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雨愣了下,竖大拇指:“班长,你太有才了!”
文珊:“……这事,李今樾知道吗?”
“啊……”他还没来得及说,但齐奇估计那哥挺乐意的,点头,“知道啊,他直夸我聪明。”
‘文珊小弟’此刻正滔滔不绝地忽悠人,徐规已经从彻底崩溃边缘走出来了,脆弱的玻璃心逐渐修补,“可,就算珊姐揍你是真的,但你这一中扛把子的名头还是假的啊。”
李今樾轻啧,捶了下他的肩膀,“亏你还是尖子班的学生,历史没学透吗?你看哪个厉害的皇帝打完江山后不给自己封个牛叉的称号,我就封了个一中扛把子的名头,过分吗?”
徐规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可又总觉得哪里奇怪,“可,人家是拥有了江山才称帝的。”
“我也没说我称帝啊。”李今樾断眉扬起,很理所当然,“你就说吧,这一中谁能跟我单挑,除了珊姐。”
徐规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没有。”
主要是,一中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一进学校,就把自己名头打这么响的人。
换句话说,全一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厚脸皮的了。
“所以啊,你之前的认知没错,就是呈现事实的过程有些曲折而已。兄弟,别怀疑自己。”
徐规:“那古惑仔也是真的?”
李今樾:“……真的。”
“你说的高端会所呢?”
“那是高端‘健身!’会所,也是真的。放假我就带你去。”
中二少年的玻璃心缝补完成,跟李今樾碰了下拳,“行,我信你,樾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李今樾大大咧咧:“好说好说。正好,你不是在尖子班二班嘛,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
“文珊——”
话说一半,一道扁平的男声传来,李今樾警惕地望过去,拍了拍徐规的肩膀说等会再聊,转身回头站文珊身后。
徐规疑惑看过去,这不卢杰吗。
几人这会已经走到图书馆背面了,卢杰就站在那间旱厕样式的红砖瓦房前,脸色苍白,很没精神,眼睛直直地看向文珊。
文珊没搭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卢杰快步拦下她,劈头盖脸地质问:“是不是你的主意?”
文珊忍很久了,也不管他这话什么意思,冷冷地,“滚、一、边、去!”
卢杰脸一沉,习惯使然,手刚刚扬起,下一秒就被人扼住。
李今樾侧身站文珊身边,右手紧紧抓住卢杰的手腕,眼神凌厉:“你要是实在管不住自己的手,我不介意再记过一次。”
卢杰疼得脸上肌肉颤抖着,骸骨处还贴着创可贴,眼底划过一丝恐惧,那天拳拳到肉的疼痛他记忆犹新,他挣脱开来,却依旧盯着文珊,眼神不屑讥讽。
对文珊,卢杰始终有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十年,文珊在他眼里一直是那个刚从孤儿院里出来,自卑胆怯瘦不拉几丑陋的女孩,和他这个整个家族的骄傲,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孤儿院出身,被大人戏称为童养媳的女孩,哪有什么资格谈未来,能吃饱穿暖,就是她最大的幸运。
所以,他不允许文珊摆脱自己,更不允许文珊优秀。
他提醒她:“文珊,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孤儿院出来的吗?”
文珊冷笑,她一点废话都不想跟他说,简直浪费生命,直接绕过他离开。
李今樾三人跟她身后,保镖似的,经过卢杰时,挑衅地每人用肩膀撞他一下。
徐规站一旁纳闷地看着,见四人快要走远,忙跟上去。
“文珊!”卢杰想起自己的目的,强忍下心中的怒火,又快步堵住她,“我问你,让李今樾举报我爸,是不是你的主意?”
文珊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所以,你这次找我,是来求情的?”
卢杰脸色铁青,威胁:“你最好让李今樾不要这么做,不然你永远也别想回卢家。”
“卢杰,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文珊茫然脸,“我既然自愿解除收养关系,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还会再回去?另外,李今樾举报了你爸,你找李今樾啊,你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你欺软怕硬?”
