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2章 第 2 章

明行昭收回目光，看了眼明行葵便坐了下来。

“春词。”小沈氏恨不得眼泪汪汪的看着符嬷嬷，快步上前一把接住明行葵，还侧着身，趁众人不注意，默默拿了明行葵的衣裳擦了擦眼泪。

明行葵：妈……

算了。

不是头一回了，鼻涕没擦到脸上就好。

明行葵被符嬷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了一身淡红的缎绣百蝶圆袍子，那衣裳袖子长，领口又绣了一层青纱，衣裳好看，只是她现在身形太短，圆胖胖的小手，再配着她的五官，明行葵的脸随小沈氏，小沈氏旁的或许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点，但这一张脸却是众人皆知的美事。

明行葵现在年纪小，眉眼还没长开，却是一团孩子的稚气，她生的甜美可爱，不怪小沈氏每每都要香她一口。

明行葵出生的日子，是三月春日，那天明老爷正待在书房看书，正读到春日之词，底下的人慌慌张张的来贺喜，只说小沈氏生了个闺女。

明老爷大喜，抱过来便取了小字，叫春词。

小沈氏极爱喊明行葵叫春词，她诗词歌赋也都念过，只是记不住，这春词二字听着简单，念起来却真有味道。

明行葵被小沈氏抱在怀里，紧得跟什么似的，明行葵差些喘不过气。

“四妹妹又胖了些。”明行诚笑眯眯的站起来瞧她，对于这个妹妹，明行诚向来喜欢的紧，平日里没事便拿东西逗她，明行葵又爱笑，被逗得笑起来，明行诚也高兴。

小沈氏对于明家最大的两个孩子之间，更亲近明行诚，此刻见明行诚逗明行葵，也笑了起来，将明行葵抱起来让明行诚凑近瞧瞧。

“我昨儿也这么说，只是春词一听就要哭，听不得别人说她胖。”小沈氏谈起女儿则是一脸的慈爱。

“四姑娘爱美。”符嬷嬷也笑了，“这衣裳还是自己选的，硬是要穿了才午睡，不穿便跟丫头闹。”

屋里的人听了也都一笑，唯独明行昭依旧是那副模样，神色不显，谁也瞧不出她在想什么。

小小年纪，心里就能藏那么多事。

明行葵暗暗觉着自己这位大姐姐绝非什么好相处的主，现在便这样了，若是再大一些，得斗成什么样啊。

明行葵觉着自己没有那等子心计和功夫同自己这位大姐姐打转，也自从知道了明行昭对小沈氏和自己的态度之后，决心暗暗改变她。

“抱。”明行葵张口说了话，对着明行昭的方向，眨了眨眼，又张开手道，“大姐姐，抱。”

这一开口倒是给小沈氏吓了一大跳，明行葵自生下来到现在，平日里最多也只不过说一个字两个字，现在倒是一口气喊了大姐姐。

明行昭也显然一愣，看了看明行葵的方向，又见她是个奶团子，被衣裳裹着像个小团球，可爱倒是可爱……

明行昭也有些手足无措，她站起身来。

符嬷嬷看了眼小沈氏，做主将明行葵抱了起来笑吟吟的送到明行昭怀里。

“四姑娘重，大姑娘小心着别压了手。”符嬷嬷看着她。

明行昭干巴巴的抱着明行葵，目光落在自己这个妹妹身上，心里憋了几年的根源没有消散，但到底也去了一些。

明行昭垂着眼睫看着怀里的明行葵，心中却是说不清的感觉。

自己在这么小的时候，也去过沈家老宅，被当时自己的小姨，也就是现在的小沈氏抱在怀中，自己当时只觉得小沈氏对自己好，长得还这么漂亮，心里头对她喜欢的紧。

可谁知，一转眼沈氏病逝走了，父亲却赶忙似的又将小沈氏娶了进来。

明行昭想到这，便暗暗咬了唇。

自己同小沈氏再见便不是外甥女和小姨，而是继女和太太。

明行昭眼中一暗，连带着怀中的明行葵也察觉到了什么，忙装孩子样想要去逗明行昭笑。

“春词喜欢大姑娘。”小沈氏见状也高兴，忙道。

坐在明行昭边上的明家三姑娘明行可一直未说话，手里拿了把黑漆的扇子慢慢悠悠的扇，那扇子做的精致小巧，小小一把刚巧能掩住她大半张脸，映着光下扇啊扇，绣纹竟是加了金丝的。

那扇子闪的明行葵睁不开眼，心中只暗暗觉得自己这位三姐姐也来路不小。

明行葵张手要去抓着玩，没成想明行昭正发愣想事呢，都没敢使劲抱她，明行葵在她怀里动两下，明行昭差些没搂住。

符嬷嬷看了赶紧接过手来，明行昭也吓了一跳，忙从思绪里出来了。

“喜欢这个是不是？”明行可笑了，一手捏着那圆扇子笑着，在明行葵面前转了一圈，“喜欢这个就给你吧。”

