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长姊这位宿敌远远地离开华都,再无东山再起之日,永庆公主心情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可惜刚刚回到公主府,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破坏她的好心情。
侍女清商轻轻走到永庆公主身边,垂头道:“殿下,刘司籍求见。”
永庆公主猛地从贵妃榻上坐直身体,气恼地道:“她来做甚!”清商垂头不语,永庆公主泄气地倚回凭几,又道,“请她进来。”
身着深绿女官公服的刘司籍走入花厅,恭谨地下跪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惜态度虽好,语气却生硬,“殿下,臣奉圣后之命入住公主府已有些时日,行教导和劝谏之职,不敢有误,因此特来求见。”
永庆公主没好气地道:“上次在袁适私宅,你让我息事宁人,我听了。那袁适遮遮掩掩地养着个外室,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了。我如此规规矩矩,不知是哪里又惹得你看不顺眼?”
刘司籍未曾起身,只跪在地上,道:“臣不敢。据臣观察,自殿下去过驸马私宅后,这几日驸马一直宿在公主府,再未去往私宅,可见驸马态度诚恳,有意求和。驸马既服了软,殿下也该放低些姿态,给驸马几分薄面,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永庆公主故意装作听不懂,“我没让人狠狠打他一顿,还允许他住在府里,这不算给他面子么,我还要怎样给他面子?”
刘司籍回道:“殿下该去见见驸马。”
“若我就是不去见他呢?他这人白生一副好皮囊,古板无趣,乏味得很,看他就烦!”
刘司籍依旧不卑不亢,“若是如此,臣自当如实禀告圣后。来公主府之前,圣后命臣转告殿下,无论殿下觉得驸马如何不称心,但人终究是殿下自己选的。”
“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了……”永庆公主的话戛然而止,随后收敛道,“我知道了,待我有空,我会去见他。”
刘司籍职责达成,恭敬告退。
永庆公主胸中堵着一口气,看周遭一切事物都不顺眼,猛地抬手掀翻食案。
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后,白花花的酥山融了一地,与摔碎的水果的汁液汇在一处。
碍眼的长姊已经走得远远的,袁适这个驸马当个摆设就成了,她才不会去见他。
如此想着,永庆公主又痛快了,对清商道:“前几日进府的,那个善跳胡旋舞的小郎君,他叫什么来着?把他带过来。”
“陈氿,那日我替你约了吴邑司丞,你问他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陈氿消失了两日又出现,一出现就说要和邱常发去见中间人,看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邱常发着实好奇陈氿有何发现。
“不算重大发现,但证实了我的一部分猜想。我没有十足把握,但已经值得试一试了。”
说话间两人停住脚步,在一家“程记书肆”门前站定。
书肆在这条街上并不起眼,门匾破旧,摇摇欲坠,生意也是冷冷清清。
邱常发率先走进去,敲了敲柜台,吵醒了柜台后打瞌睡的掌柜。
“呦,老邱你怎么来了。”掌柜懒洋洋地道,“这几日没有新生意,你们家小报我也日日看着呢,没报雇主要的消息,所以你来做甚?”
陈氿拍拍邱常发肩膀,邱常发侧开一步,陈氿走到柜台前,道:“程掌柜,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程掌柜站起身,绕出柜台,朝着书肆后门方向抬手,“陈东家可是稀客,看来今日是有大买卖啊,我们去里面谈。”
出了后门是座小小院落,院内几具胡床围着一张小茶案,程掌柜引着陈氿和邱常发坐下,一边殷勤倒茶,一边问:“陈东家是来谈什么生意的?”
陈氿道:“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请教,还请程掌柜给我个面子。”
程掌柜回得客客气气,“陈东家言重了,哪谈得上请教,陈东家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找我查永庆公主相关丑闻的,是谁?”
程掌柜放下茶壶,抱臂默然片刻,确认陈氿就是为此事而来,冷了脸,回答道:“陈东家,问这种问题可是坏规矩的。”
“规矩我懂,那我换个问法,找人查荣庆公主和永庆公主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这样问,程掌柜总不至于还不肯给我面子吧?”
“陈东家你问这个干什么?”程掌柜面有难色,“我和那么多家小报都有合作,素来觉得你们奇真轶报做事最有章法,怎么你也开始干坏规矩的事?”
