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听了储定保对昌淮所为后低下了头,岑肖渌拍了下小姑娘的肩,看了昌涯一眼后远离开了。
经由英娘讲述,昌涯原原本本地知道了她在储店经历过什么。英娘很得殊老先生赏识,在学子们中属前面那批,而她因容貌出众,男同门们私下倾慕的不少,这壮志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嘴上不饶人,小动作不少,时不时找英娘的麻烦,实在令英娘厌烦不已。
壮志私下里准跟自家老爹提过英娘,所以英娘第一次去储店看影子戏时便被储定保叫出了名字。储定保一开始就对英娘很是关照,第一天就送了她好多店里的糖果,英娘觉着储老板和壮志真不像父子,要不然怎么储老板人这么和善,而壮志是如此地令人生厌呢。她甚至在储老板要求下改口喊了他储叔。
影子戏十分精彩,储叔人也亲和,第二次有人相邀时英娘满心欢喜着和好朋友们一起过去了。第一次看影子戏时她和大家一样做的是前排的长条凳,第二次来前排没位置再容三人坐下了。丝梅坐了个边角,她和月珍被储叔喊了过去,储定保一边一个乐呵呵地把她两抱坐到了腿上。
因为之前英娘听说过有些得储叔喜欢的女孩,储叔便会抱着坐他腿上看影子戏。储叔的年龄如她爹一般,她爹不常回家,她见爹的面便也少,每当她表现的好时,她爹都会抱着她坐腿上骑大马晃荡,与她玩闹,在她看来这是亲近的表现,也是她爹对她的宠爱,但这都是她还小的时候的事了,现在爹爹每回回来都与小弟弟亲近。
所以储叔对她亲近时,英娘心里是实在的开心,她认为这说明储叔觉着她乖巧。也是这初次坐储叔腿上,英娘发现了储叔左手是有残缺的,食指和无名指少了半截,而这有残缺的手正环着自己的腰。英娘赶紧移开了视线,她怕储叔发现她看见了那残缺的手。她没看见过这样的,心里有些害怕,她担心储叔知道她的慌乱后对她印象不好,她只能强装镇定,注意力集中在影子戏上。
因为英娘看见了储叔残缺的左手,所以这次看影子戏她少了一开始的欢喜,全身都有些紧绷,脑中时不时就会浮现断指。结束后,储定保特意抓了两大把糖果,塞给了她和月珍。受了储叔的糖果,英娘顿时有些羞愧,她不该再想着那左手的残缺了。但是她想如果储叔下次还让她坐腿上的话,如果能坐在右边就好了,这样她看不见断了指头的左手,也就不会害怕了。
第三次看影子戏时,储定保抱她坐到了右腿上,英娘松乎了口气,还觉着挺开心,但没等她开心的情绪延续下去,储叔乱动的完好右手就让她惊了。她不敢乱动,也不敢声张,但心里异样别扭的感觉很重。
储定保把右手从她衣襟下摆伸了进去,贴在她的肚皮上,英娘十分不自在,但她不敢问抱着她的男人,更遑论直接把男人的手拿出来了。储定保就这么贴了一会儿,看小姑娘没有反抗,右手又接着动了起来。这一次他手指往下,直接伸进了英娘的裙里。
英娘一直默默承受着储定保的侵犯,诸般情绪挤压在心中,惊慌,生气,害怕……但最终她还是缄口未言。一场影子戏结束后,储定保抓了比上一次还多的糖果塞给了英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英娘飞快地离开了,那些诱人的糖果她全给扔了。
英娘对于有些事情处在懵懂阶段,男女有别,她自然知道储定保对她做的事是过了那道界限的,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一方面她害怕,另一方面她也厌恶储定保对她如此作为。至此,“储叔”在她心里的形象便崩塌了。
她因为发生了这事,日日惶恐不安着,谁也不敢告知,她有好多次想找娘说,但都没说出口,她也试图试探和她一样也被储定保抱坐过腿上的女孩,但都没得到什么信息。
英娘心里一直不安着,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她见过娘怀小弟弟时的样子,她害怕自己某天会被家人发现也怀孕了,她不会怀孕吧!英娘不太懂,但她潜意识里觉着会有一些变化发生在她身上。
如果不好的事发生了的话,她肯定受不了娘看待她的目光,爹肯定会勃然大怒的,还有定好的亲事……
储老板还是那样,笑呵呵的,月珍和丝梅拉她去储店看影子戏,她若不去的话就只能剩下一个人了,她不想去,不想面对储老板,但又不想跟朋友分开,剩下单独一人,最后她还是去了,但她特意跟朋友强调这次她们要坐在前排的条凳上看,看得清晰些,朋友们都答应了,英娘稍放下了心,想着不跟储老板对上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但事不如人愿,到了储店里,储定保主动上来找到英娘,把她带到了身边。英娘想坐前面去,但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储老板的话,储老板默认英娘愿意待她身边,兀自把她抱坐到了腿上。
英娘一声不吭,整场影子戏下来一直忍受着,身心备受煎熬。
……英娘无人可以敞快倾吐心事,她怕遭受到异样的眼光,直到她听闻了唤灵医师。犹豫了很多,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写了一封隐晦的信投入了定榷中。这之后她心里一直忐忑着,一方面希望唤灵医师尽快看到她写的信,能读懂她的心事,她的惊慌无措,另一方面她又想趁没人发现时取回她的信撕了,那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知道……
昌涯能感同身受英娘的无助,惶恐,害怕,同时他又十分心疼英娘,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他未曾想过世上会有储定保这样阴暗,虚伪,禽兽的人存在,人性太复杂了,也最是琢磨不透,有摆在明面上的恶,也有潜藏于名为善后的恶,这种是会在你无所防备时推你入深渊。
昌涯蹲下了身子,目光和英娘平视,放柔声音对她说:“英娘,别害怕,你告诉我的我不会和别人提起,包括你娘,但昌涯哥想告诉你的是你不必为这件事羞愧,不要让它影响你的生活,不用默默承受一切。你没有做错事,做错事的人才该承受痛苦,受到应有的处罚,接受他人的谴责,毫无疑问该羞愧的人是储定保,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英娘,我明确地告诉你,储定保所行的是不轨之举,是违背道德的,他是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他笑着给你的不是糖果,而是封住你口的毒药。英娘,你知道储定保为什么会如此肆无忌惮吗?”
