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求偶缤纷交响乐”还在轰鸣,骚扰着每一个来客的耳朵。
怀故淡漠的表情起了变化,他头脑一片空白,缓过来后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上辈子是不是炸了银河系?
随后男人理智回笼,眼中迷雾驱散,淡漠坍塌,暴露出内里斑驳苍凉的底色。好像忽有一阵大风吹散了浓雾笼罩的山谷,这才终于被人看见,谷底除了沟壑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是一个贫瘠的人。
那一瞬间,怀故眼神近乎仓皇。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整合当前情况,还是经验占了上风。
成熟的男人自然不会怪罪女孩,怀故强做镇定,摆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好像对于相灵的出现并不意外。
两个小弟有眼色地将赵志轩架过去,嘴里说着“请人喝酒”,走之前还笑嘻嘻和“嫂子”打了个招呼。
相灵也笑:“不要太过分。”
小弟们热闹推搡着称“是”,然后把场地还给他们老大。
一会功夫,Ben他们已经通知了老板。
“蓝色港湾”老板是个干瘦的男子,双颊凹陷,颧骨高耸,平时许是怕影响市容,鲜少露面。
这会儿,跑个半马才算热身的男人拿着小手绢一边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凑过来想解释,怀故注意到了,略一摆手,那是一个推拒的手势。
态度明确,他现在没空听他们解释。
于是老板只得一脸苦相看向相灵,希望这位“大嫂”看在他们还算尽心的份上,和那凶神求求情。
相灵报以礼貌微笑,又收回注意,投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怀故坐到相灵旁边,他脸色如常:“怎么突然来这了,还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
后一句话本意应当是玩笑或者小小的恭维,可惜男人太紧张了,语气紧绷得像是质问。
好在相灵不怕他,目光放肆地扫过男人全身。
她一边唾弃自己和刚刚那男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一边目测出怀故腰背挺直僵硬得堪比钢板建材,暗自发笑。
其实相灵和赵志轩是有差别的,差别在于怀故并不排斥,只是略不自然。
相灵往怀故那边靠了靠,凑近了说:“家里太吵了,嗯......我突然想见见你。”
女孩家附近的小区在装修,相灵像是先为“想见他”扯了一个借口,怀故却是眉头一紧。相灵并不算一个害羞的人。
不等他细问,相灵又说:“不过要是不来,也不会发现原来故哥这么神气。”
神气?
这是褒义词吗?
怀故心神一紧,顿时忘了刚刚要说什么。
他又想到,这是相灵第一次叫他“故哥”。女孩平时总喜欢叫他全名,一个字一个字被含在嘴里后,才清晰从唇齿间流露,万般珍重。好像他这大混混很值得慎重对待。
怀故品着这声“故哥”,总觉得她和别人叫得不一样。至于差别在哪,大混混又说不出来了。
这边怀故堪称心乱如麻,那边相灵继续:“我去机械骑士找你,陈老板竟然关门了,我就到这里赌个运气。故哥别气了?”
天塌地陷我自岿然不动的混混头子主动避开相灵的目光,不太赞同地开口:“没气。只是这里鱼龙混杂,你过来不好。”
他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觉得相灵是他的附属物,应该事事听他的。
半晌,怀故没听见回话,他刚要转头,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扶住怀故的下颔。那只拿惯了笔的手并不多用力,却半强迫地让面无表情的“凶神”扭过了头。
相灵看着他,比他更像这座地下城的老大。
她收回手,轻笑一声:“真的没生气?故哥,看看你给人家老板吓得,你再这样,我要和老板一起被你吓跑了。”
离老远的老板还在远程观望这边氛围,注意到相灵视线,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转过身去,表明自己无意打扰。
“真的没生气。”怀故看不出她有害怕的迹象,他皱眉,给“蓝色港湾”等人的行为下了简单粗暴的定义:“我又没干什么,他们就是闲的。”
怀故感觉自己的下巴正在发烫,但他不想当着女孩的面摸自己,于是只能收敛心神,转移话题:“倒是你,怎么在这种地方这么自如,明明出去说话都不看别人眼睛?”
相灵眼中多了些复杂,那双清澈眼瞳比吧台面上琥珀色的酒液还要醉人。她拿起吧台上的特调摇晃了下,冰块和玻璃杯撞击出轻响。相灵反问:“怀故。你是故意的吧?”
怀故一愣。
相灵举杯喝了一口,那是刚刚Ben特地给怀故调的。怀故不想让相灵喝酒,女孩面前放着的是橙汁。
不过怀故虽然觉得相灵还是学生,不应该喝酒,但对她的决定一般不会主动阻止。
辛辣从口腔喉管一路翻滚灼烧滑倒胃袋,相灵颧骨泛起一点薄红。
“怀故。”她没有醉,但眼睛沁出了些水光:“不是你告诉我的,‘有人看你,就看回去。至少表面上不怕了,才能不被人欺负’。”
怀故不记得了,不过他确实和相灵说过很多和小流氓打交道的技巧。
只是他语言匮乏贫瘠,人也不有趣,没想到相灵其实一直在认真听。
她这么相信他,还实操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