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 第7章 新邻居

江海没想到自己会正好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季余生。

他自从上次偶然接触到季余生的案主刘淑文而了解到季余生的消息，就小小地动用自己作为局长的权力以公谋私，查到了季余生近几年的情况和家庭住址。

天助他也的是季余生对门住户一直在出租却没被租掉，于是江海顺理成章过来看房子。

这个户型是个典型双人公寓式，卧室朝南，光线很好。房主人还在阳台种了很多蔷薇。它一直租不出去的原因无非是租金小贵。

江海本来也没安心真的来看房子的内部情况，遂很快跟房主办好相关手续，签完合同直接联系搬家公司搬家。

江海东西不多，下午六点过基本上就一切就位了。季余生拄着拐杖出门扔垃圾的时候，他正大敞着门做清洁。

由于江海是穿着藏青老头衫背对着季余生拖地，季余生并不能看到他的脸，只能确定新邻居是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

犹豫片刻，季余生舍弃了主动打招呼认识一下的Plan B，把社恐式冷漠贯彻到底。

三天过去无事发生，季余生做回久违的死宅，身体恢复能力极强的他终于迎来取石膏的日子。他总感觉这几天他的伤脚被捂出痦子了。他本想尝试不依靠拐杖正常行走，奈何实际操作有些吃力，他不得不继续忍受那个金属支架的陪伴。

“小季，你脚还没好啊？”季余生曾经夜跑认识的老太太遛完狗，踩着夕阳余晖回家，跟从医院回来的季余生碰上了。

“快痊愈了，谢谢您。”季余生觉得很多老年人都过于热情了，他总是会因为他们猝不及防的善意大脑待机。

“这几天总在白天碰上你，我还有点不习惯。你们那层，新来了个住户，你知道吗？”老太太站住了脚直接跟季余生攀谈起来。

她牵着的白色小博美圆滚滚的跟个雪球一样，热情地往季余生脚边滚。

“哎哟，雪雪，别淘！你季哥哥脚疼！”

“哈哈哈，没事没事。”季余生低头看雪雪撒欢，听到雪雪创到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住户我知道，就在我对门。那晚他搬过来做清洁我还看见了。不过还没认识。”

“哦哦这么近啊！我听一起遛狗的王姐说，那个小伙子长得特俊，身体好，又高。我就想着，我家姑娘不是最喜欢这种帅哥了？想帮她抢个先机。谁知道你们挨得这么近，可不是巧嘛！啥时候你们加了联系方式，记得分享给我啊，小季。”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连连拍季余生的肩膀。

“行，没问题。那阿姨我先回了。”季余生费力地弯腰薅了一把狗头，带着尴尬溜走了。

远在市局工作的江海打了个喷嚏，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小区里的一群大妈大爷们盯上了，将办公室空调调高了一度。

季余生回到家换好拖鞋，将东西随意往玄关鞋柜上一摆，整个人便栽上沙发。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悔自己怎么就口快答应了那老太太。帮忙要联系方式相亲这种事，他又不是热心民警，怎么好意思办！

季余生整个人摊大饼一样摊在沙发上，目之所及，最直接的就是摆在木架子上的一堆法律大部头书。

他眨了眨眼，移开目光。无聊的季余生无聊地环视自己的客厅，后知后觉地惊讶发现他的房子里，除了他自己，就没了别的生命体。

季余生的眼睛再次落到光秃秃的白框玻璃门阳台，兀自神游，想到那窗台上哪怕只有一盆绿萝或者吊兰，那也比现在好。

兴许是老太太家的雪雪刚刚蹭了他的裤腿，毛绒绒的美好触感在独居孤寡老男人季余生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曾经怕麻烦坚决不养宠物的季余生开始动摇了。

季余生小时候，家里曾养过一条普通田园犬。那是他们回乡下过年时碰到的，一条刚出生不久的狗崽子，左边前腿还叫不知道谁给踩断了。

季父见狗子可怜巴巴地窝在垃圾堆里直叫唤，就抱去送兽医院，最后征求杨玫女士的意见成功收养。

季余生那时的警察梦正在兴头，见了狗子，一门心思要把它训练成自己的专属警犬。狗子聪明，通人性。季余生说往东，它绝不往西。

是以一人一狗每天形影不离，直到季余生上初中。

可惜天意弄人，季余生有一天放学回家，碰上狗子由家里佣人带出去遛。

隔着两条公路，也不知道狗子是怎么发现季余生就在对面，趁佣人一个不注意就往马路那边狂奔。季余生发现的时候，狗子拖着牵引绳已经跑到季余生面前的公路跑了一半。

季余生又惊喜又着急，不知该叫它回去还是接着跑，只好任它自己闯。

前面那条公路有惊无险地过了，偏偏这条车流量极大。一辆载重货车出其不意地轧过来，直接将狗子撞飞出去，就在季余生的眼前。

自那以后，季余生再也不敢养狗，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季余生起身走到卧室，拿起摆在书柜上的相框，手指轻轻摩挲照片上的狗子。

