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花的时间不长,时间结束后人潮褪去,他们也跟着走出场外。
易禾蹦蹦哒哒地走着,身后跟着周清,打铁花真好看,要是还有机会,她还想来看。
这会儿人正拥挤,易禾的鞋带松松垮垮,因为人太多,大家都挤着走,易禾的鞋带猛地被人一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向前摔去。
好在周清在身后时时注意着,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手臂,易禾的身体僵在半空中,脸差一秒就要和地面来个紧密贴合。
周清手臂用力向后拉,把她的身体拉正,易禾呼吸都不顺畅,只感觉劫后余生。
携带松松垮垮太危险,易禾把包包交给周清,蹲下身说:“我系一下鞋带。”
她将鞋带紧紧系成两层,这是外婆告诉她的方法,这样就不容易松开,还非常容易解开。
易禾跺跺脚,猛地站起身,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耳鸣了,耳边像是有一道弦骤然被拉紧,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身体摇摇欲坠,嘴唇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易禾扶着脑袋,另一只手去找周清,还没等她伸出手,易禾感觉两眼一身,顺势就倒下去。
易禾没有完全昏迷,她能感觉到自己还有感应能力,因为迷迷蒙蒙中,她听到周清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易禾!易禾!”
但那种感觉很微弱,她自己也使不上力气。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第一眼看到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易禾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
周清在一旁守着她,见她醒来连忙去叫护士。
“感觉怎么样?”周清脸上写满担心两个字。
易禾扶着自己的脑袋,半晌后才意识清楚地去回答:“没事了。”
闻到医院空气中都混杂的消毒水味,易禾感觉很难受,她看看四周,还有很多病者,自己身上没有穿着病号服,应该刚进医院不久。
她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我晕倒多久了?”
“两个小时。”周清拿出手机给她看时间,“你在龙岩街突然就晕倒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易禾点点头,她当时就是感觉两眼一黑,直直倒下去,的确是毫无征兆。
没过多久,穿着护士服的护士走进病房,手里拿着病情记录单,护士先是对照了一遍易禾的姓名与年龄,随后看了看她的手和面色。
护士问:“现在有来例假吗?”
易禾答:“有。”
随后护士看了一眼易禾,转身对以为是家属陪伴的周清说:“她的问题不大,从情况来看就是贫血,建议你带她去查一下血常规,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说完转身就出病房了。
周清对护士点点头。
“既然我没事,我们快走吧。”易禾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迫不及待下床拉着周清就要走。
“等等易禾。”周清拉住她的手腕,“我们还是听护士的话去查一下血常规。”
易禾执拗地不肯去:“我没事的,不用查,不是都说只是贫血吗。”
倒并不是因为血常规检查会跟她的病情挂钩,她只是单纯不想在医院继续待着,对医院的厌恶是心理上的,况且,没有人会喜欢医院,谁不是希望自己健健康康,跟医院就打个出生招呼。
“易禾,听话。”周清眉头使劲蹙着,语气很强硬。
他不是要凶她,方才在龙岩街她晕的毫无征兆,既然都关乎到身体状况甚至生命,只是去检查一下又有何妨,周清不希望易禾总是生病晕倒类似的。
“我......”易禾抬头对上周清担忧的眼神,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
“听话,只是个检查,很快就好的。”他像是在哄小孩子,但绝不会因为她哭闹一下就妥协。
易禾别开眼,低下头看着地面,没有再说话,这意味着她同意了。
周清的态度那么坚决,她知道他的脾气,今天要是不做血常规检查,他们绝不可能走出医院。
他们做的是常规检查,所以不用空腹,易禾被带去抽血,她最害怕抽血,检查过程中医生还说她太瘦,整个抽血过程易禾不允许周清离开她半步。
从医生拍打她手臂找血管开始,易禾就扭过头紧闭双眼,周清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易禾死死抓着周清的手臂,针扎进血管的那一刻,她的手也开始发力。
最后抽完血,易禾眼眶都红了,她收回手用棉签按着被抽过血的地方,快步走出采血室。
