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行 第13章 定亲

崔嬿挑眉看向谢离，心中低语，反应还挺快。

试探的眼神落在谢离身上，他自然没有错过，侧眸看向崔嬿，毫不谦虚一笑，隐隐中有挑衅意味。

阿嬿还是和从前那般喜欢事事与他较劲，可惜了，还是胜负未分。

两人的眼神你来我往，在他们周身仿佛形成了一个磁场，无人可以叨扰。

站在一旁的洛熙川不明所以，一看这架势，总感觉下一瞬两人就要掐架，连忙站出面来圆场，声线清冷，缓声道：“两位大人共事不过几日就有如此默契，当真让在下羡艳不已。”

他根据两人的话往前推敲着，不过多时便想通了其中缘由，恍然大悟：“沈为将孟母带走就是为了以她胁迫孟明方，三人在沈宅打过照面，她定然知晓了其中缘由，出了沈宅自然会去大理寺寻找孟明方。”

洛熙川期盼着得到一个肯定，说完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会，眼前两人明争暗斗，谁都不肯让步，他掐着下颔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他们眼神中并无恶意，好似只是单纯地较量一番。

眼看着从他们这得不到回应，便扭头看向一旁的许乐，却见她也是心不在焉，目光毫不遮掩地盯着崔嬿。

许乐对他们要查的案子并不关心，只是一双眸子不自觉地紧紧跟随着崔嬿，唇角上扬，一脸崇拜望着她，看着她惊为天人的容貌，与谢离站在一起都不曾逊色。

崔嬿轻仰着头，目光桀骜不羁，发冠下的发丝随风狂舞，俨然一副意气风发少年模样。

要知道，崔嬿没来之前，谢离可是京中万千少女公认的梦中情郎。

她不由得在心中叹服，崔大人相貌和才智都是上佳，也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性子的姑娘。

刚思及此，就低头看见了她满身污泥的衣裙，轻皱着眉头，不由得咬紧了唇瓣，暗自懊悔。

为何偏偏让他撞到这副模样，虽然她不奢求崔大人会对她有所好感，但心中还是隐隐有着期待，但如今这般邋遢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不知他会怎么想？

许乐眼波含情注视着崔嬿，似乎想从她身上搜寻出结果，可惜没能等到崔嬿分来半个眼神。

此时的崔嬿正与谢离眼神相峙，全然不知少女心中所想。

许乐的目光如火如炬，谢离稍稍错开视线往旁看去，眼神从许乐面颊微红的脸上扫过，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意味深长。

阿嬿可真有本事，才回京城几日，这就招惹上了小姑娘，若她知晓阿嬿的身份，怕是要伤透了心。

崔嬿和他相隔不过半拳距离，见他眼波流转，不知道又在心里琢磨着什么，刚想开口询问，就瞧见谢离朱唇微张，在她耳边低语：“崔大人可要小心，世间万物，唯情之一字难解。”

崔嬿触及到他玩味的眼神，下意识地以为他说的是他们二人，低哼一声没再搭理他，想到当下的要紧之事便转身离开往大理寺方向走去。

许乐见她离开，当即抬脚跟了上去，留下一句：“我上前看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这解释多少有些苍白无力，与其说是说给他们听，不如说是给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许乐小跑着离去，带起一阵风，引得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她能帮上什么忙？”洛熙川皱着眉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实在不解，没忍住开口询问。

他的话也正是谢离心中所想，许乐的心思就差明摆着写在了脸上，她不过是寻个由头接近阿嬿，也不知阿嬿何时才能意识到，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肩膀传来一阵拍打，谢离转身看去。

洛熙川感慨道：“谢大人有没有发现，许姑娘总是喜欢盯着崔大人看，从前谢大人所在之地，周边的男子都黯然失色，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谢大人也算感受了一回我们站在你身边时的心情，不过你也不用感到失落，你以后只要不和崔大人在一块，受人瞩目的还是你。”

和崔大人在一块？

谢离心中虽知晓他的意思，还是忍不住联想万千。

当初也没料到他们再次相见是以这种方式，本以为无论如何他们也很难联系到一起，现在看来倒也不难。

谢离心情颇好，说道：“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夜色已深，街道上早就无人走动，偶有几处人家门口还点着灯，为夜里赶路的人带来些许光亮。

崔嬿她们走在前方，和身后两人有着一段距离，一路上，许乐都在努力找崔嬿聊天，想多了解她一点，她提的问题都有关于崔嬿个人，意图明显不言而喻。

崔嬿生长在深闺，父亲在朝为官，她说出的每句话都可能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说多错多，因此她极少外出走动，也不擅长与人交谈，崔家出事前，与她相处最多的便是谢离。

崔家出事后，她在冀州以男子身份面世，大伯家中经商，她常跟随他在外走动，渐渐的也了解到如何与人打交道，但接触的人大多都是男子，此刻和许乐独自待在一处，难免浑身不自在，但对她的提问还是一一回答了。

“听闻崔大人年方十六，家中长辈可有为崔大人相看姑娘？”许乐纠结许久，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心中所想，双颊泛着红，眼神期盼地望着崔嬿。

可惜崔嬿迟钝，丝毫未发觉许乐的异常，听着这问题，脚程不自觉慢了下来，偏头笑看了一眼许乐，只当她是好奇，回道：“未曾。”

她一个姑娘家，大伯怎么会给她相看姑娘呢，而且父亲冤情未清，她又如何能坦然自若的只顾着儿女情长。

“从未？难道是崔大人已经定了亲？”许乐面上难掩喜色，随即又想到或许是早已定亲，半是试探半是玩笑问道。

崔嬿纠结着这个问题，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许乐也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回答，两人都未注意到身后两人已然靠近。

