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第17章 象牙塔

唐繁锦给自己一周的休息时间，不安排拍摄任务，只刷些同类型的美食视频做知识积累。早晨在院落里溜达，若碰上王秋就一起去超市后的器械锻炼。

晨光穿过云雾，落在肩头十分温暖。

唐繁锦眯着眼享受阳光，像只慵懒休憩的猫：“真舒服，好久没有晒太阳了。”

王秋边做操边调侃：“幸好你还能出门，否则就和204有得一拼。”

喇叭里放着音乐，女声有节奏地喊着一二三四。

唐繁锦伸懒腰，学习王秋的动作扭动腰身：“说起204，我自入住起都没用见过他。”做拉伸运动，随口闲聊，“之前想去打招呼，也不知道他在没在家。”

“谁管呢。”

王秋弯腰触碰脚尖，嗓音低哑，“这人多半社恐或者是工作狂，反正不好相处。在度假村里闭门不出，我就见过他一位。”

唐繁锦被逗乐：“你看人还挺准。”笑了笑，忍不住问，“那我呢，没认识之前，你觉得我怎么样？”

王秋直起腰，脸颊充血泛红，瞄了眼她说：“你呀，像小孩一样。待人真诚，眼睛里藏不了东西。”

唐繁锦不好意思地笑：“我妈也说过，我的确是没有城府，所以在职场上也吃不开。”垂眼，搭着器械的手指向内蜷缩。

王秋瞧出她失落，抬手关掉音乐：“其实我挺羡慕你，有时候简单点也过得轻松。”

唐繁锦一怔，抬头看她。

王秋笑：“你别盯着我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可不喜欢城府太重的人，像你这样才最优秀的。”

朋友？

唐繁锦眨眨眼，指尖朝向自己：“我真有那么好吗。”

“对。”

王秋拽过毛巾擦汗，顺手搭在她肩膀，“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瞥向空荡的水杯，又问，“渴吗，我请你喝饮料？”

唐繁锦摆手：“不用，我去买吧。”笑着，满眼都是高兴，“你等我，马上就来。”说完就跑开，没给对方留拒绝的机会。

王秋望向她背影，亦垂眼笑叹：“果真是小孩，做事毛里毛糙的。”

推开喜悦超市的门，阿婆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剧。

唐繁锦没去看矿泉水，径直拿起运动饮料走向柜台，刚准备扫码结账，又瞥见桌案处的糖桶。

各式各样口味的棒棒糖放在其中，色彩纷杂像装在罐头中的彩虹。

唐繁锦目光一滞，忽然想起抽屉里的粉红包装。自从之前帮蒋玉涛剥糖后，她就一直留着糖纸，仿佛要透过那层塑料薄膜去回味对方身上极淡的草莓味。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亦无法抑制每每想起时的欢喜。

“再来颗糖。”

唐繁锦将草莓糖塞进口袋，一并扫码付款。

有风吹过，门帘和草叶左右摇晃。

蒋玉涛拉动微信消息，依旧没等来有声书的合同邀约。他早已失去耐性等待却又没有理由催问，只得点开软件查看对方往期的栏目，思考该以何种方式朗读，才能让自己更好地融入其中。

开屏广告淡去，主页面却出现成杰的脸。那人身穿西装笑容灿烂，旁边配有一行宣传语：‘电台主播首次加盟，《回梦》有声书等您收藏'。

而《回梦》正是他等待录制的书籍。

红底的宣传画如利剑刺入眼帘，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却被标记了成杰的名字。

蒋玉涛眉头愈皱愈深，因愤怒狂跳的心仿佛要跃出胸膛，径直向那人问：“请问小样收到了吗？”

时间分秒过去，被羞辱的感觉更加强烈。

蒋玉涛不知道多少遍翻看消息，半个小时后，终于等来对方的回复。

“抱歉，才看见消息。你的投稿领导还在审中，待有结果再给你通知。”

分明对方先是找他帮忙，现在却摆出一副高位者的姿态。在并未告知他结果的情况下，就另选旁人参与书本录制。

无论这其中出现什么差错，这样的做派都十分恶心。

蒋玉涛嗤笑，飞快删除对方的微信，随及收听《回梦》最新一期的节目。

一段介绍之后，成杰矫揉造作的声音恰时传来，停顿和语气竟然都与自己发送的小样相同。若硬说两者间没有比对或参考，恐怕连成杰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他精心准备好的稿件，竟是为旁人做嫁衣。

“没意思。”

蒋玉涛侧目望向半开的录音室。这房间虽然设备简陋，但能满足基础的录音需要。他本打算离职后放弃主播的工作，却在重新装修时特意建设这个空间。原本以为是给自己留的后路，现实又摆明告诉他：别痴人说梦。

