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第4章 第 4 章

4、

温文渐渐的平复了心情。乔国强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他说的话自有他的道理。突然收到了嘉年的微信，她觉得嘉年真的是想帮忙，找个人一起讨论下也好。

嘉年看Wendy姐面色如常的进来，心里终于放松了些，他其实挺害怕Wendy姐不搭理他的。

温文先是表达了感谢，这让嘉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急忙说起了正事儿，先亮明了立场：“姐，我虽然还不懂战略规划，但昨天在整理报告的时候，我把尽调的主要结论也都看了一遍，我对安平工业园区目前的状态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很认可您的结论。”温文笑着说：“是吗？你真的认可我的结论吗？”她倒不是不自信，但是她想让嘉年多说说自己的分析。

嘉年可是个会顺杆儿爬的小子，立刻回答道：“是呀，我好歹也是家里有企业的。我爸的汽车零部件厂去年想做个新厂区，我也跟着去考察过一些工业园区。工业园区需要交通便利，周边要有充足的劳动资源供给，如果说还有一些特殊的税收政策，那就更好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安平的这个工业园区周边没有大的交通枢纽，高速也不通过，交通运输并不方便。安平自己本身也没有工业的基础，一直以农业、旅游观光为主的一个区。所以他的工人招募也存在困难。虽然说目前区里面已经想尽办法出台了一些优惠的政策，但区级政府的行政权限太有限了，安平的优惠政策跟旁边的区相比没有任何吸引力。”

“对呀，我觉得这样很难吸引到大企业，我爸的那种小公司也不会想去的。”

“当然John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作为顾问，还是要贡献价值的。我已经想好了，中期之后，要帮他们再深挖一下资源，对接几个产业，特别是争取谈到那种有产业集聚力的龙头企业。”

“Wendy姐，这难度可太大了吧？这草窝怎么吸引金凤凰呀？”

“咱们凯安还是有一些资源的，可以对接导入一下。不过呢，这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还得磨合各种条件。这就得看安平的领导怎么选择了。是空着房子等凤凰，还是先胡乱把园区填满。就是说，看是要短期的政绩，还是能看的远一些。”

“哈哈，我估计他们等不了。而且凤凰这事儿，也看运气的。”

“那如果考虑业绩，这个工业园区就会一直破破烂烂的做下去，三年能招满就不错了，而且很难改变一个相对来说低端的工业园区的形象了。”

嘉年点头，然后又挠头了，那怎么办呢？难道这个项目就不做了？

温文说：“那当然不行，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尽可能的提供价值吧。哎，这也是我前几天一直没有动笔写报告的原因，实在编不出来高大上的目标。等中期过了，我们再好好搞下产业对接吧！需要利用公司的资源去找一些业内的专家做访谈，包括去跟政府沟通，还是需要挺长的时间了。现阶段，我就没法给一个更加乐观的目标，因为这些事还没有做，没法给支撑啊！”

嘉年听到这里，终于明白Wendy姐其实为客户考虑了很多。但可能她的性格就是非常实在的，不愿意先说，而是想先做。但是John那边怎么办呢？看来两个人的分歧还是很大的。他觉得自己必须再劝劝Wendy姐 ,好歹再调高一些目标也行啊！

于是嘉年先表达了一番对Wendy的崇拜，然后再说：“你这种态度我觉得是个做学术的态度，但是John哥呢就明显是一个商人。他刚才提到那个中期付款，是不是这个报告交了之后客户满意了，才会给我们中期款呀？”

“那当然了。我也觉得刚才不应该和John硬顶，他是项目经理，有收款的压力。”

“姐，你还自责上了？他那个态度，我和珊珊都很火大好嘛？”嘉年又一次表明了立场，但是他还得再拽回来：“我理解John哥的想法就是先描绘一个比较美好的场景，让客户痛痛快快的把中期款给付了。这样的话他可以达成kpi，大家也可以有奖金。但是后面的事儿我们也得考虑，后面这个故事讲不圆了怎么办啊？所以Wendy姐我支持你。”

温文觉得嘉年这小子还是有些心眼的，表面上说一直说支持自己，但也反复强调了中期款的事儿。她想了想，确实不能这么僵着。于是她认真的回复道：“这个报告我再稍微调整一下吧，乔国强说要翻番，我先涨20%，让大家都好过一点。”

“就是不知道20%能不能满足他。”

“那没办法了，我不喜欢画大饼，后面没那么多面粉。”温文说完，就开始动手改报告了。嘉年也没闲着，给Wendy姐倒了咖啡，还专门去楼下买了一块小蛋糕。温文看他殷勤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孩子真的很重视他的奖金啊！

没想到，快到中午了乔国强突然给温文打了一个电话，说约到了安平工业区的刘主任，他今天正好在市里头办事儿。乔国强说中午一起请他吃个饭，跟他讨论一下战略目标的事儿。

温文有些不想去，她说：“刘主任，那个管行政人事的大哥？我们尽调的时候不是访谈过他了吗？谈了一大堆困难。”

乔国强可不赞同，说：“哎呦那能一样吗？私下吃饭和正式访谈，他们说的话都不会一样的！你可得来，就在楼下的那家清真菜啊。”

