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民报官,食物中毒,由中毒者口述在身体发生异状前喝过储店的茶饮,官府内派人前去储店调查,扣押了店主储定保,带回了中毒者口述的茶饮空瓶,瓶内残留物经妙手堂钟老检验确为有害物,乃是放置过久所致。
储定保被押解入衙门,大声呼冤,解释说他经营的乃是小本营生,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怎么会拿过了质的食品充数,他绝不敢做这等害人身体的事情的,莫不是这中间有了偏差,望求县令老爷明鉴。
县令拍板,人证物证具在,还有何要狡辩的。出自储店的茶饮空瓶被呈上了堂,受害者当事人昌淮也在。
储定保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他始终想不明白新鲜引进的茶饮里怎么会变了质产生有毒物,他今个自己还喝了呢,也没毛病,对了他还拿了瓶给玉姝喝了,他也没见玉姝有异样啊!莫不是拿货的商家那边对他有所欺瞒,给他的茶饮里有掺杂过质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叫个什么事,他就被那商家害惨了!
县令让储定保瞅受害者的面容,已泛青紫了,若不是钟老一银针封了血脉,恐有性命之忧。储定保观之平躺在竹榻上的少年,确是中毒之相,虚弱至极。他一边心里暗自悔恨自己错信了商家,辨之不清,一边越看那少年的面容越觉得眼熟,这是在哪儿见过?可他又确信自己是不认识这号人的。
是谁呢?貌似是和一人有点像……
正在储定保苦思时,冷不防少年掀起眼皮目光朝他望来,那一眼令储定保心一惊,心头发寒,莫名的心虚后劲涌上来。
只一眼少年便收回了目光,很快有差役过来把他抬下去了。储定保后来便一直低着头,眼睛是万不敢放肆乱瞟的,所以他也就没看见角落边还有三人陪同受害者一起出去了。
储定保实为有过,县令念在他未酿成大祸,遂关押上半月,储店就此查封,经营所得需赔付受害者所损失的,其余悉数上缴。
储定保大呼求情,求县令不要封了他的店,他来到阙县开起储店是借了债的,如今债还没还清,他愿意赔偿,上缴所得,但请求大人许他出来后继续经营或盘手他人。
县令被说的烦了,一拍案板,让差役给人拖了下去。
*
昌淮的中毒表征到了下午便消失了,岑肖涟号过脉后给昌淮喝下了从钟老那拿来的浮水,可助昌淮精神恢复。
昌淮感觉身体大好后把在储店内发生的事细致地说了出来。此前诊室内与英娘的一番谈话,昌涯意识到了储定保这人有问题,如今结合他对扮成玉姝的昌淮所为,竟是个如此手脚不干净的人。他对昌淮如此,那对英娘包括英娘说过的那些被他抱坐于腿上过的女孩们还不知如何过分。
现在他们只是暂且使了一计令储定保被关押起来,储店也被查封。但即使储定保被关押了半个月,那之后也还要出来,贼心不死,对身边的女孩子们就是潜在的祸害,而且最重要的是如英娘一样的女孩子们不知受到了何等的侵害,她们又去何处申冤,这一切能昭然大白吗?
四人合计后,首先他们要利用好储定保被关押的这半月时间,先去找包括英娘在内的名单上的女孩,问出她们是否曾受过储定保的侵害,女孩们的口述将会是给储定保定罪的关键证词,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没把这件事一开始便移交官府的原因,不说储定保所犯事的依据,女孩们的感受也要考虑,而且这也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辞,口说无凭,闹大了后没了结果,最后还令女孩们承受流言蜚语之扰那这事就大了。所以,他们要有万全的把握。
除了问询女孩们那边,储定保这个人的身世也是要了解清楚的。像他这种癖性,这次能开储店,借由请学子们看影子戏当幌子,那之前不定干过别的事。一个四十多的男人,奔五十都快黄土埋半截身子了,不会这半生一直压抑着自己。储店后暗藏的鬼心思足以说明他是个心思深沉,手段老练的人,惯会用一张笑面来伪装自己。
商议好后,还是由昌涯和岑肖渌一起走访女孩们,岑肖涟得回妙手堂跟钟老请示,调查储定保的身世需得从身边人入手,接近壮志一事便交于昌淮了。
英娘是自主过来投递询灵信的,第一次诊室面谈,他们是用了一些手法引导出了英娘心中的心结,如今他们需要英娘抛开心防,坦诚以对了。若得英娘相陪,那对和其余的女孩们谈话要有益很多。
这一次他们没去殊老先生的私塾,而是去到了英娘的家中。英娘爹不在家,是英娘的娘亲何蕙氏以及家中管事的老佣人忠伯接待他们的。来者是客,何蕙氏请他们上坐,忠伯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昌涯自报家门并说明来意后,何蕙氏略挑柳眉,显出疑惑。
“我竟不知英娘还找过唤灵医师。”之前昌涯的一番动作,何蕙氏还是听闻过唤灵医师一二的,“不知我们英娘是有何事请求?”
