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昇明把麒伽挪到里面,自己吹了蜡烛,在床外侧躺下。
夜里麒伽果然又烧了起来,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冷。
赵昇明醒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有些烫手,于是掀开自己的被子,盖了一半在麒伽的被子上面,希望这样能让他暖和些。
没想到麒伽迷糊中感觉到了一旁的热源,竟从自己的被子里挣了出去,钻进了赵昇明的被窝里。赵昇明原本只是半醒,此刻一下清醒过来,怀里抱着滚烫的火球似的麒伽。
赵昇明不和病人计较,害怕他着凉,赶快用被子裹住两人。
麒伽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像是草原上刚断了奶不知所措的小狼。赵昇明没有推开他,搂着他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麒伽身上发出汗来,烧很快退了下去。他身上汗津津的,和赵昇明抱在一起更是热,于是他扭动着想要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赵昇明被他的动作弄醒,松开了搂着他的手,麒伽像鱼一样“呲溜”一下滑进了自己的被子,转过身睡了。
到了下半夜,麒伽又烧了起来,他感觉自己面皮都发着烫,被子里冷冰冰的,让他不断打寒战。
“好冷……”
麒伽一边喃喃,一边朝赵昇明躺着的地方挪去。
赵昇明半睡半醒间掀开自己的被子,让麒伽钻了进去。麒伽紧紧地搂着他,从他身上汲取着温暖。
天蒙蒙亮的时候,麒伽感觉自己身上舒服了许多,大约是烧退了,头脑也变得清明了些,他又挣扎着想要离开赵昇明的被窝。
赵昇明被折腾得一晚上没睡好,闭着眼道:“麒伽,你要是出去了就别再进来。”
麒伽果然停住不动了,似乎在思考自己是要出去还是留下。过了一会儿,赵昇明感觉有人凑上来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睡了过去。
赵昇明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想到麒伽是如何越过他跳下床的,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麒伽年轻,身体底子好,出汗一晚后便退了烧,又活蹦乱跳了。
早上醒来时,想到自己晚上烧得神志不清往赵昇明身上凑,麒伽便觉得十分尴尬,因此他赶在赵昇明醒来之前,赶快离开了卧房。
赵昇明知道麒伽不好意思了,不再提昨晚的事,只是让郑昭叮嘱他好好休息,宫里的事自己会出面处理。
玉呼昨夜见到麒伽从宫中回来便生病,手上腿上也都有伤口,十分担心。
今日看到麒伽恢复,他一面开心,一面又说:“宫中是谁欺负世子?如果静王爷不好好惩罚那人,世子便要告诉北原王和大世子去。”
麒伽经历了这一遭,知道大恒皇室的权力斗争远比他想象中复杂,此刻也沉稳了许多,对玉呼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千万不可到处声张。”
玉呼应下,但仍然撇着嘴,替麒伽不平。
*
长秋宫内,皇后皱着黛眉,对着下方单膝跪着的人说:“大哥,你怎么如此糊涂!”
跪着的人站起身来,他身量高,体格健壮,面色黝黑,留着络腮胡,望之令人生惧,此人正是如今的辅国大将军刘盛。
“那北原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我给他些教训罢了。”
皇后气得顾不上仪态,站起身道:“你、你竟然敢将带刀侍卫带进后宫,此事若是被皇上知晓,可治你大罪。不仅如此,连刘家和敏儿都要受牵连。”
“他敢!我替他守了西南、北境廿十余年,如今西南军、北境军,哪个不听我的号令?”
“大哥,如今刘家的权势是皇上给的,皇上自然也能收回去。那麒伽铁了心要站在赵昇明那一边,之后自然有机会明里暗里敲打他,哪用急这一时?”
“你就是太过懦弱,当初要不是得我刘家支持,他一个庶子如何能坐上这个位子?”
“大哥慎言!”
刘盛看着自己胞妹担忧的样子,怒道:“若不是有你这样懦弱的母亲,敏儿怎么会今天还要看那赵昇尧赵昇明两兄弟的脸色?”
刘盛带着侍从离开了宫殿,皇后像失了力气似地坐回椅子上,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水:“本宫确实谨慎懦弱,先皇后去了这么些年了,本宫仍然没本事让敏儿得皇上青眼。”
一旁的大丫鬟劝慰道:“娘娘,别伤心了,七皇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皇后派了人到静王府登门道歉,说宫里的太监嬷嬷们没有和男子接触过,不知道该如何教导,所以失了分寸。那日院里所有的嬷嬷和太监都已被处死,希望静王和静王妃能宽宏大量,揭过此事。
这样明显的敷衍,倒是皇家一贯的手段。
赵昇明问麒伽:“你还想继续追究吗?”
麒伽看向赵昇明:“王爷觉得呢?”他自然是不满这不痛不痒的说辞,但他现在也明白,任何一件小事,牵扯到皇室,都有可能变得严重。
赵昇明道:“这事皇后不占理,但若是现在闹到皇上面前,恐怕也只是轻罚便揭过了。”
“不如暂时按下此事,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一举揭发。”
“本王会派人暗中调查此事,不会让你白受那些罪。”
麒伽点头应了,赵昇明便打发走了宫里来的人。
见麒伽还在那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昇明开口道:“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要先保全你自己,懂吗?”
麒伽说:“懂了。”
*
“你觉得是刘盛做的?”
“带刀侍卫,除了刘盛,还能有谁敢将他们带入后宫。”
太子将手中的鱼饲扔了一小半进湖中,瞬间便有鱼群聚集过来,分食着湖面上的鱼饲。
赵昇明负手站在一旁,看着湖中争先恐后抢食的鱼群。
“敢在后宫动手脚,刘盛真是胆大包天。”太子沿着湖边走了两步,“这戎狄正不安分,他不在北境守着,却进京面圣,不知这走的是哪一步棋。”
“二哥派去戎狄的探子可有带回来什么消息?”
太子摇了摇头,将手中剩下的鱼饲全部扔进湖中:“戎狄,刘家,如今大恒可谓是内忧外患。你我暂且静观其变吧。”
他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赵昇明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清瘦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手上拿着一封信。
“二哥有客人,我便先告退了。”
太子招了招手,示意柳树下的人上前来,又笑着对赵昇明说:“你不必回避,孤正要向你介绍此人。”
“这便是孤新收的门客,柳确芳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