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云栎潇还蜷在锦被里,房门就被“咚咚咚”地敲响了,他皱着眉头,把头塞进了锦被里,装作听不见。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后消失了,云栎潇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昨夜他心情烦闷,桃花醉喝多了,现在周身酥软无力,加上蛊虫入体,还是只非常强大的主蛊,从昨夜开始就在大肆地消耗他的精气神,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两种缘由合在一起,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没一会儿,“天王老子”隔着被窝轻轻地拍他,声音低沉温柔:“栎潇,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呢?”
云栎潇听出是羽寒月的声音,整个人卷着被子扭得更紧了,含着鼻音,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我好困,哥哥别吵我……”
羽寒月被这软乎乎的声音搞的心中一热,恨不得立刻把这层被子给扒下来,看看里面卷着的小东西,他低下身抱住被子,凑在云栎潇白嫩的耳朵边道:“宋音歌和宋音尘在门外,要来给你赔不是,你确定要以这副模样接待贵客吗?”
被子里的人还是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羽寒月很有耐心地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后,就见云栎潇皱着眉头,眼里蹿着小火苗,露出了闷的白里透红的脸:“我不需要他们的道歉,我们不是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羽寒月被他孩子般的模样逗笑了,连带被子一道把云栎潇抱坐起来:“就算是婚宴结束了要离开这里,我们还是要正式和宋家告别的,你以为就不用见了?再说昨天的事本就是他们不对,当然要让他们给你好好赔个不是,不然旁人会觉得我们羽氏好欺负。”
云栎潇抿着薄唇不说话,漂亮的眼睛眨了好几下,似乎是在挣扎些什么,最后终是无奈地说了句:“哥,那你让他们等我一会儿。”
羽寒月知道云栎潇是要起来更衣见客,想到宋音尘三番两次调戏云栎潇,昨天还亲了他,突然心中不快,轻轻拍拍他的肩:“栎潇弟弟长得好,洗漱一下就好,不用特地打扮。”
云栎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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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歌带着宋音尘进去的时候,云栎潇已经洗漱完毕,和昨日婚宴上的张扬艳丽不同,现在的他没有束发,也未戴抹额,及腰的柔顺乌发就这样自然地披下,面容白皙,眉眼清淡,浅粉的唇微微抿着,少了平日里的攻击性,倒显出些许稚气,当真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他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左肩上绣着一支漂亮的雪梅,因为穿得单薄的关系,更衬出少年还未长成,却已然修长挺拔的身材,除了,略微清瘦了些。
宋音尘特别怜香惜玉,尤其是面对美人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嘘寒问暖:“天气渐凉,谷内湿寒,栎潇弟弟就穿这么少,不冷?”
云栎潇将茶盏放下,无语地撩了下眼皮:“这屋内的炉火烧得这么旺,宋公子是昨夜的酒还没醒,还是……眼瞎了看不见?”
宋音尘被云栎潇这般牙尖嘴利地刺了一句,心道差点被他现在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骗了,忘了眼前这个小孩儿,可是一言不合就能对他放毒蝎,要毒死他的小疯子。
宋音尘见着云栎潇还是有点害怕,于是决定尽快结束这场赔罪。
他走到云栎潇面前,双手递上一个黑色藤编的锦盒,明明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此刻却低头哈腰,殷勤狗腿:“栎潇弟弟,昨日哥哥是酒喝多了,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腿,所以.....”
宋音歌在边上捅了他一下,低声呵斥:“说重点。”
宋音尘整个人一激灵,清了清喉咙,又说道:“还有一时没管好自己的嘴……”
云栎潇秀气的眉头拧紧了,望过来的黑色眼眸里已经蹿起了宋音尘非常熟悉的火苗,他赶忙省略了千万字的铺垫直接跳到了重点:“所以今天哥哥特地备了厚礼来向栎潇弟弟赔罪,还望栎潇弟弟能够小人不记大人过,原谅哥哥这一次无心之失。”
云栎潇根本不想接宋音尘的东西,但是在羽寒月的眼色下,还是伸手接过了,准备随手搁在一边的柜子上。
偏巧宋音尘不依不饶:“栎潇弟弟不打开看看吗?”
云栎潇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低头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条做工精致的黑钻石抹额,抹额中间一段闪着钻石细碎的光,漂亮却不招摇,很适合男子佩戴。
宋音尘平日里就喜欢这种首饰珠宝,因而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栎潇弟弟可别小看这么一条抹额,那上面的黑钻石万分难寻,我可是吩咐工匠找了整整三年,不日前才总算找齐了缝制而成的,本来是想留给自己佩戴的,但见栎潇弟弟生得这般俊俏,肤色又白如凝脂,这黑钻石抹额给你更为合适....”
