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 第8章 折磨

别的贵族女子通常在成亲前就已经习得基本的礼仪、女红，进了宫嬷嬷只需要稍加点拨就行。然而麒伽什么也不会，只能从头教起。

和麒伽一同进宫的女官和丫环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宫院中，除了这些太监嬷嬷，便只有麒伽一人，身旁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第一日还算好，第二日，麒伽去拿绣布时，突然指尖一疼，食指上已被针扎出一个小口，往外冒着血珠。

麒伽仔细一看，那深色的布匹上插着四五根针，显然是有人刻意要捉弄他。

中午的饭菜都是凉的，麒伽刚吃了两口，便又被嬷嬷催着要去练习行礼。

正午的阳光很是毒辣，麒伽在院子里跪了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

今天练习的是行大礼，麒伽行了四次嬷嬷都说不对，此刻便让他在院子里跪着，说是把背跪直了行礼才好看。

麒伽心里明白这些嬷嬷大约是受了皇后的旨意，特意为难他，因为他不识好歹，拒了七皇子和皇后的“好意”。

皇后在宫中便敢口无遮拦，要指使宫人折磨自己自然是小菜一碟。

如今，恐怕只能向皇上求救了。

麒伽想，皇上若是知道了皇后的这些动作，就是在面子上也要立刻叫停。虽然嫁入大恒，但麒伽毕竟还算是北原世子，若是他在大恒的皇宫中出了什么差错，影响的还有北原和大恒之间的关系。

麒伽想着，膝盖疼得厉害，他站起身来，要朝院外走去。

他跪久了突然站起，又是烈日之下，只觉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麒伽来不及反应，后背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当即就往前飞了出去。

好在他这时候反应过来，立刻伸出手撑地，不至于摔伤，但手掌上立时出现一大片擦伤。

踹了他一脚的太监慢悠悠地走到他眼前，麒伽趴在地上，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

“静王妃，您死了这条心吧，教导结束前您都是离不开这个院子的。”

若说前两日麒伽还有所忌讳收敛，想着赵昇明说的“谨言慎行”，想着郑昭和女官临行前对他说的，若是在宫里不守规矩惹出事来，会牵连赵昇明，还会影响大恒和北原的关系。

那到了第三日，麒伽就彻底没了顾忌，若再不离开这个地方，他恐怕要被这些嬷嬷太监折磨死。

早膳尽是残羹冷饭，麒伽强忍着吃了许多，加上睡了一觉，总算恢复了力气。进宫要搜身，麒伽身上没带任何武器，便藏了一只盛粥的大汤匙在袖子里。

嬷嬷还没到，院子里的太监都是些弱不禁风的，昨日是麒伽毫无防备又头晕眼花才被踹倒。今天他从背后靠近，伸手捂住太监的嘴，掌刀在后颈一劈，几个太监连声儿都没发出来就晕了过去。

麒伽一路顺畅地走到了院门口，门口竟有六个带刀侍卫守着，这绝不是寻常命妇进宫时会守在宫院外的侍卫，果然是有人不想让他离开这个院子。

这些侍卫和刚刚的太监不一样，个个武功高强，又带着刀。麒伽力气虽大，但苦于没有趁手的武器，陶瓷勺子很快就被劈裂，六人打他一个，很快他就占了下风。

麒伽毫不恋战，见打不赢，拔腿就跑。一个侍卫长刀一划，在他衣袍上划出长长一个口子，好在麒伽身形灵活，极快地闪避过去，身上未被划伤。

麒伽用最快的速度跑着，他轻功不好，此时便后悔起小时候偷的懒来。

麒伽在偌大的后宫里胡乱跑着，其间冲撞了不少宫女和妃嫔，他听见女人的叫声，但也顾不得许多了。追在他后面的侍卫多了好些，麒伽不知道还能跑多久。

前朝的三座大殿殿顶露在宫墙之上，麒伽便尽可能向那跑，他原本的计划是跑进前朝，或许能遇见皇上身边的太监或是御前侍卫，便能向皇上求助。

可是跑来的一路上他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皇宫守卫如此森严，他真能见到皇上吗？这些带刀侍卫在宫中随意行走，会不会这一切都是皇上默许的？

不过麒伽还是受上天眷顾的，就在他犹豫之际，他看见前面的宫殿里走出几个人，走在前面的身穿降龙朝服的，不是赵昇明是谁？

麒伽已跑得力竭，但仍扯开嗓子叫道：“赵……赵昇明！”

