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57章 同款

没了卢杰的打扰，文珊在一中的生活并没有想象般的自在，卢康依旧每周都契而不舍地打电话给她，好话坏话说尽，中心思想就一个，让她找李今樾把材料拿回来。

文珊理解卢康为什么不直接找李今樾，不过是欺软怕硬，怕逼急李今樾，怕这事被更多人知道，所以就抓着文珊不放，因为知道她也怕。

怕张慧在那个家不好过。

有时候文珊自己也觉得矛盾，在那个家里，最让她觉得委屈的是张慧，主动要求断绝关系的是张慧，可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张慧。

夜深人静时，她总能想起张慧的样子——张慧坐在床上俯首给她缝被子，吃饭时给她碗里夹鸡腿，睡觉时给她掖被子，以及，家务做不好时的打骂，对她执意要上高中时的唠叨，用断绝关系逼迫她的冷漠。

这时，文珊就会失眠，她想，张慧到底爱不爱她？

秋收冬藏，文珊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她知道，她是爱着张慧的。

所以，面对卢康的电话骚扰，文珊只能冷处理，她也没有换手机号码，心里怀着侥幸有一天张慧会打电话给她。

可是没有。

文珊陷入了思想困境，有时候就想，如果当初她的成绩比卢杰优秀，张慧是不是就不会跟她断绝关系。

那阵子，三人组成了学习小组，放学或放假期间都会约一起，文珊负责数学，楚小雨负责英语，李今樾负责剩下所有科目，文珊学习可以说很疯狂，李今樾和楚小雨看在眼里，一开始会劝两句，可文珊就会发出这种疑问。

后来，他俩都不说了，默默陪文珊学，可有时候学累了，文珊也会自言自语，然后楚小雨会抱住她，李今樾大多数沉默，但文珊清晰地看见，他蹲在她身侧垂头时，那一闪而过，自责沉痛的眼神。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带她去吃二小米线，在回学校的路上一人拿一份冰淇淋边吃边聊，等冰淇淋吃完，回到教室，文珊总会短暂地忘记她到底为什么烦忧。

那段日子，文珊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有点差，除知识点以外的事情大多记不太清楚，唯一记得的是，她夜晚突然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也从来没有单独待过，李今樾和楚小雨或一人，或两人，总是缠在她身边，连国庆假期在学校超市打工时，俩人都一替一换地陪她上班，有时候她都觉得烦了。

那天是十二月中旬某个星期天，楚小雨来陪她。

文珊给超市里最后一个客人买完单，坐回板凳上，从收银台下方搬出一摞书本，往台上一放，头埋进去：“不是说楚阿姨考完试出去旅游了吗，你怎么不去？”

楚小雨嘴里含着棒棒糖，右耳挂一耳机，套着露指粉色兔子手套的双手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边乐边回她：“还没呢，要等月底，而且我妈说了，这次旅游不带我，让我好好学习，等高考完再说。”

文珊哦了声，在试卷括号里自信满满地选了个C，毫不留情戳破她：“是阿姨嫌你烦吧。”

“什么啊。”电视剧播到紧要关头突然没了，楚小雨按灭手机，瞥了眼文珊的作业，用手套上的粉色兔子拍了她一下：“错了！这是先行词是‘物’的定语从句，关系词做主语，只能用that 或which，说了好多遍了，能不能记住！”说着，拿起文珊的蓝色小熊手套甩来甩去。

俩人手套是文珊前几天买的，其实这会还不算冷，要差不多圣诞节或元旦节才能用上，但双旦时物价上涨厉害，文珊颇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两幅版型相同颜色不同的手套。

楚小雨收到后很开心，嚷嚷说这是闺蜜款，还特地问了下文珊有没有给李今樾买，文珊当时觉得李今樾好像用不着，她记得今年冬天就没见过他戴手套，衣服穿得也薄，好像男生火气都挺大的，就没有买。

楚小雨一听，更高兴了，当天就戴上，晚自习结束三人在教室学习时，在李今樾面前好好显摆了一通。

即使李今樾表情淡淡，压根没搭理她，楚小雨还是乐了好多天，这几天特热衷用她的兔子打文珊的小熊。

文珊被她措不及防一打，笔上一划，C写成了D，她划掉，“你要是实在没事，不如把作业拿来写一会。”

“不行，这种环境下我静不下来心，等你下班，回教室再写。”楚小雨明显找借口说。

超市又进来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一进屋就冲摆放圣诞果的柜台，一人一口气买了十几个。文珊结完账，楚小雨咬着棒棒糖嘀咕：“买这么多，不怕坏吗？”

文珊倒了杯热水抿了口，说：“圣诞节不是快到了吗，送人的吧。”

