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26章 第 26 章

一路从荣月轩出去到鸳鸯厅，丫头纷纷低着头在外头站着，明行葵见璎珞站在廊下。

“四姑娘怎么来了？”璎珞忙过来，“太太免了今日的请安呢。”

“我想来给娘请安。”明行葵扬起小脸，一身蓝色的裙子颜色也不出挑，璎珞一笑，有些歉意：“四姑娘。太太歇下呢，这会子恐怕进不去，我替四姑娘记着了，等太太醒了我跟太太说，好不好？”

明行葵知道小沈氏若是还没醒，这会子鸳鸯厅都忙前忙后守着小沈氏，明行葵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再者，若是小沈氏醒了之后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保住，定然……

明行葵没往下想：“我让小厨房送了一道汤来，给娘亲补身子。”

璎珞点点头，拿手轻轻给明行葵拨了拨缠在她嘴边的一丝头发：“四姑娘放心。”

青梅替她背了包，跟在明行葵后面往精舍去。

一进门，明行可先到了，见明行葵推开门愣了愣，再开口：“我早上去鸳鸯厅门外，全嬷嬷说太太不见人，我便先来了。”

明行葵冲她一笑：“我也从娘亲那来。”

明行可见状，这才小声舒了口气，见明行葵面色一如往日这才悄声开口：“昨夜的事情我听说了，姨娘也想去给太太问安，但又顾及太太的身子。”

青梅替她摆了纸笔后悄悄退下，明行葵自己拿手到了点水，润开了笔墨在纸上划了划，又捻去几根碎毛。

“娘亲现在身子弱，先免了几日的请安。”明行葵道，自己把东西按照喜好摆了，握了手中的笔找感觉。

隋先生走之前说过，等回来之后，要教明行葵写字了。

明行可见状也没再说话，拿了针线出来绣花，不时抬头看看明行葵。

*

午膳照例送到精舍外边，隋先生说了下学之后，几个丫头才去外面那，绿蜡正百无聊赖的等在门外，见门开了这才进去。

“四姑娘。”绿蜡给明行葵行了一礼，又帮着青梅给明行葵把桌子收拾出来，摆好了午膳。

“出什么事了？”明行葵仰头看她，绿蜡摇摇头。

几个丫头也下去吃了饭，明行可好奇的看着绿蜡的背影消失在精舍的后门，这才问明行葵：“那个丫头是不是就是全嬷嬷认的干女儿？”

全嬷嬷作为明家后宅目前的一把手，底下的丫头都得听她的调遣，绿蜡作为全嬷嬷干女儿的事情后宅丫头们知道，明行葵也没觉着奇怪，只点了点头。

“听说好厉害的一个丫头。”明行可咂舌，拿筷子轻轻夹起蟹黄包的顶皮，轻轻吹了吹。

“三姐姐这话怎么说？”明行葵疑惑。

明行可不愿再说，只冲明行葵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拿筷子先是挑了蟹黄包里头的蟹肉吃了，再去吃皮。

*

下了学，青梅替明行葵背了包，绿蜡跟在明行葵身边走，一边走一边说话：“四姑娘，您走了之后，太太派璎珞姐姐说，尝过那梅花汤饼了，味道很好，预备晚上再上一道呢。”

“真的？”明行葵抬头瞧她，“娘亲醒了？”

绿蜡点点头：“才醒了不久，正好姑娘的那道梅花汤饼一直送到屋里煨着，太太一醒便用了些，里头又有鸡汤又有饼，太太说极好呢。”

明行葵眼睛一亮，心里也放心了些，忽然想到什么又忙嘱咐：“你记得同娘亲屋里的姐姐说一声，那里面的白梅花性凉，娘亲的身子要补，别用太多。”

绿蜡抿嘴一笑：“干妈也是这样说呢！姑娘放心吧，又找了生养嬷嬷瞧过了，里头的白梅花饼早就剔出来的，换了茯苓裹了面饼放进去。”

明行葵这才舒了口气。

从前也多多少少看过这类的书，偶然也瞧见过白梅花性寒，小沈氏现在的身子又得格外照顾，明行葵自然不愿意再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姑娘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事情？”绿蜡有些疑惑。

明行葵忙打了个马虎眼：“不过听隋先生说的，记得也不清楚，不错便很好了。”

“我从前在家中也听我爹说过，白梅花可以入药是化痰止咳的，还有解读消肿的功效，可药性还是偏凉，若是产妇，还是少用为好。”一向从来不爱在外面说话的青梅鬼差神使开了口，她一开口倒是把明行葵和绿蜡都怔了怔。

“青梅，你家里从前是做什么的？”明行葵听她这么说，倒是有些好奇。

“我家里原是开医馆的，我爹是大夫。”青梅说到这，怀里抱着明行葵的小布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笑意可爱轻柔。

“那家里定然攒了不少银钱吧。”绿蜡道，“以后你若是想出去了，让你家里人拿银钱来赎你回去也好。”

