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理自己,那决计是真不理的。况且陆辰又不是真不愿意理他,只是见面时间并不多。
大不了下次,他看见他,笑一笑算了。
实则,于修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乎的。他不是那种喜欢要求别人的人,只是太可惜。
陆辰教他弹吉他,在打雷时告诉他别怕,明明在中离村时跟他还算熟悉,不该就这么一点点疏离,而后变成陌生人。
他承认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想有一个朋友,没有也可以。
有了,稍微争取一下,把关系走下去。
又或,他想靠近陆辰,不知道为什么。
高三的生活开始愈加的紧张,先前基础课结束后只安排了两节自习课,一个月后,教导主任怕学生们散漫,另加一节,时间也相应拖长,由原来的四十五分钟改成一个小时。各科老师随后排了课程表,每人占用一节自习课讲解试卷,教室熄灯时间拖到了十点之后。
于修夏因此没法做兼职了。
他有点跟不上二中的讲课节奏,学的越来越吃力。老师在高二下半学期差不多教完了高三上册的课,现阶段着重知识点的复习巩固。
除此之外,一周一次的摸考改三天一大考,一天一小考,小考只轮流考语数英三门主科。
于修夏实在无法适应,成绩一直中等偏下。
班主任看着大家一天天疲惫下去的脸,申请减少考试次数,3班不是重点班,教导主任麻溜点头,于修夏他们最终一周两次全科考。
班主任得以有了喘息时间,不由多观察了一下班里的学生,发现于修夏头发留的太长,反应过来,把他叫到办公室里,严肃告诉他,二中有校规,男生留发不得遮住耳朵。
于修夏没辙,周六去了理发店,剪短了头发。
烟疤暴晒在阳光之下,他极不舒服,偶尔贴两个创可贴在上面。
这一个月来,陆天也没再找他茬,过得相当安静。实则,陆天姥爷急性脑梗住了院,没空折腾。
周末,他姥爷病情总算稳定,出了院,陆天如获大赦,去1班找陆辰,约了一起去吃饭。
晚上五点半之后,学生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于修夏揉了揉发麻的脖子,把笔帽合上,背上书包,准备去图书馆找几本资料。
他走出教室后,看到1班一窝蜂的男生冲了出来,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于修夏微侧了侧身子,旁边一哥们身宽体胖,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我靠!!”胖子转身,跟于修夏道歉:“对不住了,兄弟。”
“没事。”于修夏让了让,摇头。
本来也没什么,于修夏已经绕过他们,往楼梯口走。
可好巧不巧,陆天扎在人群里,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先定住,再冷笑,拨开人群,走到于修夏身边:“我他妈都快忘了,你这杂种在辰儿隔壁班。”
“怎么样,老子这一个月没找你,过得还潇洒吗?”
这时,有人插话:“这不是……”
“田螺园的那个服务员?”
“是他,好像是……”
“陆天司机的儿子。”
1班人眼眶高,自划等级,并不会太关注普通班的学生,更别说于修夏存在感一直很低了。
别说1班,他们本班的人,也只是在他刚来那会有过好奇,但后来见他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有些冷淡,又经常很忙的样子,也就慢慢忽视了他的存在。
班里的学生想让人记住,要么成绩好,要么长的够帅,再不然够痞够浑。像于修夏这样过于沉默,成绩不上不下的人,再长着一张好脸,也难有人想去记住他。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陆天烦躁不堪。
好一会僵持,于修夏皱了一下眉,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推开陆天:“别挡路。”
陆天也没准备在学校里闹事,被他这么一推,脾气上来了:“操,你他妈跟谁牛逼呢?!”
“你。”
陆天控制不住火气,抄起拳头,拎起于修夏的T恤,把他掼在了墙上。
其他人看着情形不对,怕招来教导主任,赶忙去拉架:“陆天,还没出教室,你冷静一点!”
于修夏打掉陆天的手,反身绞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个反脚踢到小腿肚。
于修夏吃痛的弯下身子,理智也扯了回来,他不想挨处分,只得松开了手。
走廊外,人越挤越多,于修夏知道再待就出事,赶忙抓着书包,朝楼梯口跑去。
陆天不依不饶,拿脚去绊他,于修夏一个趔趄,人没事,书包砸到地板上,里面的东西撒落了一地。
“想逃?于修夏,你不是挺牛逼吗?”
“你他妈就是个孬种!!”陆天说完捡起地板上的书,扔出四楼护栏。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觉得他过分,又犯不着真得罪他。
于修夏蹲下身子只管捡书,陆天难得见他不还手,一脚踩在他面前的笔记本上:“于修夏,喊我句爷爷,认个错,我就让你走。”
于修夏直起身子,看着他,说:“爷爷没错。”
陆天脑子一时卡壳,听到有人小声哄笑,明白过来,拳头砸猛的朝于修夏抡过去:“我**的,于修夏!!”