楚小雨狐疑看她，“你不知道吗？咱们一中有个传闻，圣诞节前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送自己一个圣诞果放床头，第二天醒来吃，圣诞节后就会有好运。”

文珊还真没听过，“啊？不是都别人送吗？什么时候的传闻？”

“听前几届的人说，就是我们刚来那一年有的。”楚小雨说，“我觉得挺好的，自己送自己好运，比靠别人强。”

“那你今年怎么没买？”

“……前年苹果吃多了，吐了。”

这时，超市门口欢迎光临响起，超市负责人抱着一个纸箱子推开门，用身体挡住，指挥外面的人：“就这，对对对，直接推进来，慢点啊。”

那人推着摞有十个箱子的小推车，箱顶还放了一个小精品袋，人影被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老板，你这生意也太好了吧，之前进的那些苹果又卖完了？”

店老板乐呵地，“圣诞节了，包装下，啥都好卖。”

李今樾把小推车的角落，一手搭推车扶手上，一手朝他竖大拇指，懒散地笑，毫不心虚地恭维：“还是您有商业头脑。”

“得了啊。”店老板拽一塑料袋，边往里捡苹果递，边说，“少拍马屁，我还不知道你，咱们一中自己送自己圣诞果的传说是不是就你传的？自己还在校门口摆了一个月的摊，也不怕冷。”

李今樾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你就说挣没挣钱吧。”

“挣了挣了。你还别说，全县几个学校，就咱一中圣诞果卖得最早最多。”店老板把装了半袋子的苹果递给他，“不过你今年怎么不摆摊了？”

“学业太忙，晚上还要打工，没什么时间。”李今樾也没客气，接过袋子道了谢，又帮老板卸好货，拎着精品袋往文珊那走。

文珊给他搬了个板凳，“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店里电路坏了，老板正找人修呢。”李今樾坐下，苹果放地上，从精品袋里掏出保温桶，“正好有时间，顺路给你送饭。”

“谢谢。”文珊接过，眼尖看见袋子里还有个蓝色的东西，没多问，把保温桶放一边，等饭点再吃，“你俩吃饭去吧，一会食堂人该多了。”

“我不饿！”楚小雨气鼓鼓地，瞪着大眼盯李今樾，不仅是因为那个让她吃苹果吃到吐的传统是李今樾传的，还因为他手上此刻正套着一副蓝色小熊手套，跟文珊的一模一样。

她阴阳怪气地，“身体挺虚啊，这什么天啊，手套都戴上了。”

李今樾也不是吃干饭的，面无表情说：“这几天帮爷爷洗菜，冻着了，怕再冷了生冻疮拿不住笔，早防备。”

靠！那至于买个和文珊一模一样的嘛？！

现在好了，本来她俩是闺蜜款，现在他俩成了情侣款，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楚小雨气得不行，刚想再怼，就听文珊非常认同地说：“那是该好好保暖，要不我给你买个暖宝宝吧，抱在手里可暖和了，我这还有护手霜，给你一个，以后你洗手后擦一擦。”

文珊想，原来他需要手套，早知道给他买一个了，好朋友送东西不能厚此薄彼。

李今樾人趴文珊旁边，垂眸看着手套上的小熊，手指来回拨弄小熊的头，没拒绝她要送暖宝宝，只说：“齐奇说，男生擦护手霜感觉怪怪的。”

“那有什么的。”文珊从书包里掏出护手霜递过去，“他不懂，你别搭理他。你拿着，别忘了擦。”

李今樾眼睛盯着那护手霜，兰花味的，矜持了下：“还是别了，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还有。”文珊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之前超市做活动，我囤了些。”

李今樾瞥了眼，也是兰花味的，同款。

“行，谢了。”

店老板点完货，招呼文珊和另一个男同学干活，让他俩给圣诞果打包。

店老板买的包装精致复杂，正好李今樾和楚小雨在，四人分工合作，楚小雨负责订卡片，她一边订一边看卡片内容，还一一点评：“这些祝福语都好一般啊，千篇一律，他快乐你happy的，一点都没新意。”

文珊从李今樾手里接过折好的包装盒子，把苹果往里一塞，再递给她，“统一批发的，都一样。”

楚小雨捏着一个贺卡：“这个不一样，‘送你的圣诞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咦，好直接啊。”

文珊凑过去：“什么直接。”

“表白啊。”楚小雨把贺卡订好，“圣诞节这么说，不就是在表白嘛，又是千篇一律的圣诞节表白话术，无聊。”

“你也挺无聊的，研究这干什么，赶紧订，订完去吃饭，一会食堂人要多了。”

“哎呀，就是无聊才研究这个的嘛。”

……

俩女孩边聊边干活，完全没注意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李今樾，默默把收银台上的精品袋拿下来，偷偷放到身后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