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雷妃是玱玹登基后正式纳娶的第一个妃子,和当年还只是个不得宠的王孙时迎娶淑惠不同,仪式被安排在紫金顶举行。紫金宫内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即便阿念一再自我开解,也难免气闷,一时竟又佩服起馨悦来。
当年玱玹与淑惠的婚礼办在小炎灷府,由馨悦亲自安排打理。也不知馨悦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定然比她现在还要难受吧?
这时,阿念也顾不上跟小夭生气了,她找到小夭,“姐姐,我们去找馨悦吧。”
小夭倒是十分意外,“你怎么突然想起馨悦来了?”
阿念拉着她就往外走,也不解释,“走吧,我们下山去玩。”
小夭带着阿念,和轩辕王、玱玹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阿念去了小炎灷府。
馨悦倒是很欢迎她们来玩,几个人一见面就凑到了一起。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即便为了一个男人再勾心斗角,伤心难过,一旦出现第三个人,就会变得同病相怜,格外投契。
小夭搭不上话了,阿念跟馨悦凑在一块不是说玱玹,就必定是一些胭脂水粉、布料玉器什么的,都是些小夭不感兴趣的东西。
因为国君纳妃,轵邑城内也多了几分喜气,各家店铺都装饰得格外吸引人。
馨悦和阿念似要将一腔怨气都化作购物**,从这个店铺出来,又从另一个店铺进去。两个贵族出身的女子自然不用在乎金钱,看什么顺眼就买什么。很快,两个人带出来的侍女便拿不下了。
自己买了还不算完,她们还把主意打到了小夭的身上,什么好看的布料,时兴的头面,都往她身上去样,一圈下来,小夭也累得不行了。
跟出来的小厮在后面跑前跑后,车马也快装不下了。
小夭跟着阿念和馨悦从香料店出来,手上提着好几个盒子,也不知道她俩是抽的什么疯,非说她身上的药味太浓,给她买了好几种香料。这也就罢了,还都是全部拿空。
小夭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人又兴冲冲进了另一个店,在她们背后连翻了几个白眼,这是真多啊,拿都拿不下。
没走几步,香料盒子就从小夭手里滑落,散了一地。
昨夜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不少积水。小夭看着散在地上的香料,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正犹豫着,一辆马车经过,淌着地上水塘,溅了小夭满头满脸。
小夭愤愤地正欲用袖子擦脸,却见有人递了一方帕子过来,她没有回头,拿起来便擦,边擦边道:“谢谢。”
帕子近了她口鼻,她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清爽的药香,这种味道很特别,绝不会有人能制出同样的香来。
小夭顿时就明白了,是璟。
小夭低下了头,佯装不在意地道:“谢谢。”
璟站在她身后,“不客气。”
小夭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香料盒子,却见璟已走到了她身前。
他捡起盒子,从身后侍从手里接过另一方帕子,擦拭着对小夭道:“脏了,等我擦干净再给你,免得弄脏了衣服。”
可是小夭的衣服已经脏了,她又怎么会在乎呢?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委屈。
就好像一个强撑了许久的孩子,突然遇到一双温柔的手,包容且珍惜地抚摸着她的头。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愣愣看着他手上动作,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而后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再轻轻递给她。
小夭依旧低着头,“谢谢。”她又说道。
璟依旧温柔,“没关系。”他说。
小夭没敢看他,接过香料盒便跑进了之前阿念和馨悦进去的那个店铺,她俩还在这个看看,那个挑挑,无人发现小夭的惊慌失措。
小夭将东西一股脑塞进了海棠手里,“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完便逃也似地从后院跑了出去。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往一个地方跑去。
似乎只要到了那里,她就能得到安慰。
似乎只有那里,才能发泄出她所有怨念。
小夭东拐西钻,从一个小巷子里进入了离戎族开的地下赌场。
地下赌场并不是什么客人都接待,小夭从前都是跟着防风邶来,来的次数也不算多,守门的人不认识她,也是寻常。
这一次她自己来,且满身污泥,十分狼狈。
守门的人想赶她走,抬头却见她头顶一只小小的九尾狐漂浮着,龇牙咧嘴地呵斥着。
他们不认识小夭,却知道九尾狐出自青丘涂山一族,便拿出狗头面具,递给了小夭。
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小夭面前,她戴着面具缓缓走了进去。
戴上面具的瞬间,小夭的脸顿时就垮了,落寞失意,统统呈现在她脸上。
她的眉眼低垂,似要哭泣。
但她已太久没有哭泣,也不知道该不该哭泣。
她真的太累了。
这时她才不得不赞同,面具的确是个好东西。
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看得见她面具下的表情。
她戴着面具,走进了赌场,刚一踏进这里,就顿时振奋了精神。
里面只有叫喊声,每个人都很亢奋。
小夭脱掉了沾染污泥的外衣,换了筹码来到赌桌前,一把又一把地下注。她的赌运一向不错,今日倒是格外地好,一直都在赢钱。到后来,周围赌钱的人也都聚到了小夭身边,跟着她一起下注。
这种不寻常也引起了小夭的注意,按照赌场的规矩,早该有人出来阻止才对,可从始至终,都没人出来说一声,哪怕私下的提点都不曾有。
难道是因为玱玹纳妃,狗狗们不敢在城内闹事?