温文有些烦躁，看见嘉年在一边乖巧等待的样子，就应了一下，并且说要带上嘉年。乔国强说那没问题啊，带小兄弟见见世面，多个人还能多点几个菜。

于是温文和嘉年一起来到了楼下的清真菜馆，找了个包间等乔国强和刘主任。说起来北京的商务宴请一般就是淮南菜、粤菜、海鲜，他们写字楼下面的这个清真菜做的却也非常的高端，实在是挺难得的。乔国强非常喜欢在这家餐馆宴请客人，显得自己很有品位。

十二点多，乔国强陪着刘主任一起进来了，招呼着赶快点菜。温文温顺的说：“乔总，还是您来点吧，您点的好。”乔国强非常受用这声“乔总”，快速的点了几个他经常吃的菜，规格中等偏上。

四个人入席，第一轮先上了几个冷菜，还有每人一罐的缸子肉。嘉年打开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叹到好香的羊汤啊！大家都有点儿饿了，都开始认认真真的喝羊汤。

乔国强一边喝汤，一边跟刘主任寒暄。温文没有说什么话。嘉年想，哎呀这种场合，他的亲姐不会还控制不了自己的嘴馋吧？于是瞟了一眼温文，只见她很优雅的把汤喝完了，都没有吃里面的羊排，就把缸子放到一边，认认真真的看乔国强表演。

说起乔国强，其实也才三十三、四岁，但是看起来可比嘉年老成很多。他个子不高、身材精瘦，唯独小肚子有点儿突出了，估计是常年应酬的结果。乔国强和他的爱徒王黎一样，都是发蜡爱好者，不过师父的发型更显老成一些。

上热菜了，终于开始说到了正题，嘉年都有点儿不耐烦了，他一贯是最讨厌参加这种饭局的。

乔国强主动提了中期报告还正在赶，这两天就能发给刘主任。

这个刘主任打着官腔说：“乔总，我可没催您哈！写好了发给我就行，也没有那么着急。虽然咱们合同上写了是今天就要交，但是领导们都很忙，也不会催咱们。您反正也要先把报告发给我，我帮您把把关再说嘛！”

“哎呦那可太感谢您了！我们这几天呀正发愁呢，主要是中期报告里有一部分是未来的战略目标，还想请教您一下！”

“探讨，咱们就是探讨一下！关于我们安平工业园区未来的发展愿景，区里领导还是很重视的，也希望这次能看到咱们专业的意见。”

“是，那您放心。就是啊，我们前面去访谈的时候，咱们班子的几位领导表达的想法呢，都不是特别的一致。当然，这也是我们咨询公司的价值所在，可以统一班子的认识，大家形成共识才好推进嘛！”

刘主任都受不了乔国强的迂回了，示意他有话就直说。乔国强只好抛出了疑问：“我们担心战略目标写高了，给领导增加压力，写低喽又不能满足领导的要求。主要是也不知道咱们一把手的想法，访谈的时候呀周总说的比较模糊。我们还是希望能够按照领导的想法去描绘，这样也比较稳妥。”

刘主任面露难色，沉吟了一会儿说：“乔总，一个报告在我们体制内就是一个工具。这个报告呢，我们是会向区政府去汇报的，也希望用这个报告能够为工业园争取到一些资源。所以还是需要能够有打动领导的数字啊！”

乔国强立刻明白了，连连点头说：“明白、明白！那肯定的，我们就是您的笔，您让我们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写！”

嘉年想，这可惜中午没法喝酒，否则乔国强那样子都是想和刘主任连干几杯了。他又看了看边上的Wendy姐。她表情管理倒还是可以，只不过有些烦闷吧，开始一根一根的吃黄瓜花了。

这边呢，乔国强还在继续深挖刘主任的信息。“那您觉得哈，要什么样的目标、什么样的美好愿景才能够打动区领导呀？”

刘主任想了想，可能觉得这个问题他也不好说准，于是试探的说：“三年的时间，我们应该能赶上旁边的那个工业园吧！”他说的是安平区临近的那个空港物流园，也算是中规中矩的一个老园区了。

乔国强立刻赞同道，没问题，三年的时间足够了。他又转头看向了温文，客气的说：“温总，您看这个目标是不是能给加到中期报告里？”

温文突然被cue（提到），有些愣住了。嘉年急的想去捅她，但好在温文很快反应过来，说没问题的，回去就好好的筹划一下。

嘉年心想，Wendy姐倒也是个场面人，知道在客户面前给John哥面子，答应的倒爽快。但实际上她真的认同了吗？他觉得可不一定。

后面大家就没有再聊什么实际的话题了，拖拖拉拉吃到了两点多钟。乔国强临走的时候又给刘主任带上了两箱新疆特产，大家一起送走了客人，可谓是宾主俱欢。

回去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乔国强非常得意的说：“Wendy呀，你看客户都这么讲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刘主任可是一把手带上来的人啊，咱们就按照他说的来，不会有问题的。”

温文一直低着头，好像突然对自己的鞋很感兴趣，并没有接话。

乔国强有点尴尬了，就问旁边的嘉年说：“Alan，你是大博士，你有思路，你觉得我刚才这个判断怎么样？”

嘉年其实真的有点儿动摇了，看来John的判断是对的，不画个大饼估计是没法过关了。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是应该要站Wendy姐这边的，所以他只能含混的说：“您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三个人出了电梯，乔国强就开心的找王黎聊天去了——他非常喜欢在沟通之中抒发自己的情绪。而温文则是一声不吭的又回到了她霸占的那个会议室。嘉年也紧跟着去了，他觉得风向不对，Wendy姐好像没有被说服。

这姐弟俩的节奏有点儿慢了，马上追赶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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