宋音尘,江湖闻名遐迩的风流浪荡子,出身于武学世家却是一个功法极差的废物,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完全就是一无是处。
若非云栎潇知道,他日后会成为名震江湖的武学天才,成为那唯一一个可以和羽寒月抗衡的人,云栎潇是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这条抹额是非常的漂亮,但身为一个武学世家的公子,不求在武学上有惊人的突破,心思竟然都只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面,如若不是云栎潇重生归来,知晓部分上一世发生的事,可以肯定此时的宋音尘绝对是个废物,他一定会怀疑宋音尘现在的种种表现是在扮猪吃老虎。
宋音歌似乎也觉得宋音尘过于荒唐,但身为哥哥,自己弟弟闯了祸,总要为他开脱,于是帮着劝云栎潇:“云公子,音尘昨天确实是无意冒犯。这抹额是他的心爱之物,他能够将这心爱之物送给你,可见他是真心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不如就看在我这个哥哥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
宋音歌身为宋氏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不卖他面子的道理?
于是云栎潇还未开口,羽寒月已经笑着圆场:“音歌兄实在是太客气了!昨天这件事原本就是一场误会,我们栎潇未及弱冠,还是孩子心性,一时接受不了才会那样,经过这一晚上,他也想明白了,大家都是男子,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音歌兄和音尘弟弟也不要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宋音尘没有管羽寒月,只是堆着一脸的笑,桃花眼亮亮地盯着云栎潇冷若冰霜的脸,就等着云栎潇大发慈悲放过他。
云栎潇望着宋音尘一脸心无城府的傻笑,在鄙夷之中又不由自主地透出一抹少见的愧疚,这人虽蠢钝如猪,但毕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未曾伤害过他,却从昨夜开始,就将成为他复仇的工具,往后再也不能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也是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于是云栎潇终于说道:“算了。”就起身往里屋走去,那条抹额被随意地扔在桌上。
羽寒月帮云栎潇将抹额放入锦盒收好,他知道云栎潇的脾气,这是已经不计较了,于是笑着道:“栎潇昨夜酒喝多了,有点不甚酒力,现在身子还乏着,怠慢两位,不如我做东,请二位公子去酒肆喝几杯,如何?”
喝酒这事,宋音尘当然是最最最喜欢了,再者除了可怕的云栎潇,他是非常乐意与新朋友把酒言欢的。
于是三人一边交谈着,一边高高兴兴地出去了,门被关上后,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重新窝进被子,望着屋顶的云栎潇重又闭上眼睛,轻声念叨了一句:“是该好好休息下,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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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歌婚宴结束后,宾客们陆续准备离开映天山,羽氏的车马队也已经整顿完毕,准备回金陵了。
可是在通往山门的山道上,却不得不停了下来,羽寒阳头伸出马车就冲着小厮嚷嚷:“这怎么在这儿停下了?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小厮似乎也不知道什么状况,笑着安抚道:“羽公子稍安毋躁,我这就前去探听下情况,可能是某些宾客携带了谷内私物,被山门守卫给拦下来了。”
羽寒阳白了下眼睛,阴阳怪气地吐了一句:“你们宋家都用一座山做府邸了,还在意一般的寻常小物?这拿去就拿去了呗,小家子气!”
小厮只是对羽寒阳笑了笑,然后便策马往山门去,令人意外的是,小厮刚离开,紧随其后还来了一队宋氏的暗卫,看这架势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暗卫到达山门后,飞速下马站成一排,高声宣布:“映天山从此刻起全面封锁,任何人不得离开,违者就地斩杀!”
此番话一出,整个山道上都骚乱了起来,羽寒阳作为娇身冠养的羽氏少主,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此时都气到破音:“凭什么?你们宋氏多大的脸面!!敢把我们软禁在这里?立刻放我们走!”
他这么一喊,很多的宾客也都跟着闹腾起来,一时之间各种尖利的嘈杂声贯穿整个山道,刺得人耳朵生疼。
直到另一队身着白衣的暗卫来到了羽氏的车马前,喧闹的人群才都安静了下来,不敢造次,因为大家都知道,身着白衣的暗卫都是宋氏最高等级的暗卫,他们一出动,必定是发生了惊天大事。
白衣暗卫的首领下马后,就手握着刀柄,对着马车内的人冷声说道:“家主有令,请云栎潇云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云栎潇是和羽寒月同坐一辆马车的,闻言羽寒月就掀开了马车的帷裳,率先出了马车。
云栎潇浓睫如蝶翼般轻颤,微微勾起唇,果然来了。
羽寒月先下了马车,然后把手递给云栎潇,牵着他安然下来后,就对着暗卫们行了个礼,说话依然温和,眼神却冷酷如冰:“不知道宋氏家主突然邀请舍弟前去,有何贵干?”
白衣暗卫凶厉的眼神越过羽寒月,落在后面挂着淡笑的少年脸上:“音尘公子突然身中奇毒,性命危旦,家主想请云公子....给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