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 第20章 指认

入夜，景华下起了小雨。细密如丝的秋雨泛着刺骨的寒意，甫一沾到身上，就直往人骨髓中钻去。

季余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套TR修身马甲，整双手臂都冻得冰凉。从医院出来，他的鼻侧贴了一块方形棉纱。

黄色碘酒浸润白色棉纱，像两块斑状油渍。

叶冠云没给他上手铐，停好车下去例行牵制季余生的手腕，被对方皮肤过低的温度吓了一跳。

“我去，哥们我以为你穿这么少是怕热，想不到你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季余生无奈地冲他扯了一下嘴角：“我之前怕那个小姑娘冷，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了。”

“你去的时候那孩子穿的什么？”

“一条白色的蕾丝花边裙，看着就是夏天穿的裙子，很单薄。裙边有些泛黄，应该买了有些年份。”季余生略一回忆，如实道。

“问你问题，你咋每次都总爱分析一通？搞得好像你是警察。”叶冠云被季余生锦上添花的习惯性行为搞得很没面子。

季余生的这个行为已经让他被叶冠云在心里列入恐怖分子行列。

“我以前想当警察。”季余生似乎在暗自踌躇，最后以一种半开玩笑半无所谓的口吻回答道。

“好家伙，其实我觉得你在这次案子里是受害者……”叶冠云话说到一半，就被大厅里中气十足的吼声盖住。

他原本在看季余生，对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向吼声来源。

叶冠云随即抬起头看过去，只见报案者陈安情绪激动地指着现场照片跟民警痛诉，他的头因高涨的情绪而充血，脖子以上的皮肤均呈现粉红，令他看上去宛如一个撒酒疯的醉汉。

“警察同志，这个人渣一定猥亵过我女儿！之前大晚上邀请我女儿去他家玩，还是我女儿趁他不注意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去救她！而且我女儿不愿意，他还给我打钱，威逼利诱！我没想到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最后目的不成，居然狠心把我女儿杀死了！你们一定要还我一个公道啊！”

陈安双目赤红，远远看去还真像一个痛失爱女，伤心欲绝的慈父。

可惜落在季余生眼中，他的表演里，伪装的愤怒胜于真实的悲伤，那双精明的眼里盛满算计和探究的精光，而无半点真情流露的泪光。

季余生冷眼看陈安拙劣的表演，心中已将这场蓄谋已久的残忍谋杀摸得七七八八。

“他说的都是真的？”叶冠云转头问季余生，语气中毫无信任，上扬的音调处处透露着针对陈安的嘲笑之意。

季余生冷“嗬”一声，蕴含了十足的轻蔑。

他微翘的睫羽如蝴蝶振翅般轻盈一眨，对上叶冠云的眼睛：“如果你们警方还会被这种程度的表演蒙蔽双眼，那呆在警校这么多年的培养真是白瞎了。”

叶冠云点点头表示赞同。第一次听到季余生不再温和有礼，而是用这种刻薄的姿态说话，内容还是针对他们警方，他却一点也不生气，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之余，甚至感觉到很新奇。

就好像这个时候季余生举手投足才注入了真实的情绪，整个人变得真实可感起来。

“警察同志，你们看我女儿身上穿的是什么？谁大冬天穿这种衣服？一定是那个禽兽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癖好逼迫我女儿做的！她身上的外套一定也是那个禽兽的！”

“不好意思，陈先生。我们警方办案讲究证据，您所提供的口供和指控，只能在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做参控使用，不能为本案定性。”负责接待陈安的警官想必被他烦了很久，考虑到对方刚丧女的情况，才一直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劝对方冷静下来。

“我亲眼看到的！我是目击证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不能直接把他抓进去？放任这种禽兽在外面肆意妄为，只会产生更多的受害者！”陈安眼角终于涌出一点泪花，不知是急的还是悲伤的。

“我明白您急切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心情，但是麻烦您谅解一下，我们办案需要按规定走程序。一切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东西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三言两语就判定一个人的罪行。空口无凭，不管是否真正目睹，我们都需要经得起推敲的实际证据作为主要判定依据。您说是吧？否则您说对方杀了人，对方不也能一口咬定自己清白无辜？”

