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别向后看 第2章 吵是日常2

刘阳跟厂里的工人交代了几件事情，听父亲刘青山嘱咐了两句，又跟母亲陈惠、90多岁的奶奶告了别，就出发了。他今天晚上回市里住，看看老婆和孩子，明天早上10点的动车去乌鲁木齐。刘青山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客户，在新疆开了好几家大型的快捷酒店，长期从厂里采购床上用品，还请刘青山去新疆玩过好几次。前不久，刘青山从朋友圈里得知这个老主顾的儿子大婚在即，思来想去，让儿子刘阳做个代表，去一趟，随个礼。

面包车在乡野小路上慢慢地行走，路两旁的稻田碧绿碧绿的，满满的活力。稻田与稻田之间首尾相连，眼看一块田到头了，隔条窄窄的小泥路或者灌溉渠，又到了下一块田，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刘阳打心底里喜欢乡村，喜欢这片他从小生长的土地，喜欢田野里散发出来的泥土芳香，让人感觉安心和宁静。他打开车窗，把手伸出窗外，感受夏天那热乎乎的风。这风像何云，有时特别暖，有时又很燥。

刘阳这个礼拜有点忙，好几天没回市里住，睡父母那儿。但他心里知道，忙是借口。说实话，他总觉得，孩子有何云照顾着就够了，男人应该搞事业。拿他父母来说，他爸刘青山主外，一心赚钱、攒家业，他妈陈惠主内，家务事、拉扯孩子、照顾老人都是她的事。刘阳小的时候，三天两头看不见刘青山的人影，偶尔看见的，不是他爸呼呼大睡的背影，就是牌桌上吞云吐雾的背影。他爸能赚钱，也能玩儿。父子俩很少有言语沟通，为数不多的“肢体沟通”，也是发生在老师跟陈惠告状之后。

跟刘青山一比，刘阳觉得自己算是一个不错的爸爸了。有空就带刘刘去看电影、买玩具、打电动、吃烧烤、泡澡、捏脚，男人们在一起玩的项目，只要不是少儿不宜，都带刘刘去。而且平时几乎不打孩子，就算是刘刘特别不像话的时候，他也只是假模假样地在孩子屁股上拍两下，以示惩戒。

但显然，何云还不满意。刘阳有些忐忑，不知道今天回了市里，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他吃。自从周二何云在电话里发了火，他俩三天都没联系了。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周二的晚上，刘阳忙完了厂里的事，叫了几个朋友去镇上的美食一条街吃烧烤。几人聊得正在兴头上，何云来电话了，刘阳下意识地对这几个朋友做了个“嘘”的动作。

“喂，在哪儿？”何云问了个好问题。

“在吃饭。”刘阳自我感觉回答得很好。既回避了“在哪儿”这个问题，又交代了自己的行踪，听起来名正言顺。吃饭怎么了，吃饭是必要的生理需求啊。

“在哪儿吃？”何云追问。

“在……饭店。”“饭店”这个词不错，模棱两可。陪父母吃饭可以在饭店，跟客户吃饭可以在饭店，甚至自己一个人吃一碗面也可以在饭店。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隔壁桌哪个大傻子叫了一声“老板，再来十个生蚝！”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刘阳“呵呵”了一声，摸了摸脑门儿。

突然，电话那头哭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哭，伴随着哭声的，是沉重的控诉。“刘阳？你怎么好意思？啊？怎么好意思？刘刘的老师今天又私信我了，说刘刘上课走神，教了多少遍的东西学不会，才学了几个字母，次次默，次次错……他在家，我当妈又当爸。他去学校了，我提心吊胆，生怕他表现太差，被老师同学歧视笑话……我心累啊……可你呢？你倒好，说是天天在厂里忙忙忙，你忙什么了？你忙到烧烤摊上了？生蚝吃吃，啤酒喝喝，牛皮吹吹，你潇洒啊，你可真潇洒啊刘阳，谁有你潇洒？”

何云的声音太大了，刘阳的朋友们都听到了，刘阳红着脸，有点尴尬，他后悔刚才没去厕所接电话。

但何云还没说完，她的控诉如江水般滔滔不绝：“你说话啊？这会儿不说了，啊？我都快抑郁了，你知道吗？我都快抑郁了！每天刘刘一去学校，我在家里就坐立不安，感觉家长群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上午我头昏得不行，都吐了。你呢？你问过一句没有？关心过一句没有？一天天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要潇洒，你就别结婚，别生孩子！”

说完，电话就挂了。刘阳感觉自己被这批头盖脸的一通“大炮”轰成了炮灰。对方火力太猛，他无力招架。还得硬装淡定，若无其事地招呼朋友该吃吃，该喝喝。

之后的几天，刘阳打过两次电话，何云都掐了。刘阳想，冷静一下也好。

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家了。刘阳刚想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瞥见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打着醒目的招牌：“泰国空运，金枕榴莲”。刘阳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去，让老板挑了个最大最饱满的，何云和刘刘都爱吃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