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3章 第 3 章

荣月轩。

荣月轩是明园里头的一间院落，地方没有陈姨娘住的秋霞院大，也没有明行昭住的映湖斋精致。

小沈氏上个月刚摸出脉来怀了身孕，明行葵也从鸳鸯厅搬到了荣月轩。

这消息还没透出去，目前也就只有明老爷和小沈氏的身边人知道。

全嬷嬷严防死守，一身手段管着鸳鸯厅。

先夫人沈氏没留下嫡子也是明行昭最大的执念，若是小沈氏这胎能一举得子，从此正房太太得位置也坐的更稳一些。

明行葵咬着手由着符嬷嬷送她进荣月轩，荣月轩里头绿蜡回来，人如其名穿了一身绿衣裳，高挑的个子，头上宛了两个鬓，像小包子似得，长得没那么出挑，鼻子上还有星星点点得雀斑，看见符嬷嬷进来，像是从红烛那知道符嬷嬷有些怪罪她了，便忙垂下眼睛，又倒了一碗茶，另外端上一碟子牛奶糕。

“嬷嬷辛苦了。这是干妈出去一趟路过卧龙街给四姑娘带的，说是福荣楼里头另做得，小丫头都看着的，干干净净得要了一碟子。”绿蜡忙道。

符嬷嬷一路从鸳鸯厅回来也是渴了，喝了杯茶，又看了眼桌上那碟子牛奶糕。

胖乎乎四角的白糕子，上头撒了细细的椰蓉，明行葵闻着香甜从符嬷嬷怀里冒出头来。

符嬷嬷见状，拿了调羹舀了一点先放到另一个碗中，待自己尝过一块后，又拿了白玉素匙舀了一块送到明行葵嘴边。

明行葵自午睡起来也没吃东西，小孩子饿得快，送到嘴边的哪有不吃的，砸吧砸吧吃的也开心，半盏茶的功夫半碟子没有了。

符嬷嬷不让她吃了，吩咐丫头另给明行葵烫蒙古茶。

“你也太粗心了些。”符嬷嬷见屋里丫头走了，才看着绿蜡皱眉，“全嬷嬷回来你去瞧瞧也不是大事，但你就这么把四姑娘一个人放到屋里，又不同红烛说一声，这像话吗？”

绿蜡听见符嬷嬷把话说干净了，反而心里舒了口气。

符嬷嬷这人便是如此，若是对你爱答不理的反而出大事，若是能把话说干净，倒还好。

绿蜡挤出笑凑到符嬷嬷身边：“当真不是我故意的，嬷嬷，再也没有下回了，干妈回来的急，又点了名要我过去，我拿了一叠糕回来，干妈连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同我说的，便连忙走了。”

符嬷嬷斜着眼瞧她，末了也无奈道：“知道了。再没有下回。”

绿蜡笑嘻嘻的奉承：“定然是没有的，嬷嬷放心便是。”

明行葵眨眼这眼睛看着符嬷嬷和绿蜡说话，脑子里却转个不停。

明行葵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只因为连看了小说之后，吐槽主角却穿书进来，可这书的走向，明行葵却根本不清楚，她也只看了一点，只知道这本书的主角正是她如今的大姐姐，明行昭。

明行昭作为绝对的主角光环，长得好，行的正，再加上无比不喜欢自己这个便宜妹妹，也就是明行葵自己，另带着明行葵的妈，也就是那个拿自己衣裳默默擦眼泪的笨蛋夫人，小沈氏。

按照剧情，从此以后，应当是明行昭同明行葵明争暗斗，最后明行葵败下阵来，明行昭的女主光环无比闪耀。

可是……

为什么非得斗呢。

明行葵小脑瓜转个不停。

如果自己同明行昭能劝和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明行葵这么想着心里头也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明行昭这个大腿，自己是不抱也得抱。

为了家宅安宁，为了往后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明行葵暗暗握起圆胖胖的小爪子给自己加了油。