他现在一个人住，遛狗也是自己全权负责，一定不会再发生当年的惨剧。

自我劝说跨过心里面那道坎儿，季余生说干就干，直奔小区附近的宠物店。

他出门时华灯初上，提着小狗崽回家时天色已完全暗沉。

若非东西太多，季余生恨不得把装狗的太空舱抱在怀里。

他走两步就要提到面前看一看在里面躁动的小萨摩耶，每看一眼嘴角就咧到耳根。

直到进入电梯，把太空舱放下，季余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肌肉又僵又酸。

他按下楼层便蹲在太空舱旁边跟他的小萨摩耶深情对视。

“你以后就叫——歪歪吧。”

快要合拢的电梯门骤然打开，季余生恍然不觉。

江海在电梯门打开时一眼就看到笑得灿烂的季余生，心脏轰然，像被人炸了一朵蘑菇云。

天知道，他十年没见过季余生这么笑了。当时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年，此时此刻眼角勾起，已悄然爬上两条浅浅的尾纹。

岁月终究在他们两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季余生的确是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以至于他意识到电梯里进人了，第一时间只顾着讪讪地推着自己的东西给进来的人挪地儿方便他按楼层，却不起身。

他是觉得自己要是此时站起来会更尴尬，索性低头埋着脸看狗。

江海没按楼层，他一进电梯，眼睛就没离开过季余生。为防止季余生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他，江海特意转开头盯着电梯门上的季余生倒影看。

“汪汪！”一声稚嫩而兴奋的狗叫打破电梯内诡异的安静。季余生更尴尬了。

他一直在心里祈祷这个人在他之前下电梯，这样他就能起身。他的腿都蹲麻了。谁知道这个人在门边正正中中站着，不动如山。

“叮——”

这声提示音宛如救世福音，季余生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拎着大包小包和太空舱，就预备往门外冲。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季余生话音未落，脚麻那股劲儿还没过，整个人往前面的江海身上栽去。

我靠！季余生这一声是为社死骂的。在对方转身接住他的时候，又骂了句娘。

这人他妈的怎么是江海！

季余生如临大敌地从江海怀里挣开跳回电梯厢内，把第一反应脱口而出：“你跟踪我？”

江海心里有点虚，他以公谋私搬来跟季余生做邻居这事儿确实不好说出口，但江海那都是暗潮汹涌。表面上看，他稳如老狗。

“阿生？你也住在这儿！”他表现得比季余生还震惊，比季余生还多了百倍惊喜。

季余生被江海满分的演技骗过去了，渐渐冷静下来。他眼疾手快按住电梯的开门键，盘着东西出电梯。

“我在这儿住了好几年，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江海见季余生还搭理他，喜出望外，大型犬似的跟在季余生旁边，热情地要帮季余生拎东西。如果他有尾巴，此刻一定和太空舱里的歪歪一样欢快地摇来摇去。

“我被我爸妈扫地出门，租的我朋友介绍的房子。我帮你拎点儿吧，你这样都不方便开门了。”

“不用你帮。回你家去。”季余生冷漠地在自家门口停住，把东西放在地上，按开指纹锁。

江海悻悻地皱了皱鼻子，不舍地放下手，小幅度地往后挪了一步。

“那好吧……”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季余生，季余生只是背对着他冲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江海一步三回头，短短六七米的距离被他走出十八相送的感觉。

“阿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来找我。你知道的，洗衣做饭家务修理我都行，遛狗也……”

“少废话。”季余生一只脚跨进屋里，一只脚还留在外面。

他扭头皱着眉打断，被人欠了五百万的表情在他看到江海停在他家对门的场面当场裂开。

“这就是你租的房子？”季余生难以置信地确认。

见到季余生回头，江海笑得可开心了，憨憨点头：“对呀，所以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可……”方便了！

季余生不想听他再说，用力甩上门，震响的回音在楼道回荡，宣示了他不爽到极点的心情。

季余生（敲门）：在吗？

江海（开门）（倚门框）（叼玫瑰）（秀肌肉耍帅）：嗨，老婆！需要什么□□？

季余生（冷漠）：已婚还是单身？

江海（飞扑）：我愿意！

季余生（闪避）：隔壁楼奶奶让我来帮她女儿牵线。这周末你们见见面。

江海：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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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