“夫人,我是小辈,您唤我的名就好。倒不是英娘相求。”昌涯搬出在家中与岑肖渌商量过的说辞,“是我们自发地给殊老先生私塾里的学子们体察一番的,就是聊几句天,学子们学业繁重,难免有些许堵心之处,倾述出来,我们给化解了去,也能舒缓压力。”
“这不我与师弟已经走访过几家了,不知英娘可在家内?”
“哦……在是在的。只是这每个孩子都要聊聊吗?我瞧着我们家英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实不相瞒,唤……哦,昌公子,英娘一个女孩子这私塾也念不久的,小女得殊老怜爱,家主便让他跟着老先生后面长长见识了,这过两年也是要嫁人的,亲都说好了。”何蕙氏念叨着。
“殊老先生亦说英娘乖巧灵慧的,在一众学子里还特意嘱托我们多多关照英娘的,也足以见老先生对英娘的关切。不知夫人方便叫出英娘否?我们定不负老先生所托。”岑肖渌临时搬出了殊老。两家既交情不浅,那何氏便会承殊老的情的。
果不其然何蕙氏听到是殊老的关照便忙应承了:“难为殊老记挂小女了,既如此我让忠伯去喊英娘过来。”
忠伯得令退下了。
“只不知这请两位公子的所需是……”
“这不用。”昌涯摆手,“夫人无需顾虑这个,我和师弟是自发前往的。”
“如此啊……”
这时,忠伯带来了英娘,英娘见到昌涯和岑肖渌时有些吃惊,后立马跑了过来,昌涯给她递了个眼神,小姑娘心领神会对娘请示了声,何蕙氏让她问客人好。英娘乖巧地喊了两人。
后房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一个妇人抱着个婴儿跑了过来,何蕙氏连忙站了起来从妇人手里抱过婴儿,软语哄着。
“夫人,孩子刚睡醒一直哭闹着找娘亲呢。”
何蕙氏轻拍哄着孩子,转身对忠伯吩咐:“忠伯,你留在这陪两位公子和英娘,我得先行离开一下。”
忠伯应下了。
何蕙氏转而对昌涯二人道:“抱歉,我先失陪了。”
何蕙氏离开后,英娘说道:“那是我小弟弟。”
原来英娘兄弟姐妹一共四人,除了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弟弟,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姐已经嫁人了,哥哥在外求学,小弟弟还离不开娘亲,何蕙氏一直在家和奶娘两人轮番照顾着。
英娘想问昌淮哥如何了,还想知道储老板是发生了何事?她有好多问题,但碍于忠伯在场,也不好问出口。
“忠伯,你忙自己的事去吧,我和哥哥们在这便行了。”
“英娘,若两位公子有什么需求……”虽然忠伯知道英娘如此说肯定是有些私话要说不好叫他听见,但他不只受夫人嘱托照顾客人,也不太放心英娘和两个男子单处一室。
“没事的,我来就行了。”英娘坚持。
“这……”忠伯还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昌涯开口了:“要不忠伯你在门廊前歇着也行,我们就和英娘聊几句天,不费多少功夫的。”
门是开着的,他候在那处也能随时进来,这样比离开要令忠伯放心多了,他当下便应了。
“哎,那好,你们有何事叫我一声便成。”
忠伯出去后,英娘舒了口气,连忙问道:“昌涯哥哥,你们怎么过来了?昌淮哥呢?他身体如何了?”
“昌淮看过大夫了,身体已无碍了。英娘,我们今日过来找你是有事情要与你说的。”
“何事?”英娘睁着大眼睛。
岑肖渌做了个手势,他们往内移了移。
“昨天你和昌淮一起在储店内看影子戏,你知道后来发生何事了吗?”
英娘下意识摇头。
“我按你们说的带昌淮哥见了储老板。”
“是的,昌淮见了储老板,也和他攀谈上了。你知道昌淮用的是玉姝的身份,在储老板的眼中,他就是你的表姐,婉约恬静的一位姑娘。储老板对这位姑娘的感观颇好,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把玉姝当女儿看待,对她很有亲近感。”
随着岑肖渌的言语,英娘可见地绷紧了身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储老板对第一次去看影子戏的玉姝很亲和,赠了她一瓶茶饮,还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看影子戏。”
“英娘,你看见这一幕了吗?”
“我……看,看见了。我回了下头。”
“你能猜到昌淮回来后跟我们说了什么吗?”岑肖渌继续追问。
“……不知道。”英娘心里发慌。
昌涯拉了下岑肖渌的衣袖,有些不忍,但岑肖渌看了他一眼,终是俯身凑近英娘,轻声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