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变奏曲 第38章 可望而不可即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他说的云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吴恙的记事簿》

之后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因为按要求一次结清了违约金，W.C.终于没有任何理由阻止鱼忘离开。

跟刘昌爱签约之后，鱼忘迎来了这几年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她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为之后为期一年的计划做好忙碌的准备。

而对于吴恙来说，开学前的这十多天成了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间。她每天除了去兼职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和鱼忘待在一起。

他们一起在每天下午六点之后去超市里买打五折的糕点和熟食，有的当天晚上就吃掉，有的存进冰箱第二天再吃。

有时候去市场里买齐了菜回来开着门吃一天的火锅，有时候懒得出门就窝在家里一起煮泡面。

某天吴恙兴致勃勃地买了糯米和酒曲回来打算做甜酒，鱼忘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四天之后他们收获了一盆甜酒，于是那几天他们吃了很多顿甜酒冲蛋，两个人做甜酒冲蛋的技术肉眼可见地提升着。

“这次有经验之后下次一定要少做一点。”吴恙看着对面喝着她吃不下的甜酒冲蛋的鱼忘，稍稍愧疚地问，“你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想吃甜酒冲蛋了？”

鱼忘把碗放下摇摇头：“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不会想吃，但之后肯定还是会想吃的。”

“下次换我来，你在一边负责指导。”

“好啊。”吴恙笑着答应，“我得记下来下次糯米的量只能是这次的一半。”

他们一起靠在沙发上重温了很多部以前看过的电影，看累了就闭着眼睛听鱼忘的各种CD。

他总是会把吴恙从沙发上拉起来，一起在节奏轻快的潮水里像鱼一样地摇曳；或是轻抚她的腰肢，用鼻息轻吻她耳后裸露的皮肤，在狭窄的房间里漫无边际地游走。

开学前一天，他俩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看“爱在”三部曲，随着两个主人公一起走完了青年、中年、再到故事的结尾。

困倦的灯光里，男女主从某件小事开始的争论渐渐演变成激烈的争吵，两个人都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这些年各自的付出和委屈，以及对方的缺席与不理解。

然后女主角赛琳离开了酒店，吴恙就在那里摁下了暂停键。

“怎么了？”鱼忘问。

“我们以后也会像那样吵架吗？”吴恙自顾自地问，又自顾自地说，“可是我不喜欢吵架。”

她猛然想起来自己不应该问鱼忘这个问题，因为他们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吴恙把视线撇开，想站起来。

鱼忘拉住她，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我也不喜欢吵架。”

“但以后我们真吵起来的时候，我会负责把你逗笑。”

吴恙怀疑地眯着眼睛凑近他：“看你这么有经验的样子，从哪儿学来的啊？”

“从我爸和我妈身上学的。”鱼忘用手指缠着她的发尾，“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会笑起来，因为我爸会去逗我妈。”

“难怪你这么好。”吴恙笑着夸他。

“是不是觉得捡到了一个大宝贝？”鱼忘得意洋洋地笑着，脸颊红彤彤的。

“是啊是啊。”吴恙抱着他，“你是一个大宝贝。”

他们拥抱了许久，吴恙在耳后问他：“鱼忘，你觉得爱情像什么？”

“嗯——”鱼忘想了想，“像云。”

噢，天上的云最是虚无飘渺，无法触及，捉摸不定。

不知怎的，吴恙脑海里浮现了一首诗：

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

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是冯唐的《可遇不可求的事》。

那些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事。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鱼忘好奇地问。

“就是想知道。”吴恙松开他，用笑容掩映悲伤，“六点多了，我们去做晚饭吧。”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煮的豪华版泡面。”

“没问题！”

开学后，吴恙开始准备出国交流半年项目的申请材料和毕业论文。同时，鱼忘在跟学校申请之后，准备出发去台岛北参加一个音乐旅行综艺的选拔。

那是由国内著名音乐人陈少荣组织的一次音乐选拔，从参赛选手中选出三个音乐素人和他们一起环游台岛，在这个过程中进行音乐的交流和创作。旅行结束之后，陈少荣的公司会出一张联名专辑，包含其中所有人在这个过程中创作的自己认为最好的作品。

用刘昌爱的话来说，就是一次免费出专辑还自带流量和宣传的好机会。

不用她提醒鱼忘也知道这次机会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首先要提升知名度。

况且那可是能跟陈少荣当面交流讨论啊，他是鱼忘从小就一直喜欢和敬佩的偶像。

鱼忘出发的航班定在3月5日上午11点，归期未定。

吴恙和他一起坐着刘昌爱的车去机场。

“如果有人问起你的感情经历，你最好别透露你正在谈恋爱的事情。”刘昌爱在堵车的时候转过头来交待，“先不论你的意愿，你至少要问问小吴同不同意之后被暴露在公共视野之下吧？”

“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说出来才是一种保护。”

鱼忘皱了皱眉，看向吴恙，后者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到停车场停好车之后，刘昌爱坐在驾驶座没动：“我就不和你们上去了。小吴，你之后下来这里找我，我送你回去。”

“好。”吴恙笑着说，“谢谢刘姨。”

鱼忘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和吴恙一起走去机场大厅。

“你还是先别把我说出来了吧。”吴恙半开玩笑地说，“我不想因为你而在网上变得特别出名。”

“嗯。”鱼忘说完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这样做是保护我啊。”吴恙摇着他的手，“我想要明信片，记得每到一个地方就买一张明信片，到时候带回来给我，好不好？”

“好。”

“这样也挺好的，就当你是提前去踩点，做好攻略，之后我们一起故地重游的时候就会轻松很多了。”吴恙笑着地说。

“况且你可以和陈少荣一起讨论音乐诶，记得帮我要张签名照。”