“因为他赌别人会忍,他赌赢面在他手里,他有莫名的自信,因为他尝到过甜头。”
英娘听着昌涯的话,攥紧了拳头。
“英娘,当你感到不对时,不要缄口不言,默默忍受,这只会助长对你造成伤害的人的气焰。你周围有你的同门学子,有你的朋友,还有你的爹娘,他们是你最亲的人,向他们呼喊,要敢于跳出来保护自己,坏人会受万人的唾弃,会被撕开伪装曝露于烈日下,所有真心爱护你的人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所以英娘,不要害怕!”
委屈涌上心头,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英娘感到鼻间泛酸,她尽力睁大眼睛,抑制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要踏出这一步,有时候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心软不是给伤害我们的人的。你知道吗?以前我很软弱,经常受欺负,我当时就想着躲,不对上他们就好了,但欺负你的人不会因为你躲着而会放过你,他们嘲笑软弱的人,他们只怕比他们强大的人,只有你强大起来了别人才不敢肆意欺负你。”
这还是岑肖渌交于他的道理。
“英娘,你是一个女孩子,在体力上会天然弱于男人,所以你的心理要更加的强大,要懂得保护自己,要会想敢做,这才是你拿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武器。”
昌涯的这番话英娘牢牢记在了心里,她的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昌涯哥哥,我该怎么做?”
昌涯知道英娘听进了他说的话,这之后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理解,这件事情结束后他也会为英娘做一次精神上的疗愈。
他把岑肖渌喊了进来。他们把储定保现在的情况大致跟英娘解释了下,昌涯说出接下的打算后,英娘表示愿意跟他们去找别的女孩。
“放心,这件事会有个了结的。”岑肖渌安慰英娘。
比起这个冷面的哥哥,英娘心理上更倾向于昌涯哥哥,她对于岑肖渌的直白一开始甚至是有些畏惧的,但如今他简单的一句“放心”却让英娘有了支撑的依靠,面对的底气,她知道她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
“昌涯哥哥,我想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告诉娘,但……但我想再等等。”英娘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昌涯。
“没事,你想好了再说都可以。”
忠伯一直尽责地候在门廊下,等英娘唤了后第一时间进来了。
“英娘,和两位公子聊好了?”
“嗯,忠伯,我去送送哥哥们。”
“英娘,我来送吧,你去夫人那看看。”说着,忠伯转而对两人道,“夫人有事在身,无法相送二位了,就由我代劳了。”何蕙氏不在,忠伯也要把礼数做到。
“是我们叨扰了,忠伯留步,我和昌涯也敢着去拜访下一家。英娘心智坚定,稳重大气,一切无恙,殊老也放心了。”岑肖渌道。
忠伯抱拳:“有劳二位公子了。”
“英娘,我们先走了。”昌涯对她挥手。
“昌涯哥哥,肖渌哥哥,慢走。”英娘目送着她们离开了。
“好了,进去找你娘吧,别让她担心。”忠伯对英娘道。
*
这边昌涯和岑肖渌去何家中见了英娘,昌淮那边去储家与壮志接触后也有不少收获。
“储定保他不是本地人,家里除了他儿子,还有一个躺床上的高龄老母,壮志没娘,他们一家三口是五年前搬到阙县的,储店是储定保三年前问人借钱开起来的。”昌淮把他去储家了解到的情况说了。
昌涯:“不是本地人,那你打听到他老家在哪里吗?”
昌淮:“他老母口齿不清,说话也含糊,是壮志告诉我他们一家是从瑶畔过来阙县的。壮志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娘,他一直是跟着爹住的。储定保如今被扣押,储店也被收了,他家老母是毫不知情的。壮志是看着他爹被带走的,一下子慌了神,现在也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岑肖渌抓住了一点,储定保是从瑶畔举家搬来阙县的,试问有何种情况能让一个人费大功夫拖家带口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要不就是在另个地方有了个更好的去处,显然储定保不会是这个原因,他来到阙县前明显没有打算,在这待了两年后才问人借钱开了储店。那就只剩一个原因了,像他们一样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了,才会远走他处。
那么储定保在瑶畔发生过什么才会令他待不下去?还有他的断指,昌淮说起时,岑肖渌便格外在意,在官府时他特意观察过,那两指的断口不一,无名指断在指节上方,断口圆些,而食指断在指节下方,断口平齐,两指都不似天生的畸形,尤其是食指平齐的断口像是被刀斩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