*

当夜晚上，明老爷当差回来去了云姨娘的院里，云姨娘素来存在感低，就连明行葵也没怎么见过她，包括她所出的女儿，也就是明家的二姑娘。

据说是二姑娘身子又不好了，起不来，缠绵病榻。

小沈氏得了消息也连忙往云姨娘那去，最后又同明老爷一同回到鸳鸯厅的。

绿蜡回来只同红烛暗地里嚼舌根，只说云姨娘见明老爷同太太一起回去了，暗地里只恨得牙根痒痒。

明家明老爷的妾室也不过那几个，最大的便是生了明行诚和明行可的陈姨娘，往后排的也就是云姨娘了。

陈姨娘之前明行葵远远的见过一会，长得就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倒是和明行诚格外的像，都是一张刚正不阿的脸，一身的正气，明行葵对她格外有好感。

明老爷不是沉迷美色的人，对于后院也只是雨露均沾，更多的不是在书房就是在鸳鸯厅。

明行葵啃着手想事情，却被绿蜡一把拉了下来。

“四姑娘，咱们可不能再啃手了。”绿蜡忙拿了丝帕给她擦手，“这手再啃就成小肉干了，往后贴花染指甲可就不好看了。”

明行葵似懂非懂的敷衍她，只点头。

绿蜡笑眯眯的给她一边擦手，红烛拿了小香盒出来给她摸手。

“我瞧老爷还是喜欢咱们太太。”绿蜡笑道，“不过这也没法子比是不是，你瞧太太长得模样，跟年画上的仙女一样，我从前看云姨娘也觉得云姨娘漂亮，如今再瞧太太，那可真是不用比的。”

红烛每每说到这样的话，都不接口，等绿蜡说完后催着红烛说话，红烛才干巴巴的应和几句。

明行葵的小香盒上头画着蝴蝶，一打开扑面而来就是玫瑰花的味道，质地柔柔的，又不黏手，干爽的正适合春夏。

红烛从盒里沾了些膏轻柔的抹在明行葵的手上，一语不发。

“说话呀。”绿蜡皱眉。

“恩……”红烛道，“我瞧着，云姨娘也漂亮，太太……当然更漂亮。”

绿蜡瞧她说话没意思，扯了嘴角没了下文。

晚上是红烛守夜，绿蜡打着哈欠往外走，红烛早早的铺了被子盖在地上，明行葵的小床周围四四方方的全部那棉布包了板子围了起来，那板子棉布花纹好看，一条一条的都是明行葵叫不出来的纹样，她夜里不管再怎么翻都掉不下去，头顶那顶床纱帐子是亮色的，里头还有小珠子穿着一串一串的滑落，头顶纱帐子中心还吊着明行葵的小玩意，薄玉的风铃串，风一吹就是叮叮咚咚的响。

明行葵还不困，扒着床板看着红烛忙来忙去的。

“红烛！”明行葵张嘴道。

这一句倒是给红烛吓了一大跳。

“四，四姑娘。”红烛仰头看着明行葵张着嘴喊她，便舒了口气。

“红烛！”明行葵只恨自己现在这个身子的年纪还没到，饶是她憋了一肚子的话都只得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红烛见明行葵这么有精力，撩了纱帐子探身去哄她：“四姑娘，我在呢。咱们睡觉了好不好？”

明行葵只盯着她，圆圆的一双眼睛，又歪了头。

红烛被她瞧的心里也柔成一片水。

绿蜡说的倒是没错，太太生的是漂亮，是连云姨娘都沾不到边的漂亮，明行葵同太太又生的这样像，从小看大，这往后定又是个美人坯子。

“四姑娘，夜里渴了饿了要喊我，好不好？”红烛笑着逗她。

明行葵点点头。

“四姑娘要怎么喊我？”红烛笑道。

“红烛。”明行葵又念道，一时间有种自己在哄红烛的错觉。

“对啦，要喊红烛。四姑娘喊红烛，红烛就来了。”红烛又轻轻捏了捏明行葵脸，给她放下帘子，“四姑娘快睡吧。”

红烛灭了烛灯，屋内一瞬间黑了下来。

明行葵依旧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翻身，窗外几缕风进来，吹乱了头顶的薄玉风铃，叮铃叮铃的。

