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别向后看 第3章 吵是日常3

何云接了孩子，顺道买了菜，才回家。一进家门，见餐桌上摆着个榴莲，知道刘阳回来了。卫生间的灯亮着，里面有淋浴的声音。何云不作声，自顾自地换了鞋，进厨房忙晚饭。平时晚上整孩子学习，没时间、也没心情，今儿周五，想好好地弄两个菜。

刘刘看见榴莲眼睛亮了。 “妈妈，有榴莲，爸爸回来了！”来不及似的脱了鞋，东甩一只，西甩一只，蹦蹦跶跶地跑到桌前。他把榴莲嘴儿转朝自己，找到开口最大的那条缝儿，两个大拇指伸进去，用力一掰，榴莲开了。“妈妈，我把他打开了！”边说着边跑去厨房拿了个盛汤的大碗和钢勺儿，开吃。

何云心想：这小子学习费劲，吃倒是浑身本事。又觉得自己一个做妈的不该这么想孩子，吃是本能，学习是后天的，能吃是好事，哪天吃都不行了，才该哭。这么想想，好像也有点欣慰了。

榴莲的味道太浓了，何云在厨房都闻见了。好久没吃了，她也馋了，跑过来拿着刘刘的手，从儿子嘴里抢了两大勺儿。“嗯……满足。”何云笑着说。刘刘也学着妈的模样，挖上满满一大勺塞嘴里，闭上眼睛说：“嗯……满足。”何云看着儿子笑，儿子看妈笑，他也笑。何云突然有些心疼，孩子不容易，被她训了一个礼拜，今天终于放松了点儿。

“熟了么？门口水果店买的。”刘阳洗完澡出来了，闻见一屋子的味儿，想要作呕硬忍着。刘刘喊了声“爸”，蹦去客厅看电视了。何云收了笑脸，进厨房忙饭。刘阳撇个头，赶紧把没吃的榴莲拿塑料袋套上，闻不了那味儿。

何云在厨房，见他这副模样，嘴上不说心里笑：丈夫这么好做？爸爸这么好做？这才哪儿到哪儿。

刘阳进厨房，何云也不说话，忙自己的。刘阳说：“我明天早上的动车去乌鲁木齐。”何云说：“这么突然？谈客户？”刘阳把去随礼的事说了，何云心里暗暗佩服公公做人做事都细致，又有点同情刘阳，白加黑，五加二，要是在外面上班儿，还能有个休息日，自己家的家业，没什么说的，只能干。“去几天？”“票还没买，事情办完就回来，可能周一往回赶。”何云一想，得，这个周末又得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了。

刘阳在厨房杵了会儿，见何云麻麻利利地把鲍鱼收拾了，鸡翅腌上了，又在洗菜，觉得自己挺多余，想去跟刘刘一起看会儿电视。转念一想，算了，还是在厨房呆着吧，厨房呆着“安全”。

问何云有什么要他干的，何云洗了两个大洋葱塞给他，让他切洋葱，说一会儿做洋葱肥牛卷，刘刘爱吃。刘阳听吩咐，按着洋葱在案板上切，才切几刀，眼泪就不听使唤地往下流。切了一个洋葱，去卫生间拿毛巾擦了两回。他刘阳，镇上人称“刘少”，“少爷”的“少”，八辈子不进厨房的人，知道洋葱辣眼睛，但怎么切不辣确实不知道。但他该切切，该流流，不拒绝，不推脱，不抱怨。

何云无语，刘阳就是这样的人。甭管事情做得好不好，主打一个态度好。在厂子里，他爸刘青山，急脾气加暴脾气，外加完美主义，儿子刘阳十件事有一件让他不满意的，他拉起来就能把儿子骂个狗血淋头。刘阳呢，也不辩解，也不跟他顶，让他骂，完了还给他泡杯喜欢的白茶搁办公桌上。他爸“输出”完了，气消了，静下心来想一想，又觉得对不住儿子，暗地里非让老婆陈惠手机上给儿子发红包，美其名曰“给孙子加营养”。陈惠为这事跟刘青山不高兴了好几回，哪有那样骂儿子的，对工人都客客气气，唯独儿子是个出气筒。

刘阳的脾气是真好，这一点何云承认。他爸骂他的时候，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听得都忍不了，想跳出来给自己丈夫说几句话，但刘阳淡定得很。他们夫妻俩吵架的时候也是。何云属兔，平时挺温和，急起来能咬人，咬着刘阳了，他绝不抵抗，眼睛一闭，你来吧。有时候她脾气过了，回过头来一想，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多大点事，至于那么歇斯底里？

何云的妈吴梅不止一次在何云面前夸刘阳脾气好，说她自己嫁了个“炮仗”，一辈子只能息事宁人地过，从来没能由着性子来。何云能遇上刘阳这样的丈夫，是福气，要惜福。按吴梅的话说，当真谁还是个戳不破的皮球，一个劲往里打气都不带炸的？他不炸说明什么？说明他让着你，在乎你，不想让你上火。往低了说，叫懂克制、知进退，往高了说，叫情绪稳定、情商高。

何云想着她妈说的这些话，看着刘阳在一旁低眉顺眼、假模假样地打下手，肚子里的气消了大半。想想，带孩子是苦，尤其是刘刘这样学习费劲的孩子。但刘阳呢？日子就能舒坦到哪儿去？虽说刘刘的事不用他操心，但厂子里忙里忙外、起早贪黑，何云是知道的。厂里的事，从进面料、选花型，到盯车间、找销路，大大小小的事，刘阳都让不掉。况且在他那个“能人”老爸刘青山的眼皮子底下干活儿，有几层皮不够掉的？

算了，都不容易，何云劝自己，转身对刘阳说“电饭煲好了，盛饭吧。”刘阳见何云态度好了些，屁颠屁颠地麻利拿碗盛饭端上了桌。两人忙了一个多小时，搞了三个菜：洋葱肥牛卷，可乐鸡翅、鲍鱼金针番茄汤。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吃了顿晚饭。

锅碗收拾好也不早了，刘刘睡了。何云洗了个澡，见刘阳已经侧身躺下了，估摸着他也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到小床边给刘刘盖了肚子，然后上了大床。刚躺下，刘阳翻了个身，一下子环抱住了老婆。

“没睡啊你。”何云轻声说，生怕吵醒了一旁的儿子。

“嗯，想抱抱，好几天没抱抱了。”刘阳撒娇的时候一点儿不害臊。何云心想，这男人可真会，比自己会多了。

“刘刘什么时候能自己一个房间啊？”这是刘阳这两年的“心病”。虽说分了床，但在一个房间，总归不方便。

“明年再说吧。”何云舍不得孩子，刘刘粘她，又有点胆小。上回试着让他自己睡儿童房，半夜醒了害怕，跑过来站何云床边把何云吓个半死。

“去年也说的明年。侯子家的胖虎，五岁就自己睡一个房间了。”侯子是刘阳的发小，住厂对面，两人年龄相仿，孩子也差不多大。刘阳每回提到这事，就拿胖虎举例。

“胖虎一顿饭能吃三大碗肉汤泡饭，一拳头能把上门的野狗打得直吐白沫，那能一样吗？孩子和孩子不一样，不好比。”何云一听他提胖虎就来气。

“行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刘阳不想浪费了这宝贵的独处时光，趁着何云说话，把她的身子掰过来，被子盖住两人，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