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 第23章 尤淑

当时，记者离开后，季余生脑子钝痛，独自待在恢复阒寂的牢房，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他们提到有关他高中的事。

所谓的“诱/奸”女同学，是那个女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当时的历史方向班上，一位成绩中等偏上的女生对他暗恋转明恋，在好姐妹们的怂恿与出谋划策下，对他展开火热追求。

即便多次拒绝，那个女生越挫越勇，最后一次告白已经变质成威胁。

昏迷期间，季余生难免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十一年前，市一中教学楼的天台上，墙面还留着各届学生画下的涂鸦。风撩起画面中一男一女未拉上拉链的校服外套。

她说：“如果你不答应做我的男朋友，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季余生听完无动于衷，只是单纯疑惑：为什么一个高二的女生说得出来这种话。

“哦。那我更不能答应。”说完季余生头也不回地走掉，徒留那个女生在背后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喊。

“季余生，你明明就喜欢我！你为什么不答应？难道是因为江海吗？”

季余生脚步一顿，仍没回头。听到江海的名字，他感到诧异罢了。

“季余生，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

这声嘶吼过于疯狂，像当头一棒将季余生泛着血色的梦境敲碎，他在这句音调异变的警告结尾倏尔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露在外面输液的手已经冻僵得像块石头。

他狠狠吸了一口输氧机送来的氧，慢慢舒出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尤淑。

他当时根本想不到，尤淑是真的有些手段。因为她，以至于为他高三面临的校园欺凌埋下隐形炸弹。

后来毕业，才从其他人嘴里听说尤淑患有钟情妄想症和自恋型人格。她没参加高考，半道辍学了。

季余生经常在想，为什么尤淑看中的人会是他？如果不是他，是其他人，这一切又会有什么不同？

时间倒带到十年前——

市一中每到秋季学年，校内的枫树和银杏都金红一片。远近的艳色烂漫如云霞，绚丽如织锦，从操场后山一路逶迤至学生宿舍区。

一至傍晚，似火秋叶便连同片片烧灼的晚霞，给即将来临的夜色织就最浪漫的帏披。

季余生抱着几本练习册从寝室楼出来，抄近道拐回教学楼。

教学楼的护栏是不锈钢加玻璃式，季余生贴着护栏走，余光里渲染了天外无尽落霞。夕阳的金光从那侧洒下，将季余生大半个身子笼罩在融化蜜糖似的鎏金色中。

他走的是顶楼，这个时候大多数学生都在食堂或篮球场，因此一路畅通，耳畔是以归雀的啼鸣定义的安静。

这次开学测试他没考过江海，在物理和化学上吃了大亏，他一定要在下一次月考之前尽快补回来。

上学期莫名其妙纠缠他大半学期的尤淑渐渐淡出季余生的生活，但他在路上遇到有女生向他侧目时依旧会忍不住紧张。

想什么怕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季余生正下楼梯，还没走几步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噩梦似的面孔。

“季余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一直跟你形影不离的江校草去哪儿了？”尤淑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日光将她脸上化的精致淡妆暴露无遗。

“你怎么又来找我？”季余生强装淡定，清淡的目光轻轻在尤淑的笑脸上停留一刻，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收回抬在半空准备踩到下一级楼梯的脚，却是落在了上一级。

季余生的微动作很明显，他看到尤淑，就想逃跑。

“你其实想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吧？”尤淑保持滴水不漏的笑容，深棕色美瞳挡住眼底隐隐泄露出抑制不住的狂热和病态。

季余生抑制住呼吸，没搭腔，身体又往后退了一步。

“很好找的。我这么爱你，当然掌握了你所有信息，连别人难以发现的习惯都了如指掌。除了知道你喜欢每天晚饭之后走这条廊道回教室，还知道你上厕所只去一楼拐角男厕第一间，吃饭只点芦笋炒牛肉和炒白菜两道积年不变。还有更多，你想听吗？”

她扳起手指细数，神情逐渐眷恋。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季余生被眼前这人变态的行径震撼得无以复加，他脊骨发毛，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尤淑这种人说话。

尤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季余生：“你抱我一下，我发誓，我就再也不纠缠你。”

