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皇宫渐近。
鹿霖郁继续装痴傻,趴在窗边细看外面的景色,不燥热的风已卷着应季的花瓣涌入车厢,一朵花瓣恰好打在鹿霖郁的眼上,她抓着窗框的手骨节分明泛红,另一只手却轻轻揉了揉眼睛。
见状,宋琬瓷连忙把人往自己这边靠,端详揉眼睛的鹿霖郁:“可是迷了眼?需不需要我给你吹一吹?”
“不用。”鹿霖郁眼睫颤动几下,柔着声音说:“现在可以看清东西了,没有什么大碍。”
得了这话,宋琬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将人搂在怀里,也望了一眼窗外的风景,不怎么出府走动的她,竟有一瞬觉得邺城比娄兰更美,烟火气更甚,繁花似锦。
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在昭阳殿外停下时,鹿霖鄞的贴身太监在殿外正等候她们多时。
他低着头,恭敬地对着里面的主子道:“殿下,王妃。”
宋琬瓷先探出身子,下了马车,伸出手:“三岁。可以下车了。”
“我一会出来。”鹿霖郁在马车内,将一张事先写好内容的纸条藏于衣袖内,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弯着腰,掀开车帷,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宋琬瓷掌心内,二人握紧彼此手,她缓缓地下了马车。
下车不过走了几步路,鹿霖郁故作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惊得周遭一众宫女连忙拥了上来:“殿下,您没事吧?”
鹿霖郁被宋琬瓷扶住,摇摇头:“本......三岁没事。”
“小心点走路。”宋琬瓷皱眉:“那么宽的路,不会有人跟你抢路走。”
鹿霖郁装得似懂非懂模样,抬头看她:“娘子教训得是,三岁会注意脚下的路。”
“你啊......”她眉头皱得愈紧,正要牵着鹿霖郁进殿,望见正殿出来之人时,不由得噤声停步。
那人是大齐的皇后,身形苗条端庄,穿戴素雅,鬓上簪着的步摇微微晃动。
她牵着皇子鹿临演手,朝着鹿霖郁二人走过来。
二人站到她们面前,近距离看皇后,脸色略有些憔悴,双目无光:“阿郁进宫来看陛下了。”
“演儿见过姑姑,宋姑姑。”
鹿临演对着二人行礼,鹿霖郁出于本能地蹲下身,扶住了即将下跪的小皇子,低声道:“阿演,无需......你不能跪三岁。”
“姑姑。你为何要......”
鹿临演似是看穿了她装的痴傻,正要开口问,鹿霖郁便起身,眼疾手快地拉着宋琬瓷手,匆忙地朝殿内走去:“娘子,我们快去看皇兄。”
“你慢点儿!”
宋琬瓷叫嚷着。
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鹿临演歪了歪脑袋,百思不解道:“姑姑,她为何要装傻子?”
皇后闻言,赶忙捂了他的嘴:“演儿,莫要多言。”
昭阳殿内冷冷清清得只有卧病在榻的鹿霖鄞一人,鹿霖郁二人一进殿,便听到了嘶声裂肺的咳嗽声。
“皇兄。”鹿霖郁不敢表现出多紧张,尽可能用孩子的语气询问他的病情:“你觉得身体好些了吗?”
鹿霖鄞看到她,闷咳几声:“朕没事,阿郁,你过来,朕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得了这话,宋琬瓷心领神会道:“臣妾在殿外等候霖王殿下。”
殿中的灯火,将鹿霖鄞照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因病痛,加上操劳国事过度,他面色极其憔悴,头上也些许多了几缕白发。但望着他的那双眼依然仁爱,一如往昔那般牵住了鹿霖郁的手:“朕快不行了,大齐不能无主,朕决意将皇位还给你......”
“阿郁愿一直效忠皇兄。”她反握紧他的手,将纸条塞进他手中:“不管之后会有怎样的变数,皇兄都要明白,阿郁从未想过做皇帝。”
鹿霖鄞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明白了她的用意:“你回来了。”
“祁山秘院,阿郁已经重启了它。”她眼眶微红,语带决意:“皇兄安心在昭阳殿内养病,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我会肃清朝野,铲除所有不忠之臣。”
只字不提太后,个中意味却不言自明。
鹿霖鄞悲痛着,轻声应了她一声:“朕明白了,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