于修夏也不让了,灵巧躲过他的拳头,一个伸脚朝陆天猛踹过去,直接把他踹了个屁股蹲。
于修夏本想再补上一脚,怕被教导主任给逮着,火速拉上书包拉链,溜了。
刚溜到一楼,迎面走来一个男生,他受惯性影响,没刹住闸,跟男生撞了个满怀。
“抱歉,学生,你没事吧?”于修夏边说边抬起头,看着男生:“陆辰?”
陆辰挑起眉头:“于修夏,赶着捡黄金呢?”
“赶着逃命。”逃处罚。
陆辰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让于修夏离开。
等他再回到楼上时,陆天站在1班外,臭着脸,身边的人劝着他。
陆辰看了一眼人群,问:“发生什么事了?”
孙小决抱着个热水壶,凑到他身边:“陆天刚跟他家司机的儿子干了一架呢!”
“陆天司机的儿子?”
“嗯,你也见过,我们在陆天别墅烧烤那天,他闯了进来。”
陆辰反应过来,孙小决说的是于修夏。
“哇靠,我盲猜那哥们压根不是什么司机的儿子,肯定是陆天他哥或他弟,富豪的私生子!”
陆辰:“……”
“陆天平时虽得瑟了点,也没太过头,打不过那哥们偏揪着不放,铁定是抢爸爸抢家产的大仇!”
“儿子,你以后真开了茶馆,别忘了拿着板子顺便说个书算个命。”
“嘿嘿”,孙小决也就这么一说,没依没据,“我是没看到,吃了个晚瓜,都说那哥们削人挺虎的!”他刚才去打水了。
陆辰有点可惜,没看到于修夏打架。
陆天压下了火,警告3班看热闹的人别多嘴,把打架的事捅到教导主任那。1班因着陆辰他都混熟了,都是自己人。
那顿饭还是安排吃上了。陆天平时挺大方,虽然经常惹事,但也不是个太无理取闹的人,大家于是纷纷猜测,陆天跟于修夏的关系没那么简单,旁人的家事,他们也就私下里猜猜传传,没太当回事。
这次以后,于修夏尽量避着陆天,却避不了陆辰。
每周末的下午,陆辰会跟孙小决他们去操场打篮球。于修夏这个时间点要去图书馆。
图书馆在操场附近,他们不可避免的要走上一段路。
陆辰见到他,要么点个头,要么笑一笑,算是打招呼。
倒是于修夏,自己说见了他会主动打招呼,又不作数。
陆辰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他不知道这个招呼该怎么打。
通常,他一个人在他们身慢慢走着,心里莫名的局促。
陆辰偶尔回一下头,看着他,一眼,一会儿,不等,再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跟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起初,于修夏也看他,后来,不想看了。
跟陆辰的对视让他很不舒服。
他有了狭小的私念,想没有人时,跟他说句话。
陆辰则完全觉得于修夏有意思,明明自己笨拙的“威胁”他,他听了话,人自个反倒退缩了。
退缩就退缩吧,他又跟不甘心一样,某个周末的午后,突然跑到操场看他打篮球。
十月底了,天气降温,于修夏穿着一条咖色毛衣,坐在长椅上,头发又开始留长。这次班主任没说什么,只顾盯着班里那几个染了黄毛的小痞子了。
陆辰只穿一件夏款的卫衣,额角冒出一圈圈细密的汗。
他们最近跟6班的体育生比赛,女生们甚至组建了一个拉拉队给他们鼓劲。
陆辰队里除了他和孙小决,没几个能压得住场的,6班的体育生占明显优势。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目前结果3:8,六班遥遥领先。
拉拉队都是冲陆辰来的,不管输赢,只看人。
于修夏坐在他们当中,也看人。
陆辰运着球,跟孙小决冲前锋,一投一抛,动作顺畅利索。
于修夏的眼睛跟着他运球的手,停哪看哪,举哪抬哪,愣了神。
这时,他才觉,陆辰长的是挺帅,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
直到操场响起一阵欢呼声时,才醒神。
陆辰他们队反败为胜,最终以10:9险赢6班。
拉啦队欢呼完,纷纷给1班的男生递水,陆辰接了沈雨晴的,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去大半。
有人起了哄,陆辰正累正烦,让他们消停。
于修夏站在人群外,也不管陆辰有没有看到,对他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天色黑了,操场人流慢慢散尽。
于修夏揉了揉发麻的膝盖,看着差不多到晚自习时间了,起身离开。
他走到操场护栏外,看着墙根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蓦的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