蒋玉涛滑动鼠标，看着评论区满满当当的好评，心里愈发感觉讽刺。他转手卸载软件，也彻底锁上录音室的门。

许久的寂静后，忽然听见谈笑声。

蒋玉涛顺势抬头，透过窗户恰好看见唐繁锦的侧颜。对方正与王秋交谈，手里握着水杯，眸光比星辰灿烂。

不知两人谈到什么，唐繁锦忽然笑了，边比划着边往前走，声音愈说愈高。

她们并肩而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过道。

等唐繁锦的笑声彻底不见，蒋玉涛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回忆着对方颇有元气地‘手舞足蹈’，滞郁在胸口的闷气竟就悄然散去。

风吹帘纱动，二楼传来关门声。

蒋玉涛望向电脑屏幕，片刻后点进‘唐小熊’的页面，询问道：“最近怎么不更新了？”

唐繁锦回到座位，音响就传来‘滴滴’声。她顺手点开网站一看，竟是李立发来的私信。

“正在休息呢。”

唐繁锦边读边打字，笑着回复，“严格遵守老师的要求。”

老师？

蒋玉涛对这个称呼很疑惑，微微挑眉：“小唐同学很客气嘛。”

“那必须的。[龇牙笑]”

“呵。”

蒋玉涛垂首莞尔，又用指节抵在唇角遮掩笑容，手指悬于按键，片刻才犹豫着问，“你今天有时间吗。”

信息发送成功，他轻咳两声挪动位置，双眼紧盯屏幕，生怕错过对方的回信。

唐繁锦一怔，赶忙去翻日历：今天才周二，原先约好是每周四上课。李立忽然这样问，难道是要调整安排？

唐繁锦稍作斟酌，试探着反问：“嗯嗯，有什么事吗。”

蒋玉涛眸间映出屏幕里的字，手指相互磨搓，许久才敲下按键：“上次你说要见面聊天，既然我们都有空，不如就选在今天。”

‘原来是说这件事......’

唐繁锦莫名松一口气，“可以。正好我才做了抹茶蛋糕，一会咱们边吃边聊。”敲下发送键，就起身往冰箱走。

蒋玉涛拧起眉头，满脸不满地盯着‘抹茶’两字瞧，飞快打了句‘要不换成草莓的。’又立马将其删除。他锁眉琢磨着，自语说：“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我身份啊。”

虽然心里有点烦闷，但他想到一会就要和唐繁锦见面，情绪又转为愉悦，起身，边照镜子边打理发型。

指尖刚拂过发丝，手机又发出震动。

蒋玉涛侧目观望一眼：是有声书栏目组发来的好友申请。对方或许才意识到被拉黑，想找些理由缓和关系。

好不容易攒起的兴致又被打散，他冷眼看着并未回复，努力去回忆唐繁锦的笑颜才勉强压抑住怒火。

蒋玉涛深呼吸，将视线挪回镜子上，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装扮又感觉T恤颜色与裤子不搭，忙里忙慌地回屋去换。

好不容易捯饬结束，歪头就听见楼梯口的脚步声。

蒋玉涛飞快关上衣柜，三步并做两步赶到玄关，刚伸出手的悬于门把，片刻又挪到衣领处。他清清嗓调整状态，正好衣襟后才缓而开门。

唐繁锦正好走到他屋前，见开门瞥眸去看，不由得一怔：“你这是要出去吗。”

阳光倾斜，照亮蒋玉涛干净的白色短袖，他原先蓬乱的头发被梳理整齐，只剩两缕刘海搭在额前。分明是特意整理后的装扮，却莫名透出些滑稽。

唐繁锦忍不住偷笑，瞄一眼他又匆忙低头：“我先去扔垃圾了。”

“诶，等下。”

蒋玉涛扬手喊，见她回头，指节别扭地轻蹭鼻尖，“那个，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唐繁锦懵，蹙眉思考着，迟疑道：“应该没有吧......”话落，忽然想起藏在抽屉里的糖纸。

蒋玉涛以为她忘记，亦缓和语气提醒：“你上午才谈起过，说有空就—”

唐繁锦一听见‘上午’两字，瞬间对应到偷买的草莓糖果上。她害怕少女心思被对方知晓，又不知如何面对现在的状况，下意识只想逃跑：“我还有事，我今天没有空。”

话音如弹珠射出，她攥紧塑料袋就往二楼跑。

蒋玉涛微怔，扬声问；“你不扔垃圾吗？”

可回应他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走廊里又重回安静，惊心打扮的一切仿佛都成为笑话。

蒋玉涛侧身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忽而垂首轻笑：“抹茶蛋糕......呵，早该想到的。”

原来是他太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