她不知道的是,离戎族的族长离戎昶正坐在水镜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边看,边对坐在他身旁的璟道:“这姑娘难道就是上次让你躲在我这里日日买醉的女子?”
璟看着水镜里的小夭,没有说话。
离戎昶不满地嘀咕道:“这姑娘出手可够狠的,我这可是小本生意,人是你放进来的,这些钱你可得补给我。”
对涂山氏来说,即便买下所有离戎产业,也绝不在话下,何况是这点小钱?
小夭玩腻了,便又换了一桌,周围的人也纷纷跟了过来。
小夭刚坐下,便发现对面一桌上,有一人正背对着她。
几乎所有人都跟在小夭周围,独他一人,在那玩着。
小夭心里的委屈更浓了,她气得将所有赌注都压到了一处,居然一把就全输掉了。
周围的人群轰然散去,嘘声一片。
那人依然斜斜坐着,似乎全没听见。
小夭更生气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一把揭开他面具道:“你是死人吗?”
面具下的脸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唇角噙着笑意。
邶道:“许久不见,我的王姬殿下。”
小夭隐在面具下的脸又气又恼,咬着嘴唇不知该跟他说什么,索性一个转身,往外面走去。
邶很快追了上来,跟在她身后道:“你看上去好似很不痛快,可如今,我还真想不出整个天下有谁能给你气受的。”
两人已走进甬道,小夭咬牙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邶笑道:“轩辕王君之妹,未来的赤水族长夫人,你那位天之骄子的夫婿呢?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小夭停下了脚步,“你是希望我跟他一起来吗?”
邶没有说话。
小夭也没有回头看他。
小夭摘下了面具,转身看着他道:“你是何时知道我定亲的?”
邶依旧带着笑意,“这么轰动的事,当然是一早就知道了。”
小夭没有说话,打量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
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邶突然道:“忘了跟你道喜。”于是他弯下了腰,行了个礼道:“恭喜!”
小夭转过身,又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有两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邶抛玩着面具,漫不经心地道:“说。”
小夭的脸上没有表情,“第一,我婚后不便再为你制作毒药,所以,只能做到成婚前为止。”
邶接住面具,微笑道:“第二件事呢?”
小夭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道:“我想解掉我和你身上的蛊。”
邶也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小夭。甬道幽暗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周身仿佛正在散发着寒气。
可他依旧在笑着,只是这笑中,透露着丝丝冷厉。
他的眼睛仿佛一把刀,要将她活活剐去。
小夭有些害怕,怯怯地道:“我在青丘曾遇到一位巫医,她告诉我,我种的可能是情人蛊……”她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由打了个寒颤,“……这蛊用在你我之间,实在不适合。所以若你有空,可否同我去一趟九黎,找蛊王把蛊解除?”
她本想冷嘲热讽他一番,可他的表情让她恐惧,她不敢。
她可以跟防风邶玩笑打闹,却不敢跟相柳逾越半分。
防风邶身上的寒气渐渐淡了,他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他微笑着往前走去,依旧是一派浪荡子风度,“好啊,等我有空时。”
可很快,他脸上的笑就散了,变得面无表情。
小夭讪讪走在他身后,脸上满是落寞。
二人沉默着走出甬道。小夭将面具还给侍者,同防风邶一前一后走出了阴暗的屋子。
我为什么写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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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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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