察觉到鱼忘的情绪还是很低落，吴恙踮起脚尖凑到他眼前：“好啦，开心一点嘛。”

“想一想陈少荣，可以见到他和向他学习不是一直是你的梦想吗？”

“现在你的梦想就要实现啦。”

鱼忘弯腰去蹭了蹭她的鼻尖，勾起嘴角：“嗯，我开心一点。”

他们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紧紧地抱着彼此，直到吴恙开口提醒：“你该去值机了。”

“鱼忘，你该去值机了。”吴恙又说了一遍。

“嗯。”鱼忘把她松开。

“走吧。”吴恙牵起他的手，“我陪你过去。”

排队取登机牌，托运行李，最后到安检口。

她真的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了。

“好好加油。”吴恙对他张开双手，“我也会在这边好好加油的。”

鱼忘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一声不吭。

吴恙顺着他的头发：“好啦，进去吧，不然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

“再抱一分钟。”鱼忘闷闷地说。

“好。”吴恙红了眼睛，“那我们说好了，待会儿谁也别回头，就一直往前走。”

“好。”

倒计时60秒，59，58，57……

5，4，3，2，1。

“一分钟到了。”吴恙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拜拜。”

鱼忘被挣脱的手还悬在半空，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只得举起手道别：“拜拜。”

“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转身，说好了不许回头。”

“嗯。”

“三，二，一。”吴恙笑着倒数。

他们按照约定各自转身往前走，谁也没回头。却都在转身的那一刻，积蓄已久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鱼忘哭着过安检，去对应的候机口候机。

吴恙哭着去地下车库找刘昌爱，她本来想自己回去，可是发现没有刘昌爱的号码，没有办法和她说，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她。

她走过去敲了敲她半开的车窗，忍住哽咽：“刘姨，我们可以走了。”

刘昌爱看见吴恙脸上未干的泪痕，回答了句“嗯”，就认真开车没再说话。

一路上，吴恙都在后座上偷偷抹眼泪。

到春师大门口之后，刘昌爱把车停好，转过头去斟酌着开口：“小吴，我让鱼忘不要透露感情状态不是不让你们继续谈恋爱，而是鱼忘现阶段需要大量的粉丝基础，直接承认恋爱的话会对他很不利，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鱼忘要是想走下去的话，只有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嗯。”吴恙点头，“我明白，我也希望他可以走得更远，所以我不会成为他的阻碍的。”

“你——”刘昌爱听这话听出了一点分手的意味，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你知道就好。”

“谢谢您送我回来，我先下车了，再见。”吴恙打开车门下车。

“拜拜。”刘昌爱打开车窗向她挥了挥手。

吴恙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然后深吸了几口气，转身进校。

三月下旬，鱼忘顺利通过了四轮选拔，准备开始录制《音游季》。

与此同时，吴恙出国交流的申请通过了，预计四月中旬出发，毕业论文的答辩转在线上进行。

在每周一次的视频通话里，吴恙把自己要出国交流的事情告诉了鱼忘。

“出国吗，去哪里？”鱼忘问。

“去德国。”见他皱着眉张口欲言又止，吴恙垂眼为自己的隐瞒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件事的，这个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把它做成了再告诉你。”

鱼忘愣了愣，反应过来她的误解歉疚，有些哭笑不得地安抚她：“干嘛道歉啊，这件事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刚才只是想问的问题太多，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出国，还不是去英语国家，我有点担心。”

饶是他这么说，吴恙仍然心虚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这个交流是我们院的固定项目，整个对接过程已经很完备了，之后的学习和生活也会有人引导，你不用太担心。”

“嗯——”鱼忘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是四月中旬。”吴恙回答，转而问道，“你那边怎么样？都适应了吗？”

“我适应得差不多了，也挺顺利的。就是这边有点太湿润了。”鱼忘翻着自己的日程表盘算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一趟，“你要去多久啊？”

“大概半年左右，差不多年底就回来了。”

“那时候你在干嘛？”

“按计划走的话，应该在筹备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吧。”

“希望我可以赶上。”

“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个位置，我会永远给你留好。”鱼忘抬起头说。

吴恙忍住鼻酸，偏过头深呼吸了一下，笑着转移话题：“你上周寄的明信片我收到啦，之后我去德国就不用那么麻烦每次都寄过来了。你先替我存着，等我回来再拿给我。”

“好。”鱼忘看着手机点点头。

“你是不是有事儿啊？”吴恙见他从刚才开始就在看手机，开口问道。

“没有，我在看机票。”鱼忘拿过行程表对着屏幕给她看，“我们4月8号有一天自由安排的时间，我可以赶在你出国之前回来一趟。”

“鱼忘，我不想你太累，也不想你因为我而耽误事情。”吴恙认真地说，“我们可以之后再见啊，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

“想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视频啊，不一定非要跑这么远的路。”吴恙先发制人，“答应我好吗？别自己偷偷跑回来。”

“好吧。”鱼忘有些无奈地鼓了鼓腮帮子。

“我之后还有点事儿，今天就说到这里？”

“好吧。”鱼忘继续鼓着腮帮子。

“好啦。”吴恙被逗笑了，安慰他，“之后我们可以发消息聊。我真的得走了，拜拜。”

“拜拜。”鱼忘可怜巴巴地摇着手。

吴恙强笑着挂掉视频，捂着脸缓了好久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出国之前，吴恙去鱼忘那里收走了她所有的东西。她原本想把所有与她相关的痕迹都清除掉，可最后还是没把鱼忘送她的那束白色麦秆菊带走。

因为只有白色麦秆菊能陪着卡布奇诺玫瑰了。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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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