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第18章 象牙塔

“最近心态调整的如何？”

李立在搜索栏里敲字，眸间映出屏幕的蓝光，“我找几条播放量高的短视频，咱们分析一下人家的制作思路。”

唐繁锦垂眸不语，面色有些凝重，指甲相互拨弄着，仍陷入深思中。

“喂。”

李立侧身在她面前打响指，开玩笑说，“小唐同学，上课要注意听讲。”

唐繁锦一惊，如梦初醒般抬头：“啊好的，我都可以。”眼神透露慌乱，明显没注意他听之前的话。

李立蹙眉，抱手于胸前，足尖点地转动起座椅：“你今天怎么啦，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努唇，语调缓慢，“就这半会功夫，我老瞧见你出神。”

唐繁锦瞥眸看向电脑，思索该如何打开话题，犹豫着问：“你......周二不在家吗？”

李立挠脑袋，抬眼望天花板：“周二就是前天。嘶，我前天和女朋友去看电影，然后陪她逛街买衣服。”絮叨着回忆完，才摆手说，“不在。”

“那你为什么要邀请我周二聊天？”

唐繁锦愈想愈生气，“我以为你想改上课的时间，还特意做好蛋糕找你。你如果有其他事，可以提前和我说。”

李立更懵了：“我没邀请你啊。”

唐繁锦深呼吸，耐着性子掏出手机：“你看，都是你发的。”

屏幕上，跳出三天前的对话。唐繁锦在被放鸽子后又询问对方几次，但消息依旧是未读状态。

李立瞬间明白过来，这事情就是大乌龙：小唐同学将蒋哥账号当成他的，以为被戏弄才对他攒出火气。

这理解起来倒是容易，可如何解释却成为大难题。

李立又开始挠头，挪动小腿缓慢将座椅往回转，心虚地别开脸。

唐繁锦没给他逃避的机会，猛然按住转椅：“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这账号不是你的？”

李立讪笑，左手将教案往抽屉里塞：“可以啊小唐，气势多有长进啊。”

唐繁锦哼了声，声音弱下来：“我最近都在看警匪片，跟人家演员学的语气。”说话间，余光扫到抽屉里的纸页。

“学习好。”

李立终于将教案藏好，忙竖起拇指表扬，“学习才会有进步嘛。”

唐繁锦掀起的眼皮又悻然垂落：“少拿我开玩笑，赶紧给出解释。这个账号属于谁，你是如何了解到我的消息。”忽然起身，飞快夺过藏在抽屉的本子，“还有，你上课时到底在偷瞄什么？”

“诶—！”

李立惊叫着想拦，手速却比不过对方，只能边看飘荡的纸页边搜刮起解释的词汇，话语磕绊，“这个，这个是教案。我初次当老师，总要做些准备吧。”

他眼神四处瞄，话虽然说得大声，可仍是一副没底气的模样。

唐繁锦抿唇，顾自翻看起本子里的内容，越看越觉得字迹眼熟，偏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她细眉皱成川字，沉思着说：“可我看这不是你的笔迹，倒像是......”话音停顿，眉头愈皱愈深，“蒋玉涛？”

“对。这小本就是他给我的。”

李立见实在瞒不住，索性一股脑全说了，“蒋哥还叮嘱我，千万不能告诉你。”抬眸瞄她脸色，又急声补充，“你要怪就怪他啊，可别跟我生气。”

唐繁锦没抬头，双目几乎黏在满页的记录上。这笔记极为认真，想必对方曾彻夜反复地看过她的作品，才会将每个细小的缺点了解透彻。

唐繁锦甚至能想象出蒋玉涛伏案写作时的模样，愧疚与感动交织成的网死死捆住心脏。她回忆起周二见到的蒋玉涛，对方装扮整洁，眼里写不尽的是期待，仿佛满心欢喜地在等待她的到来。

可她又是怎样回应这份期颐的呢？

唐繁锦不愿再想，指尖用力将页脚攥出褶皱，嗓音低哑：“所以这个账号......也是蒋玉涛的。”

“应该吧。”

李立没底气地说，习惯性挠头，“他最近都在忙着录制有声书，没看见你的信息也很正常，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话落，唐繁锦‘蹭’地起身，手中攥着本子就要闷头往外冲。板凳撞到床畔，发出‘砰’的声响。

李立想上去追，刚抬腿膝盖又撞到床脚。他右手捂腿蹲下身，左手一个劲儿朝前招：“喂，你跑哪去啊。”

“去找他问清楚。”

唐繁锦大声回答，心狂跳着仿佛要跃出胸膛。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下楼，想也没想就用力去敲蒋玉涛的房门，调整站姿边平复呼吸边等对方的回应。

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隐约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唐繁锦吞咽吐沫，在裤腿上蹭去掌心汗渍，双眼紧盯前方。

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周围的一切都在被不断放大。她仿佛能听见蒋玉涛衣袖间的摩擦，以及掌心触碰门把的轻微响动。