明行葵眼皮有些犯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外头天亮的晚，明行葵直到辰时才起来，一觉起来睡在她脚边的红烛也不见了，绿蜡在屋里忙着打水，见明行葵起来了赶忙来抱她。

“四姑娘醒了？”绿蜡笑着将她抱在榻上，“少爷姑娘们都去给太太请安了。”

绿蜡一面说着一面安排小丫头来打水。

明行葵被绿蜡抱的不舒服，浑身硌得慌，她瞧着替她拧帕子擦脸的绿蜡，转头四周望着找符嬷嬷。

“符嬷嬷！”明行葵睁着眼睛道。

“符嬷嬷去太太那了，太太找符嬷嬷和全嬷嬷说话呢。”绿蜡将她抱到黄花梨木长方桌边上，身上给她掖了处丝巾，又招呼门外的小丫头提食盒进来。

长条圆柱的花梨木食盒做的精致，里里外外都镂空雕着花样，手柄处别了钩子，绿蜡接过食盒打开盖子一叠一叠放到桌上。

明行葵年纪小，吃不了多少东西，但小厨房还是照样式进，她跟着小沈氏的份例，一食盒提来，绿蜡摆了半个桌子。

一碟子三脆羹，又带了炖的香嫩嫩的鸡蛋羹，上头淋了芝麻油，几碟子小菜配着热奶，另外一碗小粥，明行葵凑近鼻子去闻，只闻到香甜甜的味。

明行葵咽了口水张手要去抓碗碟，绿蜡忙握了她的手，给她盛了半碗鸡蛋羹，又配了奶，明行葵吃不下了，绿蜡又哄着她将那碗粥喝完了。

桌上半桌碗碟但是剩了一大半。

照理说，这么多省下来的都该赏了底下的人才是，明行葵小，还说不全话，哪里知道这个意思，平日里都是符嬷嬷代做了主，看明行葵吃不下了便吩咐底下人拿了分了。

今日符嬷嬷一早被小沈氏叫过去，绿蜡转了眼瞧着这桌上大半桌的东西，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明行葵，刚想代为开口，便听见明行葵道。

“分。“明行葵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又指了指绿蜡，还看向窗外站着的小丫头，“你们分了。”

绿蜡有些惊异，但还是连忙笑着谢了赏。

半桌子没动过的菜依旧便宜了底下的丫头。

明行葵吃饱喝足没什么事情，只有睡觉，她今日又不愿意睡，非想出去玩。

绿蜡哄着她：“四姑娘，园子里少爷姑娘们都上学去了，园子里没人。”

明行葵只努了嘴要出去，绿蜡也没法子，屋里头让小丫头看着，自己抱着明行葵往外走。

明行葵被她抱着不舒服，绿蜡干瘦干瘦的，身上的衣裳又别着扣子打着丝络，小孩子皮子嫩，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的异物。

明行葵又说不出话来，出了荣月轩就指着鸳鸯厅的方向要过去。

“四姑娘。符嬷嬷正和太太说话呢，一会就回来了好不好？”绿蜡微皱着眉哄她，想着也不过只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便是主子又能怎么样，连哄带骗的就回去了。

可谁知明行葵平日里看着乖巧，这会子倒是硬的不行，在绿蜡怀里窜着身子要出去。

绿蜡坳不过她，心里头被明行葵扭糖似的扭的心燥，她老子娘都在外面，自己进了明园同全嬷嬷的女儿长得又几分相像，倒是借了这个由头认了全嬷嬷做干妈，全嬷嬷又是小沈氏身边的把手，后宅院里的丫头哪有几个有她这样的身份底子，见了绿蜡也都喊上一句姐姐，绿蜡被捧得没了边，本就是有些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今越发的张扬，符嬷嬷明里暗里说了她几回，都叫她用全嬷嬷挡了回去。

这会子明行葵在她怀里非要出去，绿蜡又想带着她回荣月轩，两人僵持不下，一个不小心，明行葵扒开绿蜡的手要过去，绿蜡一个没抱住，明行葵倒是从她怀中跌了出来。

连发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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