季余生讨厌被威胁，他不愿意抱尤淑，更不想尤淑一直纠缠他。他有预感，即便他不答应，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尤淑依然有办法骚扰他，像之前了解他那样重新获得他的新习惯。

现在高三了，季余生需要分出更多精力投入学习，而不是浪费心神和尤淑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再三权衡下，季余生忍辱负重地点头了。

“就在这儿？”季余生走下楼梯，问道。

尤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季余生在她接触到他的一瞬间，连头皮都开始冒鸡皮疙瘩。

“你做什么！”他想甩开尤淑的手，可那只手就像铁爪一样牢牢箍住他的手臂，分毫不动。

“我要去操场，在操场入口的那片树林。”

“你放手，我没答应让你碰我。”季余生皱紧眉头，被迫跟着尤淑往操场树林走。

尤淑根本不听他的，脸上笑容依旧，脚步越发雀跃：“反正你一会儿都要抱我，让我牵一会儿怎么了？”

“……有病。”

两人走到操场时，路上有很多来往的学生。

天色微暝，尤淑执意要走在季余生后半步的地方，一路用小动作指挥季余生走往树林。

“好了，就这里吧。”尤淑松开手，退后一步，两手垂在身侧，好整以暇地看向季余生。

季余生狐疑地回看她：“你发誓，只要我抱你一下，你以后就再也不打扰我、纠缠我？”

“当然。还愣着干嘛，快来。”她朝季余生展开双臂，等待她的候鸟归林。

季余生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忍浑身不适，克制住每个毛孔都在控诉的抗拒，上前半步虚虚环住尤淑，尔后迅速放下手想往后退，却被一股力道自背心往里猛地一摁，两人贴了个瓷实。

季余生脑袋嗡了一声，女孩身上甜蜜的香水味蔓延周身，季余生开始反胃。

尤淑就像一块烫手的烙铁，季余生想把她推开，却连下手的位置都迟疑，不知该落在哪儿。

“季余生，我真的好爱你……”尤淑的嘴唇就贴在他颈侧说话，温湿的气息喷洒在季余生肌肤，引得他不住地干呕。

“你放开我……”季余生抑制住呕吐**，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想得美。”尤淑无视季余生的抵触，激昂的心情因季余生的干呕声燎起一朵愤怒的焰火。

她踮脚飞快地将嘴唇贴上季余生的脸颊，亲吻的瞬间发出了微弱的“啾”的一声。

季余生脑袋因为她这一过界的举动彻底炸掉。

他不管碰到尤淑让他多恶心，破罐子破摔地按住她的肩膀，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劲将人推离自己，接着撒腿就跑，甚至忘了捡起自己放在边上的练习册。

那天过后，季余生走在外面，总能收获几个鄙夷混杂愤怒的眼神。更奇怪的是，这种怒视和品头论足的唏嘘逐日增加，直到有一天季余生被人锁进男厕所，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几个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后的男生在他进到一间厕所后就不知从哪里搞来铁链子，将门从外面锁住。

季余生听到声音，用力拍门质问他们：“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那些男生的话，而是迎头浇下的一桶脏水，应该是做完清洁后洗拖把的水。

季余生闭紧嘴巴，以防脏水被喝进嘴里。等水从头顶尽数流下，他才抬起湿哒哒的手臂，用袖子抹掉脸上积水。

他整个人气得发抖，还没等他出声骂人，又是一桶脏水从顶上泼下。

“早他妈的看不惯你小子眼高于顶的模样。成绩好，家里有点小钱了不起啊？还敢对女同学动手动脚。今天就让你小子长点教训！”

“下次再恶心人家尤淑，小心你的菊花！”

季余生两手攥成拳，在心里把外面的男生和尤淑八代祖宗骂遍。这些人肯定不会轻易放他出去，看来他今天只能脏兮兮**地等到清洁阿姨来救他了。

扯铁链子的声音突兀响起，几个男生嚣张的叫骂被意外闯入者打断。

季余生闻声错愕抬起头。

“他妈的你们这群孙子在这儿搞什么！”江海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打开的门占据季余生的感官。

他笑了。淡淡的，很不明显。

季余生：妈的到底谁恶心谁？被恶心到孕吐的是我吧！

江海：**的敢动我老婆！你才要小心你的菊花！

可怜小季从小到大净遇到心理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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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尤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