陈安被警官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嘴唇颤抖着嗫嚅了几下，指着对方目露凶光地放话：“好哇，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景华警方打算包庇杀人凶手！你们不帮我，我总有办法让凶手伏法！”

说完，陈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路过站在门口的季余生，他还特意停住狠狠瞪了后者一眼，放完狠话走得步步生风。

“杀人犯，你等着吧你！”

叶冠云诧异地目送陈安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跟季余生走进局里，支起手和刚刚接待陈安的警官打招呼：“怎么样啊老唐，就这样把他放走了真的可以吗？他也算半个嫌疑人吧？”

唐一寻抬臂熟稔地跟他轻轻击掌，满面疲倦：“老张说没问题，等他办完那边案子就来接手处理。这个报案的真难缠，一定要我们立刻给出个说法，把人关进牢里才肯罢休。我们又不是居委会，给他什么说法？“

“真倒霉啊，你看我这位嫌疑人就很通情达理。“叶冠云幸灾乐祸地笑了，做了个请看的手势，向唐一寻介绍季余生。

若让他这个暴脾气接待陈安，最后忍住不把他打到收场都是对自己职业和上司的尊重。这演技也太假了，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季先生是吧？之前看过你在酒吧救人的新闻，敬佩已久。“唐一寻朝季余生一抱拳。

季余生额角一抽，想起了拿给歪歪做床垫的锦旗，笑得有些勉强：“就是刚好碰上了而已，没什么好敬佩的。”

“对了，那个报案的怎么跟你说的？”叶冠云想起来什么，重新问回案子。

“他一口咬定，说季先生猥亵了他的女儿，还花钱贿赂他。多次猥亵后提的过分要求未被他女儿满足，恼羞成怒下了杀手。说实话，他这故事链编的还挺完整，没见到季先生之前让我觉得有理有据逻辑成立，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唐一寻显然也不是特别相信陈安的口供，话里话外都在调侃。

“他咬死猥亵，我就说这得家属同意法医解剖验尸后才能确定。他又不愿意了，说剖尸小女孩太过分，他女儿死了都不得安宁。”

“虽然不赞同他说的前半句，但我也觉得验尸对七岁小姑娘多少有点过分。”叶冠云沉默半晌，道。

“可是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可怜就没有原则。”唐一寻理性地提醒道。

“你说得对。今晚你值班吗，我把我的嫌疑人交给你了？”叶冠云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季余生的肩膀，仿佛在菜市场推销猪肉。

唐一寻看了一眼时间，示意叶冠云可以。

“那个，我还有件事。”季余生等了等，决定提出自己的合理诉求，“我家有只六个月大的萨摩耶，我不在家没人照顾。你们谁要不替我把它接过来，或者每天替我喂三顿、遛一遛？”

季余生其实不太愿意让陌生人进自己家，不过实在放心不下歪歪，只好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我家也养狗，不介意的话，我就带到我家去喂几天。”唐一寻想了想，说。

“你家养的什么狗？”季余生有点担心，歪歪在外面碰到小型犬总爱上去欺负人家，可别等去了人家警官家里，白吃白住还欺负人家的宝贝。

“哈士奇，闹腾了点，但胆子小。今年一岁多了。”唐一寻温和一笑，应该是想到了自家狗子。

“行，我住望春台西区A栋5-2，这是钥匙。”季余生爽快解下钥匙交给唐一寻，放下心来。

哈士奇，应该不至于被萨摩耶欺负吧。胆子小，应该也不至于欺负萨摩耶？

翌日一早，市局门口水泄不通围满了各路记者。嘈杂鼎沸的闹声混合着时不时响起的拍照声将在椅子上浅眠的季余生吵醒。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睡得又僵又酸的肌肉，抬头往门口那边望了一眼，并不打算去撞这个枪口。

如果他没猜错，这些人应该是为他来的。

陈安为了让他入狱，果然有些手段。

江海：我操，唐一寻那是我老婆家的钥匙！你给我！

唐一寻、叶冠云：江局出差结束了吗？工作期间请认真不要分心。

好爱儒雅随和唐警官www要不要再拉对郎（嘿嘿）

居然更到二十章了，感慨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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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指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