李今樾没忍住笑了声,他懒散地站文珊身侧,一手插兜,一手指着自己,脸上带着“你不认识我了?”的表情,对卢杰郑重地自我介绍:“我就是李今樾。”
卢杰视线在李今樾和文珊身上徘徊,那眼神中暗显着某种情绪,让文珊心理不适。
他鄙夷说:“他举报我爸,还不是因为你?我确实怀疑你俩的关系,你说李今樾为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俩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李今樾脸色骤沉,双拳猛地握紧。楚小雨直接破口大骂:“我***!”
文珊倒很冷静,她拉住差点扑上去的楚小雨,站在卢杰面前,上下打量他,眸中满是怜悯。
卢杰恼羞成怒喊:“你这什么眼——”
“啪——”地一声脆响,几人愣住。
文珊甩了甩发疼的手,看着被李今樾压制住的卢杰,心平气和地说:“卢杰,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你刚才在说那么恶心的话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就是如此恶心的人,令人作呕。”
卢杰气急败坏:“我恶心?你以为你有多高贵吗?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侥幸进了实验班,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能一飞冲天了?”
“考进实验班又如何,交了朋友又怎样,没有卢家,你什么都不是!”
文珊很平静:“那你又是什么呢?活在自己幻想里的官二代富二代,还是遇事只会告状的男宝宝?”
卢杰气急了眼,想要冲上去打她,却被李今樾和齐奇死死按在原地。
文珊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卢杰,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你忘了自己是来求情的吗?你这个态度对我,就不怕我让李今樾直接把那些举报材料公之于众吗?”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文珊说,“我现在跟卢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这么做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卢杰脸涨得通红,死死地盯着她,半晌笑了声:“你不敢,因为你怕婶婶恨你。我爸如果下马了,你猜整个卢家会怨谁?”
文珊抱臂的手猛地抓紧,她明白卢杰的意思,如果因为举报让大伯这个卢家唯一一个当官的下马,卢家肯定会埋怨收养她的卢康张慧,而卢康是卢家人,大多数怨恨只会集中在张慧身上。
她面不改色,说:“你真的太幼稚了。我是自愿签署解除收养协议的,你觉得我会在乎他们过得好不好吗?”
整整十年,卢杰最清楚张慧对文珊的重要性,他不相信文珊真能这么决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女孩没有闪躲,眸中也没有他期待的慌乱,唯有坚韧。
“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卑鄙无耻。”文珊学李今樾,双手插兜,歪着头,朝李今樾和齐奇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松开,一副大姐大的派头,“但也不圣母。高考之前,你最好不要来骚扰我和我的朋友,不然我让李今樾直接把材料捅出去。你别不信,他现在是我小弟,什么都听我的。”
李今樾心里乐得不行,点头:“对,我是她小弟,什么都听她的。”
文珊轻哼一声,朝四人撇了下头,气势十足地转身离开。
四人则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远远瞧着,真跟小弟似的。
几人浩浩荡荡上了五楼,到21班门口,李今樾让徐规回班里,嘱咐这事别乱说,属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秘密,徐规很上道,再三保证后离开。
等人走远,文珊狠狠吁了一口气,太爽了!怪不得李今樾要自封扛把子,太拉风了,以后看卢杰还敢不敢欺负她!
四人打了胜仗,心情不亚于班师回朝的将军,他们站21班门口,背靠栏杆,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有人抱臂,有人单手插兜,有人抖腿,还有人懒洋洋靠墙柱上,都带着痞气,远远过去瞧,这一排还挺酷,离近了再听他们说话——
楚小雨:“没想到啊,一个班里,竟然能同时拥有傻白甜和贱人。”
文珊遗憾:“可惜了,多好的孩子。”
齐奇摇头:“希望不要被带坏了。”
李今樾笑得不行:“珊姐,要不小弟我出手整顿整顿?”
“整顿谁?”
曹久久猝不及防出现在几人面前,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四人一激灵,忙站得笔直,特乖巧老实,甚至还夹了起来:“曹老师好~”
曹女王不吃他们这套,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你们俩,刚才那是什么姿势?!站没站相,女孩子,非学他们男生那些臭毛病,怎么着,要去混/□□/啊!”
“你!你看看你自己,一米八几的大个,开口闭口整顿这个整顿那个,你几岁?是不是之前的教训不够?啊?”
“你笑什么?我没说你是吧?身为班长,不以身作则就算了,还包庇同学逃课,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仗义?”
