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 第5章 江局

景华世纪街道警察局——

厕所事件所有在场人员均被送往派出所。在场男士下车后均被警员拷了双手押着走，连勇敢救人的季余生也无法幸免遇难，为此渣男被押着从他身边经过时还狠狠趁机嘲讽了他一番。

江海今天在警察局加班，可惜文件还是没能处理完。眼看时间太晚，他干脆给手下警员安排好明天的任务，明天继续。

江海下楼走到总楼大门，警员小张还跟在他边上给他报备工作，他一面留神听着一面看路，不想迎面乌泱泱接近十个人被警员押着带进来，他几乎只在看过去的一瞬间，在其中准确地发现了季余生。他一下子愣怔住，也忘了下楼梯。

旁边小张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工作，半天见自家局长没了反应，赶紧出声叫他。

“局长？局长！”

“嗯？”江海回过神，侧身站在边上给他们让路，心里默默数着间隔在他和季余生之间的人数。

“我说，南区分部缺人手管我们要人，指名道姓要林法医，您看这人咱给吗？”

“阿生！好久不见……”江海见季余生目不斜视往前走，好像根本没看见自己，一紧张就叫住了他。果然还是没忍住跟他打招呼。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季余生哪里是没看到他。正如江海在人堆里能一瞬间一眼找出他来，他季余生同样在有江海的场合，能做到把眼神第一个丢给江海。

他早就看到了，早在江海还没发现他的时候。他看到江海一丝不苟地穿着他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蓝衬衫，胸前的警徽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嫉妒的火苗在季余生心底一路燎原，携带着那些不可言说的回忆一齐扎进季余生的肋腔。

原本季余生可以装得很冷漠，宛如陌生人那样无视江海。可是江海主动跟他打招呼的举动直接激起他压在心底翻腾的情绪。

他不明白，凭什么这个人还可以若无其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到头来还“夺走”了他的梦想。

江局长……他在嘴里无声咀嚼这三个字，每一下都充满了无端的恨意。

季余生的呼吸有些重，警员押在他肩膀的手随之施力。他挺直了背扬着下巴不为所动，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微笑讥刺道：“江局。江局真是贵人不忘事，还认得我这种平头老百姓。”

押着季余生的警员推了他一把让他快走，季余生没有再给江海一分多余的眼神，目视前方冷着脸进去了。

江海脸色也沉下来，他听罢一滞，休息的**突然消失殆尽。他拍了拍还在状况外的小张，目送季余生的背影消失后转身重新顺着季余生的方向走回警厅。

“我突然觉得我还是要再处理一下剩下的文件和报告。你先下班吧。”

江海进去的时候季余生等人已被分别关到不同的审讯室里，鉴于值班警察人数有限，启用了三个审讯室，各个审讯室里都排着两个人。江海并未如他所言搭乘电梯前往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进入与关着季余生的审讯室对应的观察室。

显然，正在观察室摸鱼的小警察也没想到自家局长会突击检查，放下茶杯端正坐姿起身敬礼一气呵成。

“行行行行了，你别搁我这儿演了。里面那个，季余生是什么情况？”江海一巴掌把人打回椅子上，收起平时上班不苟言笑的威严。

“谁？”小警察抬头看了眼单向玻璃，又低头看了看笔录。

“哦哦，他呀，正在审呢，您来得刚刚好。一起听吧。那什么，需要我把案子给您简述一遍吗？”

“你等他说完。我就确定一下他是什么方。”江海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单向玻璃对面镇定自若的男人。

这么多年不见，季余生和江海记忆里少年的模样有了很大变化，主要是气质这块。不知是因为做了律师还是怎样，江海从季余生所表现出来的一面感受到一种精心粉饰的圆滑与健谈。

“我在现场就解释过了，我是救人踹门的那个，不是行凶者。”季余生从头到尾把事件阐明，得到警官无语的那你怎么不早说回复，顿时比警官更无语。

“行吧行吧，那不好意思啊，季先生。你可以出去了。”警官尴尬地起身解开季余生的手铐并表示歉意。

“没事没事，毕竟大局当前，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我懂。那警察同志你接着忙。”季余生甩了甩手腕，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然后离开了。

见季余生走了，江海连忙追出去，保持大约一米的距离跟在季余生身后。

季余生经过大厅，被已经做完笔录的钱应怜叫住。她现在看起来心情还未完全平复，她的几个闺蜜还陪在她身边。

“钱小姐，你怎么还没回家？”季余生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定转身，看起来准备随时中止谈话。

他不转身还好，这一转身，余光立刻就瞟到了跟在后边的江海。即使江海特别灵敏地在季余生转身的同时闪进走廊的阴影里，还是被季余生发现了。

钱应怜坐在沙发上，两手攥紧了裙角，眼眶还是红红的。她说：“余生，我还是很后怕。要不是那个时候你及时出现救了我，我……”