周清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觉得自己也跟着体验了一遍采血,他白皙的手臂上多出一个浅红色的小手印,这印记,可太独特。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检查结果出报告,等待的时间易禾坐在长椅上还在小声啜泣。
周清看不得易禾掉眼泪,她一哭,他就感觉心被揪着,连声安慰她:“好了好了,没事了,就这一次,下次不来了好不好,别哭了。”
易禾撇过头不想理周清,她就说不想来做检查嘛,从小到大最害怕针一类的东西,小时候发烧,她宁可吃好几天药也不愿意打针,外公外婆都拿她没辙,后来实在烧的太厉害,易禾也受不住才去打针。
从小到大凡是关乎到打针,她都要磨磨蹭蹭好久不肯去,虽然每次最后都会被人强按着打完。
周清不会说好听的话,他讪讪收回想安慰的手,不知所措地伸进口袋,胡乱摸索,摸出一颗蓝莓棒棒糖,听于柯燃说,人在难过的时候吃甜的会好受很多。
周清偷偷瞄一眼旁边独自生闷气的易禾,他拆开包装纸,将糖递到易禾嘴边。
“干什么?”易禾还在生气。
周清说起于柯燃那句话:“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你这叫贿赂。”
“那我就贿赂贿赂你。”
易禾终于回过眼看着他,嘴边的棒棒糖能闻到甜味,她一口咬住含在嘴里,貌似甜的东西真能让人心情好点,易禾吃人嘴软,吃了周清的糖她也没那么生气了。
毕竟本身也就是因为抽血比较疼她才哭的。
易禾眼睛不经意一瞄,发现周清手臂上被自己抓出的红印,还没消下去。
她瞬间有点心虚,抽血时光顾着自己疼,也没注意手上力度,周清白花花的手臂就这样被她抓出那么大一个红手印,格外显眼。
易禾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啊?”周清愣住一瞬,随即发现她的视线,他唇角瞬间扬出好看的弧度,“不疼,你不生气就不疼。”
听完这话易禾更觉得惭愧,明明周清是为她好来做血常规,她却还闹大小姐脾气,光顾着自己疼,把周清晾在一边,刚才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好。
易禾抱歉地说:“对不起。”
周清却说:“没事,你还生气吗?”
易禾看着他的眼睛,感觉鼻子一酸,瞬间就想哭出来,周清干嘛对自己这么好,这下她更愧疚了。
“我不生气……”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跟周清闹脾气生气。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他们拿到报告单,上面显示易禾的血红蛋白较低,也难怪会贫血,加上她现在正是经期,晕倒也就有因可查了。
周清看着报告单深深叹口气,易禾的血红蛋白属于中度贫血的范围,再低点就要住院了,他心里想着要给易禾补补血。
相较于周清的紧张和担忧,易禾显得毫不在乎,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无非就是提前点,对于生死,易禾也已经看淡。
那天晚上回去,周清中途去超市买了些红枣,牛奶也不让她多喝了,之后吃饭的饭桌上都多见一些高含铁的食物,例如菠菜,羽衣甘蓝,动物内脏这些。
易禾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周清似乎比她自己还在乎她的生命。
那几天,易禾第一次生出不想死的念头。
迷迷糊糊的梦里,易禾总是做太过于美好,脱离现实的梦。
她梦到自己站在悬崖边,悬崖下是死亡谷,数以万计的白骨骷髅堆成山,他们都是因癌症而死亡的病人,那她呢?她是不是也要死,也要成为这死亡谷中千万之一的白骨。
寒风凛冽,她被吹倒跌坐在地,就在悬崖边缘,只要再向前一步,她就会跌落,就会融为这些白骨中的一个。
“易禾!”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她抬头看去,是周清,他从寒风中砥砺而来,携带着天堂般的光明,他对她伸出手,坚定地说要带她走。
周围黑暗汹涌而来,他是这个世界,她的世界唯一的光亮。
易禾身后是万米悬崖,身前就是光亮,她突然就笑出来,笑得开朗,信任地将手伸出,与周清的手紧紧相握,周清确认她抓紧。
他用力将她拉起,抬手将黑暗驱逐,为他们开出一条道路。
周清带着她,他们逃离这个死亡之岛,来到天堂,天使对她说她的病已经完好,再也不用有所顾忌,她可以和爱人相恋相守,走到天涯海角。
在梦里,他们相爱,执手偕老。
梦境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易禾醒的时候,误以为一切都是真的。
起初她也没有相信简简单单的一个梦,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个梦越来越频繁,她一而再,再而三梦到自己病好,梦见和周清相恋相守。
梦终究是有预兆和提示的。
易禾相信了,她何尝不想自己病好,何尝不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和周清在一起。
带着这份执念,她决定要去趟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