谢离还未靠近时就看见两人速度慢了下来，本不打算停留，却在听见许乐的问题后脚步一滞，定定地站在崔嬿身后，同许乐一样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洛熙川见着几人都愣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想开口问谢离，就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噤了声。

“算是定了吧，但是时间过去久远，往后的事也说不准。”崔嬿想到往事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回忆开始——

当时她和谢离年岁都不大，两家人聚集在谢家给卢老夫人庆生，卢老夫人一向喜欢她，便打趣了一句：“也不知我们囡囡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将来若是嫁了出去，祖母再想见囡囡就难咯，囡囡想不想当祖母的孙女？”

谢离的母亲名唤林含之，她当初就想要个女儿，可惜谢延常年征战在外，生了谢离便也没再准备要第二个。

这些年看着崔嬿长大，也越发喜欢的紧，老早就有了想将她收为干女儿的想法，只不过怕老夫人不同意，便一直没提。

眼下老夫人既然提了出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林含之拉过崔嬿的手问她：“阿嬿想不想多一个娘亲？”

“不行！”谢离立马出声反对，他向来吃饭时不喜多言，难得见他开口，众人都看向他。

谢延摔下筷子，两人当初没多要一个孩子一直是个遗憾，他知道林含之喜欢崔家丫头，眼看着马上就成了，谢离却出来横插一脚。

他气不打一处来，不解地问他：“如何不行？你不是很喜欢阿嬿妹妹吗？”

平日里这小子有事没事就往崔家跑，如今老夫人要收她当孙女，他还不乐意了。

谢离眼神瞥向崔嬿，见她一脸委屈，心下一慌，连忙出声解释，说出的话却语无伦次：“我喜欢阿嬿，不喜欢妹妹。”

一句话说的云里雾里，少年的脸涨得通红。

林含之见他的神色不正常，随即想到了什么，问他：“你是说你喜欢阿嬿，但是不想让娘亲认她当女儿是吗？”

谢离不自然地点头，没再说话。

看他的反应，周围一圈人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唯余崔嬿还懵懵懂懂。

林含之故作为难，说道：“可是娘亲也喜欢阿嬿，你知道的，娘亲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你想让娘亲伤心吗？”

“我喜欢阿嬿，我会努力娶到她，到时候她也会叫你娘亲。”林含之步步紧逼，终于是让谢离说出了心里话。

谢家人是开心了，但崔章志不舒坦了，他家阿嬿才多大就被这小子盯上，当下就拉着他夫人作势要离开：“夫人咱们走，再待在这女儿就跟别人跑了。”

江婉仪轻笑出声，将他按回原位，道：“今日借着老夫人的生辰，不如咱们两家就好好聊聊孩子们的事，两个孩子关系密切咱们都看在眼里，若是能结为姻亲，也是好事一桩。”

“我们家这小子方才差点急得跳脚，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孩子们的事还得看阿嬿。”林含之脸上笑意掩盖不住。

卢老夫人也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问询崔嬿：“囡囡觉得谢离如何？”

谢离深深望着她，本以为得到的回答会是从前她应付别人那般冠冕堂皇，却听见她说：“谢离目中无人，还不会怜香惜玉。”

他当时就气笑了，原来是抓住机会说他坏话来了，一开口就胡编乱造，不过坏话也比敷衍了事的夸人说辞好。

连江婉仪都忍不住拍崔嬿的头，警告她不要胡言乱语。她每日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哪能不知道真实情况。

崔嬿见谢离颇为无奈地看着她，调皮地吐吐舌尖，心想她也没说错。夫子给谢离出的题目，比他小四岁的她都能答上来，虽然求助了娘亲，但至少答得全对，可惜谢离就是不承认她比他厉害，这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而且练功习武那么辛苦，扎马步弄得她全身酸痛，他也不让她去休息，简直惨无人道。

谢延听着皱眉，刚想教训谢离，就听见崔嬿又开口：“如果让我挑选未来夫君，我觉得没有人比谢离更适合我。”

少女的声音婉转动人，谢离觉得这大概是他从崔嬿口中听到的最为动听的一句话，两人的视线相撞，他看见少女冲他粲然一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周边的事物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哦？这是为何？”卢老夫人本来听完她的话已经觉得这事不可能成，没成想她又话锋一转。

崔嬿唇角溢出笑，神秘兮兮地没有回答。

——回忆结束——

她那时想什么来着？

崔嬿沉浸在回忆中，完全没听到周围的人讲话。

“崔大人？崔大人？”许乐刚才说了一堆，说完才发现崔嬿心不在焉，连着唤了几声才有反应。

崔嬿回过神转身看向许乐，面上挂着笑不好意思道：“抱歉，方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许姑娘说，人家姑娘既然托付了终身，崔大人就要对姑娘负责。”许乐说了多久，谢离在旁边就听了多久，难得的十分赞同她，将她的话简短的复述给崔嬿听。

听见熟悉的声音，崔嬿总算想起来她当时为何会应下。

因为在谢离身边她总是格外心安，与他相处时，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有丝毫顾忌，而且，和谢离待在一起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娘亲与她说过，一个男人对她好并不能说明什么，能让她开心才是最为重要的。

“若是事出有因，不负责也是为了对方好呢？”崔嬿垂下头柔声道。

许乐自然以为崔嬿是在问她，正准备开口就被谢离抢了先。

“你又怎么知道对方不愿意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