门打开一条缝，屋内光线昏暗。

唐繁锦攥拳，猛然抬头说：“这个—”

“你有什么事？”

话刚起头，就被蒋玉涛打断。后者抱手靠在门框，斜眸看她，态度冷淡地像在瞧一位陌生人。

唐繁锦愣住，刚攒起的勇气瞬间熄灭，双腿疯狂想往回跑，指甲掐着掌心才勉强忍住逃跑的冲动。她的嘴唇抿起又松开，缓而递出本子：“这是你写的，对吗。”

蒋玉涛顺势垂眸，看见纸页处是自己的笔迹，强烈遭背叛的感觉再次袭来。“对。”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嘲讽，“怎么，有要求修改的地方？”勾唇笑，是条儿郎当的态度。

唐繁锦感觉面颊发烫，努力维持话音平稳：“这当然没有，我只是想来感谢你。”攥紧衣袖，声音宛若喃语，“我应该更早的时候来道谢。”

她说话时一直低头，长睫在眼睑处留下弧形晕影，身体十分僵硬，像只处于皆备状态的猫。

蒋玉涛蹙眉，烦躁地揉乱头发：“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东西都看完了？”

“还没有。”

唐繁锦下意识要递出本子，又担心会因此结束话题，轻舔嘴唇，将手往身后缩，“我很多地方看不懂，想要请教你。”话落时抬眸，偷瞄对方的反应。

蒋玉涛哼了声，垂下搭在发顶的手：“你有良师教导，这点东西还学不会？”

“毕竟不是李立写的，他的解释复杂许多。”

唐繁锦态度真诚，言语仍透着紧张，手指落下又抬起终朝门内指去，“我们进屋坐着说吧。”笑，不好意思地补充，“站太久，腿有点酸。”

蒋玉涛见她微微曲腿，轻啧一声让开路：“没站半小时吧，你身体素质优待提高啊。”皱着眉回头，以生硬遮挡语气里的关切，“去沙发上坐，我给你倒水。”说完就走，全然不朝身后看。

唐繁锦乖乖答应完才想起来要找鞋套，又不好意思大声喊，只能左右观望着顾自寻找。

过了会，门口仍没有动静。

“你干嘛呢。”

蒋玉涛拎着壶走出厨房，见她仍呆在门口，两道剑眉再次蹙起，“又改变主意了？”

“没，没有。”

唐繁锦尴尬地舌头都打结，额了老半天才委婉地说，“我刚才来的时候，鞋子踩到泥了。”扯出笑，唇角有些僵硬。

蒋玉涛右眉一跳，却朝屋里努下巴：“屋里没什么讲究，你随便进。”

“哦哦，好。”

唐繁锦飞快答应，小跑着做到沙发，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根本不往别处瞧，就直勾勾地盯着蒋玉涛看。

她眸光清澈，干净得甚至只能看到他一人，仅是目光相对，仿佛就已经做到两心相同。

蒋玉涛拎着水壶的手发紧，嘴唇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匆忙轻咳两声，仓促间转身：“你等会，我去加些水。”

待脚步声在厨房结束，周围空气才忽然变得充盈。

唐繁锦瞬间松懈，偷偷用裤腿蹭去掌心汗渍，左右坐不住，稍许倾身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房间没有收拾，垃圾桶里有积攒成堆的粉色糖纸，揉捏成团的文稿混入其中。深棕外套挂在运动器械边，桌案处胡乱摆放着擦汗用的毛巾。

光线十分昏暗，两半窗帘拉得很紧，唯有床案留一盏小灯。有书本反扣在桌面，原先看见录音设备的房间房门紧锁，门缝处依稀有层薄灰，想必是近期都无人进入。

‘他为什么要锁门，难道都不需要录音了吗。’

唐繁锦皱眉想着，身体下意识又朝前倾。

正当此时，厨房内响起脚步声。

唐繁锦着急忙慌地调整位置，像学生上课般挺直腰杆，坐姿非常端正。

蒋玉涛抬头就瞧见她这般模样，愣了愣，匆忙别开视线。他将水杯推到对方面前，身体习惯性后仰想靠坐在沙发，瞄了眼身旁人，又轻咳着坐直身体：“问吧，哪里不懂？”

唐繁锦根本没细看本子里的内容，紧张之下更是什么也记不得，支吾半天，才想起借喝水遮掩慌张。

蒋玉涛眯眸看她，余光又扫向其揣在怀里本子，轻笑了声，抱手于胸前：“你这笔记还没看吧？”

“我，我有听李立讲过。”

唐繁锦硬着头皮说，手指攥紧水杯，抬眸看一眼他，声音骤然低缓，“确实没来得及看。我拿到后就想着来找你，哪有心思关心其他事啊。”

她语气有些委屈，双眉微蹙着像是在生气。

蒋玉涛读懂她的表情，眉头皱起又松开，昂首不去看她，语气却温柔：“说吧，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