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本就一肚子火,又看到儿子如此颓废,上去就是一脚。
“混账东西,还坐在这给我想入非非,这次又是败仗!咱们都吃了死罪!”赵宸怒吼道。
赵佩鸣被踹得腿上一阵痛,他父亲军鞋未褪,上面是镶着铁块的。“爹,我想的就是下次作战计划。”
“我不管你想的什么,下次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如果再赢不了,就给我死在沙芥塞!”赵宸厉声道。
侍女看赵宸走远了,对赵佩鸣赔笑道:“公子莫放在心上,老爷刚遇到麻烦,正气着,话急是正常事。”
“无妨,他不能杀敌心有不甘也正常。”赵佩鸣道。
侍女颔首掩门离开了。
赵佩鸣坐在榻上,翻看着弟兄们寄给他的信,信纸还泛着淡淡的泥土香,这是塞外的独有气味。他想和弟兄们驰骋沙场,想跑马,想报国。
他不想做他爹的影子,带着他爹的兵,去不认识的地方让这些人白白送死。
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他的飒沓骑。
——————
天颂城。
江珩还在街头游荡,哪里人多就避开哪里,一路向西而行。
远处马车轰鸣着直直朝他赶来,他只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这辆车。
许是达官贵人的大驾——四匹马都是乌云踏雪的良驹,车身珠链缠绕,在光下有些喧宾夺主。
车停在他面前,周围许多人围上来张望。江珩后退两步,心想不妙。
下来的正是刘官华,他刚上任一天就搞得沸沸扬扬,好不气派。江珩苦笑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好在不是他爹的仇家找上他算账,坏在这人也非常难缠。
“别来无恙啊状元。”刘官华讲话还是阴阳怪气。
“别来无恙。”江珩笑了一下,不想谄媚。
“不知江大才子有没有兴趣与我共饮一杯?”刘官华想与他勾肩搭背,但身高不够,抬抬手又放下了。
“恰好江某今日无事,可以一饮。”江珩心想肯定是有什么用得到他的事,他借此也能有个机会。
两人都心怀鬼胎。
“请吧。”刘官华伸手颇为绅士地谦让着。
江珩没再说话,落座。
“我有个能让你见到皇上的机会,”刘官华挑眉道,“不知你看不看得上。”
“废话少说,如果是需要遮遮掩掩的勾当,你最好别拿我开刀。”江珩冷冷道。
“现在是你求我。”刘官华面如死灰。
江珩眯眼笑了一下道:“无事不上门,现在是您求我。”
“咳,大典你也知道了,当天我送你去皇宫,你嘛,被我征用一天。事成,你定是荣华富贵,事败,我赔你五十里地。”刘官华压低声音道。
只赚不赔,肯定是有别的代价,或死或生。但自己已经了无牵挂,不如拼死一试。
“可以。”江珩答应下来。
刘官华都没想到这么容易,不由得笑起来,连忙点了好酒好菜,斜睨着江珩自顾自喝起酒来。
很快就是大典,江珩准时到了约好的地点,湖畔确实停着一个轿子,只是这轿子的形制分明是女子坐的,他若是进去,连头都抬不起来。
“请进。”轿子里传出细细的声音。江珩再三确认后,钻进轿子。
一阵异香袭来,江珩没来得及掩住口鼻就晕死过去。
待他再醒来,身上多了许多绫罗绸缎,尽数缠在一起,把他牢牢固定在轿上。轿子因人力而颠簸无比,每每晃动,身上便如同刀割。
“得罪了,”声音再度从马上传来,是先前说话的姑娘,“我是刘官华之妹,你是被他诓来入宫的。”
江珩心里一沉。这比死还侮辱。倘若自己真被选上,做了皇帝的男人,那别提父亲的愿望,自己一辈子也只能做别人的傀儡,或许史书还会落下一笔龙阳之好的奇闻。
但这是他选的路。还是那个原则,不如一试。
“我叫刘春华。到时入了宫,你就是我,一言一行都代表刘家小女儿,切记。”
江珩应了一声。
刘春华看他这么淡定,有些不放心,结巴一下道:“你要是敢有异心,我,我爹我娘我哥饶不了你。”
江珩笑了一下,答应着。这小姑娘本没什么坏心思,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的,连威胁都这么没底气。
周围逐渐嘈杂起来,大抵是到了,待落轿后,抬轿夫便掀起帘子,粗暴地扯断那些绸缎,把他放了出来。
江珩四下环顾,突然来了个宫女,低头把一枚铜镜举到他面前,大概是要他检查仪表。
这一看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自己已被化了红妆,头上满是珠翠金钗。看着自己这副浓妆艳抹的诡异模样,江珩自嘲地笑了。落魄就会被侮辱嘲弄,道理如此。
他只能咬咬牙,转头看向马上的刘春华。后者轻快地跃下马背道:“别紧张,选上或不上,对你而言都是好的。”
“小姐所言甚是。”江珩向前走去。
几位宫女簇拥着他们一同踏上金阶,这金阶有足足六十九级。江珩便想,倘若铸阶之费用于农事,军械,也不至于年年赔款,年年重税。倘若叫天下黎民看看这金阶,说不定他们会联合起来攻入皇城。
上阶的都是前来选秀的女子,江珩提着衣裙走得最生硬。
“小爷?您这是……”熟悉的声音传来,江珩向那边看去,原来是那日乐坊的小姑娘,她居然也在。明明是不喜入选,怎得又改变了主意。姑娘看着他,面露难色,两人都有些惊讶。
“姑娘来参选啊。”江珩回避了她的眼神,问道。
“来选的人偏说弹琵琶弹得最好的当属我,争抢着要让我入宫,可我手中根本没有琵琶,他们真是欺人太甚。”姑娘声音垂下去,发梢的金粉也黯淡了。