青梅却不愿再说，只含含糊糊算掀过了这一篇章，明行葵瞧青梅的神色，眼神顿然暗下来了，便知道她不愿意再说了，定然也不会再追问。

*

明力连着好几日没去官府，听说是递了折子在家里陪小沈氏，明行葵也连着好几日没见着小沈氏的面，心里面担忧却没接到小沈氏的话。

“四姑娘，您别再拨那珠儿了。”红烛从门外进来，见明行葵坐在毯子上，怀里抱着一件从前的旧衣裳，手上撩着那裙摆坠着的流苏珠儿，那流苏珠儿是打了络子的，底下是细细小小的珠缠在根根分明的金丝上，珠儿照耀，明行葵的脸被打了光，细闪洗闪的。

那衣裳是明行葵一岁的时候，小沈氏给她的，如今过了一年早就穿不上了，青梅在屋里收拾衣裳，明行葵瞧见了觉得有趣顺手拿了过来，心里想着事，手里拨弄来拨弄去。

“四姑娘。”红烛轻声走过来，低身同明行葵说话，“太太那边派丫头递消息过来呢，说让四姑娘晚上去陪太太坐一会。”

明行葵听了话，忙站起来，一双眼睛瞧着红烛：“真的？”

红烛知道明行葵听了这话定然高兴，笑得脑后的绒花也跟着轻摇：“真的。老爷亲自说的，又让绿蜡姐姐带了消息来。我给姑娘挑件衣裳好不好。”

红烛听罢往屋里走，明行葵心里头也高兴，伸手抚了抚心口，不管如何终于能见小沈氏一面了。

绿蜡带着笑从外面进来，一身的翠绿藤曼纹的豆沙绿的下裙，上面又是一件豆沙红的嫩粉褂子，腰间系了妃红色的带子，这一身穿的绿蜡格外出挑，隔着老远，明行葵便能看见她笑容挂在脸上，眼里似乎有星星一般的夺目。

明行葵站在屋里不动，见绿蜡进来欢声笑语的先是给明行葵行了礼：“四姑娘！太太晚上让四姑娘去鸳鸯厅坐一会，四姑娘高兴吗？”

明行葵脸上挂了笑，冲她轻轻点头：“刚才红烛姐姐同我说了。”

“那是。老爷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我路上见着红烛回来，让红烛先跟姑娘说，我知道姑娘定然高兴。”绿蜡扬起笑，乌黑的发宛起来扎了辫子，配着翠缕的簪子，水灵灵的姑娘。

明行葵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看着绿蜡却有些笑不出来，她转过身看见红烛和青梅说话，手里左一件拿了衣裳，右一件拿了裙子，两人一边说一边瞧着明行葵比较，放了鲜亮颜色的，例如红的，黄的，粉的，从几件不出挑颜色里挑出一件浅绿的。

极浅的一件粉白褂子，领边坠着桃花绣，身下一道绿纱似的裙摆，瞧着乖巧，上面褂子虽是粉的，颜色极浅，却不出挑。

晚上的时候，明行葵早早的先用了些糕点垫垫肚子，等到时辰差不多，明行葵预备去鸳鸯厅瞧小沈氏。

“四姑娘，走吧。”绿蜡手里提了明行葵做的祈平安的福袋子，那是明行葵问明行可，明行可手把手教了明行葵做出来的，末了还让明行葵必须带上自己的名字，明行葵自然同意。

“绿蜡，今日让红烛陪我一同去吧。”明行葵瞧着绿蜡笑了笑，“你明日再去，正好陪全嬷嬷一块帮忙陪陪太太。”

绿蜡轻轻皱了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好姐姐。你便让让我，回来我给你纳鞋底好不好？给你纳厚厚的，留着冬日穿。”红烛上前轻声对绿蜡道，“我也许久没见太太，想给太太请个安。”

绿蜡也笑了：“那既如此，你这小蹄子便陪着姑娘去吧，记得回头你说的鞋底，我可要厚厚里面塞棉的，那样才暖和。”

红烛冲她一笑：“我定给你做的好好的。”

红烛说罢，一手接过绿蜡手里的东西，一面拉着明行葵往外面走。

明行葵想了想，终究心底有些不忍，她回头一瞧，之间绿蜡一人站在荣月轩门口望着她和红烛的背影，瞧不出眼底的情绪，明行葵忙的收回眼。

红烛一路上和明行葵说话，从隋先生上的课，到明行可教她做福袋，又从昨日小厨房送来的糕点和这炎炎夏日的尽头。

说天说地，可到底没说为什么不让绿蜡来陪明行葵到鸳鸯厅。

红烛没问，明行葵也不想说，她脑海里还想着绿蜡刚才在荣月轩的模样。

不错。

绿蜡从前性子劣一些，还照顾不周摔让自己受伤过，可……

绿蜡到底一心想着自己的，难道为了一些自己心里虚无缥缈的东西便随意安排他人吗。

明行葵垂了垂眼，望见自己脚上那双小巧的绣花鞋，鞋边绣着蝶纹，底下又镶了一圈浅浅的金线边。

就光着一双鞋，便是外面人家半年甚至几年的收入。

明行葵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也无数次暗暗的庆幸自己，或许是幸运的，毕竟自己身在一个富贵人家，不像更多人那样，需要自己去谋求日子，这已经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