“程掌柜您放心,我不会干坑您佣金的事。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因为查到了天大的消息,绝对值更多的报酬,只不过我需要确认雇主的情况,才能知道该要多少。我的报酬越多,您的抽佣也越多,这不是对大家都有好处么?”
邱常发把一只荷包放到茶案上,道:“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程掌柜打开荷包瞄了一眼,里面是几串铜钱。
程掌柜露出了几分笑模样,揣下荷包,“这话听过就算,买两位公主消息的,确实是同一个人。不过那人捂得严严实实,我可不知道是谁。”
邱常发略有惊讶,扭头看了一眼陈氿,陈氿却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陈氿放下茶杯,正色道:“劳烦程掌柜联系雇主,就说我已查到大消息,要加价,要价百两黄金。”
“百两?”程掌柜惊得站起,“你认真的?”
陈氿镇定自若,“自然。另外,劳烦程掌柜安排个时间,事关重大,我要与雇主亲自谈。”
程掌柜捋顺气后又坐下,“好,我会联系雇主。但你要价太高,要求太出格,恐怕要多等几日。”
陈氿嘴角含笑,成竹在胸,“无妨,我等得起。”
管事说,纪莘在东跨院的职责是煎药,来了东跨院三日,纪莘确实别的都没干,只一日三顿地煎药。
住在此处的女子颇为神秘,几日来从不曾出门。
每日纪莘煎好药,放在房门处后,便得回到自己的耳房,之后那女子才会开门取药。
纪莘至今未见过那女子,最多依稀听到过几声女子的咳嗽。
日子过得过于安静,以至于院子里出现第三人时,纪莘小小地吃了一惊。
“你莫慌。”突然出现的婢女友善地笑了笑,“我叫阿凝,是娘子的婢女。之前我家中有事,告假几日,今日刚回来。看样子,你是被安排来为娘子煎药的?”
“是。”纪莘也对阿凝笑了笑,心里却着实疑惑,东跨院的门锁着,她是从哪里出现的?
阿凝道:“我该去见娘子了。你看看药煎好没有,好了便给我,我来端给娘子。”
纪莘点头应下,去往厨舍。
待药煎好,纪莘捧着一碗药走出厨舍时,正好听到正房开门声。
女子欣喜地喊人:“阿凝,你回来了!”随后便是两声咳嗽。
阿凝快步迎上,挽住女子,关切地道:“又咳嗽了,快回房间。”
正房的门打开又合上,纪莘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在看到人的一瞬间,纪莘手中药碗倾斜,半碗汤药被泼在了左手掌心,纪莘吃痛,本能地丢开了瓷碗。
可心中震惊远超掌心疼痛,纪莘陡然发不出声音,唯有泪眼婆娑,不知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什么。
纪莘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阿凝出来,瞧见纪莘后惊呼一声:“你是不是烫到了!你不疼的吗,怎么还傻站着。我去打水,给你用水洗洗。”
阿凝动作迅速,打了盆凉水给纪莘泼洗掌心,又从地窖取了冰块,用布包好,递给纪莘。
“你的手再多泼一会儿凉水,然后用冰块冷敷。给娘子煎的药还有吧?”见纪莘呆呆点头,阿凝道,“我去给娘子盛药,你先歇着吧,我等下再来给你涂烫伤药。”
见纪莘没有反应,阿凝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凝盛好一碗药,回到正房,关好房门,“娘子,该喝药了。”
纪茹在对着房门外探头探脑,“你刚才叫什么,外面怎么了?”
阿凝把药碗和汤匙递给纪茹,回答道:“没怎么,就是那个婢女盛药时烫到了,给她疼得不轻,人都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你把我的烫伤药膏拿去给她,可别留下疤痕。”
“好。”阿凝看着纪茹,欲言又止。
纪茹放下汤匙,“怎么了,事情不顺利?”
阿凝凑近纪茹,耳语几句后,回到座位,“情况就是这样,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事情明明在按着我们的期望发展,可我总是有些担心。娘子,我们怎么办?”
纪茹又拿起汤匙,边喝药边说道:“不管他为什么狮子大开口,他已做成了一部分,可见是有能力的,不妨信他一次。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放弃,明日我们去见他。”
“你怎么打算的,告诉我,我去就行了,你别冒险。”阿凝道。
“不成,他提这种要求,十有**就是想让我现身,亲自和他谈。若他明日再提什么出格要求,你一人应付不来。我必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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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