前朝门边的侍卫听见他的叫声都立刻垂头跪下，麒伽趁机穿过宫门跑进了前朝。

在皇宫里一边跑一边大呼亲王名讳，麒伽知道这是大不敬，不知道赵昇明之后会如何罚他，可这时候他顾不得许多了，一边朝赵昇明跑去一边大喊道：“赵昇明！救我！赵昇明！”

纵是惯常宠辱不惊的赵昇明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变了脸色，他下意识朝麒伽的方向快行了两步，麒伽便已冲到他面前，栽进他怀里。赵昇明立即伸手搂住他，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赵昇明见他衣衫破烂，形容狼狈，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问他，却发现他手掌上一大片粘着灰尘的伤口，当即厉声道：“谁打你了？”

*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赵昇明一脚踢向求饶的太监，用了近十成力，那太监被踢到廊柱上，又摔在地上，吐了两口鲜血便不动了。

赵昇明又看向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嬷嬷太监，问麒伽道：“还有谁打了你？”

麒伽摇了摇头，说：“有人在布里藏针扎我，但不知道是谁。”

赵昇明命令高修道：“每人扇十个巴掌。”

高修应了，上前扇向一个嬷嬷。他是习武之人，手劲极大，这些宫里的嬷嬷哪受得住这个，不过扇了两巴掌，就已头晕目眩、口鼻出血。

“皇后驾到！”随着一声通传，皇后由大宫女扶着快步走了进来，见到院里的血腥场景，惊得往后一退，差点没站住晕倒在地。

“你……你疯了不成？”皇后指着赵昇明，神色惊恐，“竟敢在宫里擅自用刑，给本宫住手！”

赵昇明瞥了皇后一眼，吩咐高修：“继续打！”

皇后怒道：“你还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赵昇明道：“皇后，静王妃进宫原是要受教导，可却被这些奴才狗仗人势欺负。皇后管教后宫无方，本王便替你管管。”

皇后这才看向麒伽，看他衣衫上破了一道口子，头发也有些散乱，看上去竟真像是受了欺凌。

“此事本宫调查清楚后，自会给王爷和王妃一个解释。后宫的事，还轮不到王爷插手！”

两人说话间，已有两个嬷嬷被打得晕了过去，剩下的几人全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额头上都磕出血来，一片混乱。

赵昇明看了皇后一眼，见她脸色惊异惶恐，看不出是真不知此事还是装作不知。他暂时不想将此事闹大，便叫高修收了手，连招呼也没打一个，牵着麒伽离开了。

坐上马车，赵昇明才仔细检查麒伽的伤势，麒伽撩起裤腿给赵昇明看他跪得发肿的膝盖，好在除了膝盖和手，别的地方倒没什么伤口。

赵昇明怒道：“你是不是傻？他们打你罚你，你还等到第三天才跑？顶撞本王的那些功夫都用到哪去了？”

他知道凭借麒伽的功夫，第一天就能逃出院子。

麒伽觉得这人完全不讲道理：“是你说的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不能给你惹事啊。”

“……”赵昇明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麒伽又开口道：“何况，门口有带刀侍卫守着，我赤手空拳也打不过。”

“带刀侍卫？”

麒伽便细讲了当时的情形。

赵昇明听完，神情严肃，靠坐在马车上，左手轻轻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麒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便这么沉默着坐马车回了府。

回到府上，赵昇明立即找了大夫来给麒伽看伤。

麒伽伤口并无大碍，但这几日又是暴晒又是饥饿，加上担忧惊吓，到了傍晚麒伽便发起热来，很快便烧得神志不清。

大夫来看了好几次，不管针灸还是汤药，都没能把温度降下来。

一筹莫展之际，玉呼上前提议道，他们从北原带来的神药玉露丹或许有效。

赵昇明起身便去了麒伽平日练字休息的房间里翻找，最后在一处暗格里找到了那熟悉的白色瓷瓶。

瓷瓶下压着一张折起来的纸，赵昇明想着或许是服药的禁忌等便展开来看。

一展开，纸条上无比熟悉的字迹写着“只可练武骑马时穿”，竟是赵昇明送麒伽胡服时留下的字条。

赵昇明还未想明白为何这纸条会在这里，便听到外间询问，于是赶紧将纸条折好放回去，带着药回了卧房。

吃过玉露丹后，麒伽潮红的面色稍微平静了些，额头摸着也没那么滚烫了。

郑昭上前道：“王爷，王妃晚上可能还会反复，王爷还是歇在别院，让小厮来守夜吧。”

赵昇明略一沉吟，开口道：“不必了，今晚上本王守着他。”

郑昭知道赵昇明已下了决定，便不再劝，只说道：“我让两个机灵的小厮睡在耳房，夜里有事您就叫他们。”

赵昇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