！”

迈芝灵惊讶的瞪圆了眼珠子，好奇的问：“胥老狗？我哥哥的外号吗？”

胥己诚闻言，踹了吴桐一脚，“让你教坏小孩。”

吴桐赶紧道歉：“抱歉抱歉，小西瓜，哥哥刚刚胡说的，你别当真。”

显然迈芝灵的智商不仅仅三岁，她十分上道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吴桐给了胥己诚一个这小孩不好骗的眼神。

胥己诚认命的叹气，问她：“还能不能走？带你去吃饭。”

迈芝灵委屈的摇头，露出脚后跟给他看，一大块皮都破了，渗着红色的血丝，这一路过来她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胥己诚一看，气的又想骂她了，可一见破小孩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到底没骂出口。反倒是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想着办法，“商场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要不你跟哥哥们先去吃饭，我去给你买双能走路的鞋？”

三人连连点头。

迈芝灵想了下，说：“洛洛表姐不是也在北理吗？哥哥你给她打个电话，我去她宿舍换双鞋就好了。”

倒是忘了这一茬，胥己诚刚要点头，又猛然想起什么，果断拒绝：“不行。”

“为什么？”

胥己诚下意识看了三人一眼，见他们一脸的怪笑，他给了个警告的眼神后，对着迈芝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洛洛没在良乡，她们专业在中关村校区。”

“这样啊。”迈芝灵不知情，就这么被哄骗着，当了真。

胥己诚看向吴桐说：“得麻烦鹿溪了。”

“没问题，小事情。”说着，吴桐就给鹿溪打电话，却不忘嘴贱：“不用过去了，鹿溪一会送过来，小西瓜看样子也走不了了。其实我觉得你找那谁更方便点。”

胥己诚：“闭嘴吧你。”

迈芝灵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狐疑道：“那谁是谁？”

吴桐几人低眉暗笑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给胥老狗添堵，眼神随意一飘，就这么巧的看见了对面林荫道下的女孩子。

这下没忍住，吴桐径自笑出了声，还真是缘分。

程少臣显然也看见了，吹了声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冲迈芝灵扬了扬下巴，说：“就那谁。”

迈芝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是她第一次见逯湘凝，却也是往后几十年中，无法忘却的一眼。

她总听家里的亲戚长辈说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以她的短浅目光觉得好看就是自己这样的，可在见到逯湘凝后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倒不是说她的皮相一般，相反，是太出众了。

迈芝灵可以拍着胸口毫不夸张的发誓，这是她见过最美的美人了。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透亮，那双魅人心的双眸直勾勾的也在盯着她看，和她偷穿妈妈裙子的窘迫相比，对方那件长袖连衣裙就像是为她量身订制，迈芝灵从未见过哪个女生能把红色穿的这么亮丽又不显半分俗气。

只此一眼，就满满的艳羡。

她真是不自量力，总吹嘘爸妈的长相能生出哥哥那样的精致美男子，同理她有着和哥哥相同的基因也定是个绝色美人，可这一眼，确实让她有些嫉妒了。

她从胥己诚胸前仰起头，小声说道：“哥哥，那个姐姐正在练习樱木花道的绝技，以眼杀人。”

胥己诚拍了下她头，斥道：“又胡说八道。”

她好奇的问：“那个姐姐是？”

胥己诚没说话，程少臣却神神在在的说了句：“她啊，是你哥哥命中的劫。”

迈芝灵彻底懂了，没想到她胡说八道的那句小嫂嫂，真有此人。

没有犹豫，她伸手就冲对方招了招。

胥己诚慢了一步，等反应过来时赶紧把她胳膊拽了下来，皱眉瞪她：“干什么你？”

问完，却根本没等对方的回答，视线早已望向了对面的女子。

他是真没想到会碰见她。

上次和她吵完后他是想和她道个歉的，但他没有她的手机号码，让他去静园堵她又不合适，唯一的可行办法是找姚星洛，可那丫头竟然直接把他拉黑了，胥己诚真是好气又好笑。

这事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这会儿看见她，胥己诚才想起自己还欠她一句道歉。没有犹豫的，他松开了迈芝灵，对她说：“等我会儿。”