“母……坊间第一花没有入选么?”江珩追问。
“弹琵琶的正是她,都怪我报了自己年龄,不然入选的定是师傅……她生得那样漂亮,技艺又精湛,”姑娘答道,随后一歪头,“对了,小爷怎么也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很快就能脱身。”江珩答道。
两人对视一眼,进入大堂。
大堂里还有数不清的台阶,皇帝的宝座就在正中央,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他一手托腮,歪在座椅上。
随后就是几位礼仪官上前测试,江珩认出领头的那个正是他同窗好友许燎香。他赞许地看着昔日好友,天下应多些这样的忠义之士身居高位才对。
“你们都仔细着些,今日选举人人皆有可能,莫要放进了目中无规的,以免扰了皇上的兴致!”许燎香震声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江珩想。
“你,还不快去伺候倒茶!”许燎香看过来,江珩一颤,怕他认出自己,低头移步过去倒茶。
他伸手拿碗时考官笑得十分满意。
他慢慢让茶倾入碗中,考官也连连点头。
“啪”的一声,茶碗滚落碎了一地。考官表情骤然转怒。
“啧,快带下去!”许燎香闻声快步上前,示意考官把他带走。
“姓甚名谁?”旁人拿着录本问道。
“如此多嘴!已经如此,姓名还需详细?”许燎香道。
那人瞬间低头俯身,不敢再动笔。
周围两个考官连推带搡把他赶出大殿。
他是被第一个赶出大殿的。
江珩终于得以离开,轻快地下台阶去。
赵宸来此劝谏皇上统调合一一事,恰好看见他,停留一秒便继续向上走。
“恭贺唐夭唐姑娘首得妃位——”大殿里传出声音。
江珩继续向下走,发现底下站着的正是那夜塔上的男人,便对他浅笑一下,很快离开。这个男人他是势在必得的,即使此刻文为重,认识武官也是大有裨益。
他大概是忘了自己还是女人样的装束,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笑在对方看来是如何。
赵佩鸣感觉有些熟悉,凝视那高瘦的背影许久,才登阶去找父亲。
“都轰出去!”
皇上一句话,所有秀女都算是落荒而逃,这次大典办得也是虎头蛇尾。
只见皇帝亲自下阶去迎看中的姑娘,连仪态也全然不顾,冕檐上的珠串荡在一起。唐夭则是在原地跪坐相待。
国师远远看到进门的父子俩,道:“不识相,大典还未结束,不谈国事!”
赵宸看着火急火燎的皇上,冷笑一声道:“恐怕已经结束了。”
赵佩鸣没说话,只是微微抬眼看国师,国师就感觉浑身一颤。
好强的气场,确实是匹难驯的野马。国师想。不过一切她都运筹帷幄,不差他区区飒沓骑主帅一个。
皇帝很快陷入到唐夭的温柔乡,对着他们三人喊了声散朝便扯住唐夭衣袖将她带入偏殿。
“辅侍还有什么要说的么,鄙人可以代为转达。”国师微笑道。
“那就劳烦启禀圣上,统调分离应趁早合一。”赵宸道。他不抱希望——这句话定然被曲意转达。
语毕,赵宸简单作揖退下,给赵佩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同行礼退下。
赵佩鸣拱手一下,没躬身。
国师明显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毁掉此王朝,弹指即可。”赵佩鸣幽幽道。
国师表情轻蔑,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对于他们这种朝臣,唯一蒙在鼓里的是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个会是她,还是他?
刘府。
“刘大人可要给我一个说法。”江珩道。
“给给给,五十里地,一匹马,明日即可启程!”刘官华不屑道。
“兄长,他替我入宫不易,就给五十里嘛?”刘春华道。
“姑娘家莫要多言。”刘官华连忙让下人带她离开。
江珩拿到地图,牵上马,回到小楼,折下一枝桃花,插在囊中。
“半日花。此人真是阴狠。”江珩自言自语道。
这地方是先前打仗踏平的蛮夷之地,定是荒凉得不成样子,如今乾疆局势紧张,又听说大名鼎鼎的飒沓骑要从这里出境迎敌,他去了无非就是送死。
第二日,他往集市里张贴了许多告示。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末世竟有这种大善人横空出世!”
“这话皇上听了要杀头的!”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这入侵集市的告示。
“旦日启程,粮草自备,免税免租。不错,”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道,“诸位有人知晓此人是何来头么?”
他声音极大,说话的瞬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听着他。
“梁兄也要去?待我们明日去塔上一探究竟!”大家兴奋起来。
“明日随我一同去!”男人大声道。
感谢阅读[猫头]
爱你们宝宝们。
一个新坑,大纲已完成,会写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满墙春色宫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