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铭一步步靠近高台,走到了公子莲面前,公子莲仿若未闻,还是低着眉弹奏着琵琶,口中还在唱着什么。
他蹲下身子,这才看清了它的脸——一张与玄萧有八分相似的脸!只是玄萧眉目有三分狠厉,而面前这乐师却是一副忧郁相。
巫铭“腾”地站起来,指了指那公子莲,又把目光投向玄萧。
“梦由心生,你莫不是在想老夫?”玄萧挑眉笑道。
“你……”巫铭一时竟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了,死人梦境没什么好看的,不像活人梦,还可以在里面和幻象推牌九,无聊的紧,老夫可不想多待。”说着,就想以力破梦。
玄萧心里有鬼,他当时造梦,从灵识中剥离了阵志碎片,这片神识让梦境只能放他和他当年想放之人。他不小心把巫铭给放进来已经头大了,他可不想让人深究自己的过去,谁想被人扒个底朝天的?他急着出去,生怕巫铭在里面多待一刻。
“等等,先别,既然这一切同时发生,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关联呢?这个梦他为什么突然开了,梦的主人到底是想告诉我们什么?还有你忘了,先前说进不了宅邸就是因为这个梦的存在,还有那个什么易寿阵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非别处?”巫铭说着就在宫殿里乱翻起来。
玄萧来不及阻拦,就见巫铭大叫着:“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书架上其他书籍都没字,就这一本有!”说着就翻开来。
玄萧暗暗叫苦,当初真的不该带着这个家伙在身边,现在倒好,自己贴过来,甩不掉了,还净给自己添乱。
巫铭兴冲冲地抱着书跑到玄萧身边。
“是太乐令公子莲的生平,别看了没用”玄萧瞟了一眼就知道了。
巫铭翻开,果然如玄萧所说,是公子莲的生平,从他入太常寺到他死都记录在上,只是接近末尾处有几页纸被撕了,也正好是记录他死亡原因和时间的那几页。
“看样子不像是本身残缺,被撕的面还有毛边,应该是最近被撕了的。”巫铭仔细观察后说:“这里肯定还有别人来过!”
“外面就是易寿阵,你说会不会就是这个公子莲其实没死,是他本人撕掉了这两页,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秘密?其实这个公子莲就是凶手。”巫铭分析得头头是道,向玄萧求证:“如果是这样,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这很明显是个死人梦境,如果梦主是活的,不该如此。”玄萧那一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他每一世轮回之后都是一个全新的人,每一世的羁绊并不深。他只是隐约记得他造了这个梦境是算到了王子出现的,他想再与他见一面。如今一切发展都变得不可控,巫铭居然破开了梦障进到梦境,而公子莲的生平为何会被人撕了两页,也就是说,有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人进入到了这里,那人目的他尚不清楚。
看样子,他要拦的人没拦住,不该进来的东西进来了,这个梦也没有了意义,他留下的神识碎片也该收回了,一日不收回,他的阵境便一日无法突破。细细想来,人们都说他“偏科”阵境符境差,武境天下第一就是个莽夫。殊不知他上千年来为了寻一个支离破碎的人而造了无数个梦,才导致他灵识虚弱神识残缺,甚至记忆也被割裂了。
如今人还没寻到,倒是被一个拖油瓶给拖住了。玄萧一挥衣袖,梦瞬间土崩瓦解,两人看清周围后已经站在土墙里面了。
巫铭抬起手,才发现方才手上握着的东西已经没了,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自己找回了什么,一些模糊的场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听到了各种声音,但是也只有一瞬,随后大脑一片空白,再想不起来刚才脑海里的画面。
玄萧见他脸色不太好,上前扶了巫铭一把,当他手指触碰到他手肘时,玄萧有一瞬间的错觉,悲伤不舍愤怒悔恨……他忙地松开,这一瞬间让他想到三年前天门山一战,也是同样的感觉,他明明马上就要把巫铭打败,可他突然发疯,收了那致命一招,反噬了自己,以至于最后满盘皆输,这种情绪是他千年来几乎没有的,或许有更古早的情绪,只是他忘了。
神识不全,就会有情感缺失,他虽然有记忆,但是神识是记忆的精髓。
当这一片神识回归他本体时,他想起来他在公子莲这一世,从大乐署太乐令,未都第一乐师在国亡后沦为妓子小唱,被胡人生生折磨到死的那些事……虽然他知道他每一世都不得好死,但是当这些活生生的记忆回到他脑海时,他古井无波的眼还是溅起了水花。
“你怎么了?”巫铭发了一阵呆后发现玄萧也在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
玄萧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你师父带你来过此地,还取过血,因此御梦显形,这个梦阵才也被人发现,我想,你方才能被放进来,也是因为你师父当初取的血。”
“那老秃驴会梦术,他将你血滴到此处,让梦阵记住你,只要你再次踏入此处,如果你元灵有缺失,那便可以借着梦术保留能量的特性让你恢复你元灵,想来,你神目便是这般恢复的,这算是那老秃驴的保护,那时他是不是知道你要上天门擂了?”
“是。”
“那就明了了,你师父不会进梦境里撕书,他顶多在这里给你步一条后路,进入梦境的另有其人,且那人多半是为逆命阁而来。”
巫铭记忆极好,几乎过目不忘:“刚才公子莲生平里面提到了他是‘逆命阁’中人,之后的那几页就没了,那么公子莲死去的原因一定很重要。”
玄萧还没回答,巫铭又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历朝历代逆命阁没有真正被剿灭,而且还在不停的行动,‘逆命阁’和‘易寿阵’感觉都是出自同一处的手笔。”巫铭全然忘了先前玄萧说自己是逆命阁阁主的那茬事。
“呵,你想的倒是真多,不知道真实具体的东西就别乱分析,这个梦境有旁人进来过,为什么就不能是闯入梦境之人和布阵之人是同一人?你非要将造梦的逆命阁和布邪阵的人扯到一起未免也太牵强了,谁会给自己造个梦,再等上个三百年再在自家梦境上布个晦气的邪阵?”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们现在线索断了。”
“不算断,能闯入这个梦境,想来闯入者是会些梦术的,这是三百年前的高级梦境,能入这个梦的,梦术境界定然不低,盛乐城里,不可能有这样的能人,步这个阵的人很可能与凫州的一个门派有关系,等我取回破妄,我们可以下凫州看看。”
说着,梦境彻底消失,两人回到了院子里。
鹤霜梧在废墟中搜索了一番后才看到站在门口处的玄萧,她走到玄萧身边疑惑道:“师父,方才您去哪了,我找半天都没找到您,那个梦境怎么样了?”
方才她踏入院子时,并没有进入师父所说的梦境,而身边的两人踏入院子后一并消失了,于是她便在院中自行察看起来。
“已经处理好了,梦破了,你在这里转完可有什么发现?”
鹤霜梧引着玄萧来到一个残破的柱子前跺了跺脚,闷闷的木板声响起:“师父,一把火什么都烧没了,可这木板地出现的可太突兀了。”
话不必说完,大家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