“没事，都过去了。现在你在警察局，你很安全。”季余生叹了口气，还是软和下语气安慰她。

“真的谢谢你，余生。”钱应怜无比真诚地注视着他，倒把季余生看得不自在起来。

她的姐妹们也在出声附和。季余生一时立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夸赞他的话他听得不少，恶语中伤他的话更是。可是他头一次在挺身而出救人后接收到真诚的感激。

这样的情景，曾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出现。在梦里，他的父亲没有入狱，他也没有成为一名律师，而是从警校顺利毕业后被分配到景华的某个派出所任职。

“阿生，不愧是你。”江海见季余生没了后话，抓住机会出来帮他解围，大着胆子揽住季余生的肩膀，将目光投向沙发上的女生们，”要不这样，天也不早了。你们几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不安全，我就安排局里同志待会儿送你们回家。”

江海的手一搭上去就感觉到季余生身体的僵硬，而他的动作还让季余生更加僵直了。

“谢谢江局。”李婧书含笑点点头，便握着钱应怜的手不再言语。

季余生喜怒不明地挑了挑眉，李婧书显然是认识江海的。

看在有各自熟人的情况下，季余生决定给他留点面子，遂没有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掀走，缄口不对江海的话做评价，自顾自继续走。

江海连忙跟着走了，不忘拿出手机给下属警察打电话布置任务。等到走出警察局，远离了旁人视线，季余生毫不留情地抬手把江海推开，转身抬脚走远。

“阿生！”江海不死心地追上去，想要季余生给他一点回应。

哪怕是一句嘲讽或者一个厌恶的眼神。他们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联系了，天知道这十年里他有多想念季余生。

“你碰到什么事了？我是说你被押过来的原因……”

江海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他真的不敢说话因为生怕自己说错话刺激到季余生；但他又不能不说话，因为他迫切想要修复他和季余生的关系。

路灯亮亮的，散发微黄的灯光，一群独属于夏天的小飞虫聚集在灯下享受它们最后的狂欢，一如十年前它们的先辈们那样。

“这关你什么事？江、局。”季余生凉凉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我怕你有事……”江海还没意识到自己越发唯唯诺诺的语气，他对季余生一直很上心，不管他有意识还是没意识。

因此，季余生因为走得太快扭伤了本就因踹吧台踹门损伤了踝骨而不自知的右脚而一个不慎摔倒时，江海身体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判断接住了季余生。

”你脚怎么了？”

“关你屁事，你先放开我。”季余生顾不上生气，急着因自己被江海搂在怀里的姿势而倍感羞耻。

“不行。放开你以后你又摔了怎么办。你先别走路了，我送你去医院。”江海不由分说一手带着季余生的腰来了个公主抱。

季余生登时推搡起来。他们两个高中时期差不多一般高，只是江海要比他壮一些，谁知阔别十年，江海已高出他半个头。

“我靠，你他妈搞什么，快放开我！“

“我送你去医院啊，你别动，小心伤到脚。“江海被季余生打了两拳下颌，疼得有些委屈。

“谁他妈让你这么送我去医院？你就不能背我去医院吗？“季余生话一出口，远在高二的回忆闪现一帧画面徘徊在他的脑海。

他的青春，别的记忆都黯淡无光，唯独和江海有关的，皆明晰鲜活。

“那你脚会沾地。这样，前面公交站有座位，我把你放上去再背。“

季余生看到江海微微皱起的眉头和聚焦前方的眼睛，突然心头那股气就消下去一截。江海对他的关心，从来没有弄虚作假。如今是，十年前亦是。

路上行人像天幕上的星子一般稀稀散散。季余生坐在金属座位上翘着脚，江海在他跟前背对着他蹲下。

江海天生骨架大，蓝衬衫覆盖着宽肩阔背，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季余生有些犹豫地向他伸出手。他半天不去碰江海的背，江海也不催，只是安静地蹲好，怕季余生够不着他遂慢慢往后挪近。

季余生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吵得惹人心烦，却又听得不太真切。仿佛季余生一切的节奏都被江海放慢了，风声很慢，夜色很慢，行人很慢，呼吸很慢，季余生的感官无限放大，他注意到江海背后被汗水浸湿的深色印迹。

他终于把手轻轻搭在江海两肩，借力滑到江海的背上。江海朝前又挪了几步，确认座位不会挂到季余生的背以后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大腿起身。

两人都没再说话。路灯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斜斜的影子。

这不是江海第一次背季余生。第一次应该是发生在高一下学期他们刚认识不久那会儿。

季余生不在场的江海：我觉得我可以休息了。

季余生在场的江海：阿生阿生阿生......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工作一下。

下一章回忆录预警。每次到这两人相处环节建议大家bgm真相是真 夏天的风循环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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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