话落，在吴桐他们的注视下，径直走到了逯湘凝面前。

本来打定主意他不道歉就绝对不先理他的，可逯湘凝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眼底不禁有了些酸意，她努力忍住，嘲讽的呵了一声：“怎么，隔着一条马路跟我示威不够，还要再次当面羞辱我吗？”

她说的是迈芝灵刚刚冲她招手的行为。

好端端的她不认为一个陌生女生有必要和她打招呼，尤其还是被他搂在怀里的女生。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胥己诚一个字还没说呢，就先受了她一通指责，不由得好气。

啧了一声，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年纪不大，气性还挺大。”还记仇。

“你管我。”逯湘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抱着双臂将头扭去了一旁，不想看他。

胥己诚好笑的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淡淡的说：“不管你。”

那他走到她跟前干什么，他们还在冷战谢谢。

逯湘凝瞪向他。

他微勾了下嘴角，不再逗她，认真的道歉：“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那么说你不合适。”

逯湘凝低下头，踢着脚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下轻轻舒了口气，憋回去了夺眶的眼泪。等再次抬起头时，又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他，不甚在意的哼道：“你知道就好。”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动作，可胥己诚是谁呀，次次考核第一的未来优秀军官，跟他玩微表情和心理战术，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他只是不想拆穿女生那看的比命还重要的自尊，何况这事儿本身就是他的错，他不会再不给她面子了。

于是他微微颔首，重复了遍：“嗯，错了。”

这话要是被迈芝灵听到，肯定要吃惊的掉下眼珠子。她那不可一世日天日地的哥哥，被她爸用皮带抽的满背红痕都不吭一声的人竟然也会有认错的时候，不可思议呐不可思议。

这么些天，逯湘凝等的无非就是这一句道歉。

她不是懦弱没有原则的女生，却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他的态度已经有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上纲上线。

“好吧，原谅你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迈芝灵朝这边喊了声：“诚宝——”

她倏地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怒气高涨，语气酸溜溜的问他：“诚宝？你女朋友啊？”

胥己诚此刻真的很想说句心里话，女生真的很麻烦。

他转过身去，看着迈芝灵一瘸一拐的跑过来，刚一靠近就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头靠了上来。

逯湘凝：“……”

气死了，要气死了！

“你好，姐姐。”迈芝灵单纯的笑着，先对方一步，自我介绍道：“我是诚宝的女朋友，我叫迈芝灵。”

逯湘凝咬牙，手指在掌心使劲儿抠着，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越是生气，越不能在敌人面前表露，助长她人之风的傻事她不会做，于是温柔的微笑着：“你好，我比胥己诚小一届，没准儿我应该叫你姐姐吧。”

靠！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叫她姐姐？她是不是瞎啊！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绝世佳人乱认什么亲戚！

不得不说，现在的女孩子心机真重！

逯湘凝心底忍不住的骂道。

迈芝灵一听，更无辜的笑了笑，得意地说：“那确实是姐姐，我才高中。”

她刻意隐瞒了真实的情况，不然有个初三的女朋友，胥己诚岂不成了变态。

逯湘凝一听就炸毛了，瞪向胥己诚一脸的不可置信，“高中生你都不放过？！”

胥己诚黑了脸，很是无语。

他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吗请问？

低沉着嗓音叫道：“迈芝灵。”

迈芝灵听出他语气里的警告，赶紧伸手在他背后掐了一把。别急呀哥哥，我在帮你。

疼的抽了口气的胥己诚：“……”

操！

但到底是没对逯湘凝澄清解释，一来他们没什么关系，二来他向来不屑解释。

扬了扬下巴对逯湘凝道别：“歉我道了啊，先走了。”

逯湘凝没等来他的解释，心底那点可笑的自信瞬间瓦解，她多希望他能说一句不是的，是她误会了，可惜。

于是，没什么好气的挥手，烦躁的说：“赶紧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又觉得这话正是着了对方的道了，也许他求之不得呢，遂又改口：“这几天别让我看见你。”

胥己诚噗哧一声就笑了，脸上是难得的和煦，轻声“嗯”了下，拽着迈芝灵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