……
曹女王的严厉是出了名的,那走路带风的气场,不仅21班,隔壁班遇到她都会不自觉噤声,这会见她在班门口教训人,来来往往的学生路过时刻意放缓脚步,看笑话似的不经意瞥几眼,然后互相推搡笑闹着离开。
如此落败的景象,和刚才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珊心里莫名发出不太符合的感慨,珊姐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大姐大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上课铃响,曹久久发表最后讲话:“你们四个,罚站!”
盛夏昼长,晚自习第一节课时间,天色还大亮,东头挂着淡白月亮,像甜甜的白巧克力,西头吊着橙黄太阳,像熟透了的大橘子,酸酸甜甜的,是这个夏天的味道。
此刻21班门口,四人垂头靠窗排排站,松垮着肩头,一人一手抱书一手拿笔,埋头莎莎写作业。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颈椎酸疼,文珊从书里抬头,看着一半灰白一半艳丽的天色,甩了甩酸疼的手,身侧莎莎写作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她下意识左右看了眼。
意料之中,李今樾根本就没在写,眼睛盯着书本,手捏着笔在纸上方一厘米的位置晃来晃去,稍微离远一点瞧,还真以为他在写作业呢。
而楚小雨,已经拿出她站着也能睡觉的绝技,头一点一点地。
文珊也不想写了,再写下去颈椎估计就废了。她偷偷碰了李今樾一下:“李今樾......”
“别看我,低头!”李今樾保持着姿势小声说。
文珊纳闷,曹女王的声音从教室传出来:“不要交头接耳!”
文珊这才想起来她是站在窗户前面,曹女王余光一瞥就能看到她,于是忙低头,也学李今樾的姿势,过了一会,教室里传来曹女王讲题的声音。
“怎么了?”李今樾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小声问。
“卢杰说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大抵是低头时间长了不舒服,李今樾头仰起来,拿书的手抬高,另只手夹着笔垂在身侧,借着换姿势的机会,李今樾往文珊那里瞥了一眼,半边天的橙色霞光将女孩的脸颊映得通红,眸光清亮干净。
她总是那么坚韧,又柔软,像水。
“是举报卢建涉嫌违反婚姻法的材料,借亲属收养之名,养童养媳,涉嫌构成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李今樾用余光瞄她,生怕她生气,毕竟是拿童养媳做文章,“对不起,当时卢杰逼得太紧,我不想让你休学,没有其他办法了……”
“谢谢。”文珊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在乎,如果她能继续上学,名声什么的,都可以不要,“那你举报成功了吗?”
李今樾摇头:“没有,我没有提交上去。爷爷也是李庄的,那几天回老家咨询了一下门内叔叔,卢建只是个乡镇干部,这个材料大概率会让他下马,但破罐子破摔不是我的目的,利用这份材料牵制住他或整个卢家才是我想要的。”
文珊很快反应过来,又觉得好笑。
那些人左一句卢家,右一句卢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家族呢。
能考大学的男丁要护,芝麻大小的官要保,一大家子估计也就几十个人,凑起来的钱只够在县城买套房子,卢杰心里真一点数都没有吗?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李今樾手里那份材料牵制,卢杰不会再轻易找她麻烦了。
“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文珊好奇,“你竟然连卢建是乡镇干部都知道。”
李今樾换了只手拿书,头侧向文珊那边,眼睛盯着书本:“卢杰说的啊,他不是天天在学校里说自己父亲是当官的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大官呢,上网百度了下,没搜到,幸好咱们这县城小,找南哥打听了下。”
文珊恍然大悟,迅速给他飞过去一个崇拜的眼神:“厉害!”
李今樾轻咳一声,将头侧到另一边,语气轻快地说:“小意思。”
齐奇正扭着酸痛的脖子,一抬头就看见李今樾龇牙咧嘴地冲他笑,配上天边的霞红,感觉像一张巨大的红色鬼脸冲他过来,特滲人,齐奇被吓得猛地朝后一仰,只听后脑勺“咚”地一声——
“艹!”
文珊吓一跳,忙侧头问怎么回事,楚小雨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喊谁的东西掉了。
“吵什么吵!”曹女王怒冲冲出来,“谁让你们说话的,都想去跑操场是不是?!”
李今樾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瞥齐奇,大声报告:“曹老师,班长在做实验,看人脑能不能敲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