“三姑娘，不用这样宠她。”小沈氏忙上前，一把把明行葵抱在怀中，只逗她去瞧那扇子，却并不接手。

“那扇子是老爷给你的，你喜欢的紧，不必纵容春词。”小沈氏冲明行可一笑。

明行可也不再说话，微微一笑又拿扇子挡了半张脸。

*

上午下了雨，小沈氏免了请安，下午又坳不过明行昭的礼数，见了她，又同明行诚和明行可聊了几句，好在明行葵过来了，众人才笑一笑，乐上一乐，若明行葵没过来，自己恐怕是又要同这几个孩子打太极了。

小沈氏想到这，又想到明行昭，心里头就难过，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浑气。

“太太，您也真是。”符嬷嬷见状无奈的看了眼小沈氏，小沈氏心里头难过但也没法说，只抱在明行葵嘴里哼着歌调子。

烟雨江南般的温和，明行葵听的心里头安安静静的，眼睛半睁不睁的，像是又困了，小沈氏一笑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将她送到碧纱橱后面。

“大姐姐走了，大姑娘又是大姐姐的嫡生女儿。”小沈氏道，“她对我有些怨言我不怪她。”

“大姑娘年纪现在还这样小，太太您又有教导她的时候。”符嬷嬷轻声劝她，一手去给小沈氏拆头发，小沈氏也素来素净，头上只戴了一串金镶珠翠挑簪子，绾了个百合鬓，脖颈戴了一串她出门子的时候，沈家给的红宝石朝珠。

城里不乏高门显贵的太太夫人，谁平日打扮不爱戴个珠串什么的。

小沈氏偏偏一张脸生的极其漂亮，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极好的，她又才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人比花娇的时候，可符嬷嬷最担心的，是小沈氏天生似乎有些痴。

沈家是名门，先头的沈氏是出了名的好，可小沈氏却不及她姐姐万般之一，都已经嫁了人却没什么当家主母的派头，平日里被遇了事，也都在背后偷偷抹眼泪。

符嬷嬷想起这个就觉得头疼。

“她到底是大姐姐所出的。”小沈氏轻叹了口气，“况且她行事作风又挑不出什么错来，你今日进来的时候，你瞧她站的，背挺拔挺拔的，我瞧着这礼仪真是不比宫里的差。”

符嬷嬷气的直恨不得晕过去。

说来说去都是明行昭的好，可不把小沈氏放在眼里的，到底还是明行昭。

“全嬷嬷回来了，太太见过了吗？”符嬷嬷深知小沈氏的性子，也在心里头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这个。

“没呢。”小沈氏从桌上的长方香楠盒里头拿出一支簪，放在手心里头把玩，“她今日要去山禅寺礼佛，我顺带给她放了半日的假。”

符嬷嬷和全嬷嬷都是小沈氏从沈家带过来的人，自小也都是守着规矩礼仪长大的。

明行葵被小沈氏抱到碧纱橱里头了，鸳鸯厅里的碧纱橱是小沈氏专门给明行葵隔出来的一块地方，明行葵平日里不在这睡觉，偶尔过来请安的时候便会到这陪一会小沈氏。

碧纱橱里头放了张小床，小床上头都是软布的玩具，或裁了做成小狗的样式的，或裁了是个圆的，里头塞着棉花，捏起来软软的。

明行葵一边竖起耳朵听小沈氏和符嬷嬷说话，一边捏着手心里的玩具。

“绿蜡那丫头。我刚才去抱四姑娘，可谁知不知道谁给四姑娘身上盖了一层厚重厚重的被子，四姑娘热的都翻不开身，屋外只有红烛一个人守着，红烛说绿蜡去接全嬷嬷了。”符嬷嬷一边给小沈氏放头发一边道。

符嬷嬷的手有劲，拿着黄杨木的梳具给小沈氏一点一点梳着头发，小沈氏只觉得舒服了些，浑身都酥麻麻的。

“还是等过些时候再给春词看看，这些日子你辛苦些，先陪春词住在荣月轩。”小沈氏也轻轻皱了眉，“红烛性子弱一些，绿蜡又是全嬷嬷的干女儿。”

“太太放心，我定好生照看四姑娘。”符嬷嬷道。

小沈氏目光露出一笑，轻轻拍了拍符嬷嬷的手：“有你在我放心。”

符嬷嬷也算是从小看着小沈氏长大的，此刻也笑了，目光轻柔落在小沈氏的肚子上。

“太太如今头一等的大事便是肚子里的小少爷。”符嬷嬷道。

小沈氏也柔柔一笑，抬手摸了摸肚子，看了看碧纱橱里的明行葵只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