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27章 翻墙

李今樾出来时已经过五分钟了，身上套回黑色卫衣，应是洗了个澡，薄薄的寸头滴着水珠，浸湿衣领。

他大步走过去，见文珊神色慌张，拧眉看向齐奇：“你干什么了？”

齐奇嘴里瓜子磕一半，疑惑地“啊？”了声。

文珊还没从刚才的真相中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今樾，她放下水杯，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神情恍惚：“那个，我先回学校了。”

一转身，脚下没注意，绊倒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洒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忙蹲下身去捡，手臂蓦然被宽厚的大掌抓住，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她扶起来，李今樾宽慰她：“没事，我来就行——”

“不用不用。”手臂像是被烫到一般，文珊惊慌失措，用力挣脱，迅速蹲下捡完垃圾，逃似的离开。

李今樾不明所以，以为齐奇说了什么他的坏话，迅速瞪他一眼，拿起沙发上的花衬衫追上去。

阳光小区主干道有几盏路灯，忽闪忽闪的，比不亮还吓人，而文珊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双手紧握，羞愧、懊恼、尴尬冲击大脑，让人仓皇无措，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文珊心里一慌，陡然停下脚步，僵在原地，她知道是谁，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起码回头打个招呼什么的，可不知为什么，以往面对那些嘲笑羞辱她的人时的勇气，在此刻全都消失殆尽。

身后的人像是意外她突然停下，脚步滞了一会，又慢慢走过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文珊紧张得不行，想也没想，小跑起来，一直到学校大门才停下，慢慢转身。

隔着宽旷的阳颍大道，文珊远远瞧见男生伫立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他一身黑衣利落干净，身姿挺拔，水泥路上投出一抹斜长的黑影。

文珊抓紧衣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路灯下的少年，他们离着一段距离，但文珊莫名知道，他也在看她。

脑海里混乱的思绪像是被什么温柔地理顺，心中的勇气再次回归，道德感重现，文珊慢慢地朝少年走去。

“李今樾。”文珊走到他面前停下，仰头看他，少年的眼睛清明干净，竟比头顶的路灯还要亮，却更柔和温顺，他微低头看她，轻轻地嗯了声。

文珊眼神真挚，语气诚恳：“李今樾，对不起，之前元宵的时候，我误会你，还踢了你一脚，我向你道歉。”

李今樾盯着眼前的女孩，等她话说完，紧紧抓着花衬衫的手蓦然一松，心里狠狠吁了一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绝交的话。

“没事，我都快忘了。”李今樾语气轻快。

文珊眸光微闪，心里感慨，真是个大好人啊，自己竟然误会他这么久，这一阵子还一直避着人家，实在不应该。

说起来，李今樾救过她有两次了，他爷爷还帮助自己，这亏欠和恩情，不是他一句忘了就能抹掉的。

文珊认真道：“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帮不了也会尽力，千万别客气。”

李今樾侧头摸了摸寸头，嘴角止不住上扬，轻咳一声：“没，没客气。”

文珊点头，语气特仗义：“行！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然后，朝他友好一笑。

李今樾怔怔，也朝她咧嘴傻笑。

春夜神秘宁静，气温微凉，路灯下一隅却如白日般温煦，少年少女相望而笑，借着灯光看见彼此眸中如星星般的碎光。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学校大钟整点报时，十二点了。

文珊转头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完了完了完了——”

大门早已关闭，值班保安室有微弱的灯光，文珊不敢敲门，这大半夜的回学校本来就说不清楚。

“跟我来。”

李今樾带着她绕到学校西墙，找了一片没有绿化带的地方蹲下，侧头说，“上来。”

文珊看了眼不算太高的墙头，又看看他宽阔的肩背，有些犹豫，刚道完歉就踩人肩膀，感觉不太好吧。

“要不找找有没有砖头，我踩砖头也能跳上去。”

李今樾弓着背，眼角瞥到一旁绿化带深处几块砖，说：“这个地方学校保安有空没空就来巡逻，砖头早被清走了。”

他还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再犹豫就显矫情了，文珊走过去，眼角瞥到他系在腰间，看起来挺廉价的花衬衫，提议：“要不你拿这衬衫垫一下吧，我怕给你衣服踩脏了。”

“不行！”李今樾迅速把衬衫塞怀里，抬头瞄她一眼，一副怕她打衬衫主意的模样。

文珊无奈，扶着墙，边说“你小心点，我可能有点重”，边轻轻踩上他的臂膀。

意料之中，少年很稳，文珊感觉自己踩在一个包着棉花的石头上。

“站稳了吗？”

文珊扶着墙：“站稳了，你小心点。”

李今樾轻轻嗯了声，缓慢站起身，文珊双手撑着墙头，抬脚跨上去，向下一看，才后知后觉竟然这么高。

李今樾仰头叮嘱她：“你先坐那别动，等我一下。”说罢，他后退几步，快速起跑，身体一跃而起，双臂撑住墙头，直接跨上去。

文珊被他这一套流畅的动作惊住：“你……还挺熟练。”

原本还想蹲墙头耍帅的李今樾身形一顿，跨坐在墙头跟她面对面解释：“没有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这地方还是齐奇告诉我的，我从来都不翻墙头的。”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也从不逃课。”

文珊呵呵两声，但上课睡觉是吧。

她转移话题：“我们怎么下去？”

“你坐着等一下。”李今樾纵身一跃，跳进学校，他仰头在文珊脚边，背靠墙壁站着，“你踩我肩膀上，像刚才那样。”

文珊轻轻踩上去，李今樾抓着她的脚踝慢慢蹲下身，刚落地，一道光线照过来。

“谁在那？！”

不等文珊反应，李今樾一把将她扛起，撒腿就跑。

这次文珊很淡定，任由他扛着，双手解开他腰间的花衬衫，盖住两人的头，只留双眼睛在外面，还非常配合地跟李今樾说保安的位置。

“前面哪个班的，给我站那！”

“站住！”

“叫人去那边堵！”

眼看着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文珊拍了拍李今樾的肩膀：“去女生宿舍楼。”

李今樾立刻会意，转身往女生宿舍楼跑，那里有一片荒地没有开发，荒草有比人还高，俩人钻荒草里，看着眼前闪过的光线，大气不敢出。

“人呢？看到人了吗？”

“没有。”

“看那学生挺高的，还扛那么大一东西，应该是男生，去男生宿舍那边找找。”

“走。”

光线和人声渐渐消失，文珊松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地上，掌心感觉被硌了下，她摸了摸，好像是个本子，拿起来：“谁的本子掉这了？”

还没看清，李今樾一把夺过来揣怀里，欲盖弥彰：“没谁的。”

文珊一脸奇怪地看他，没多问，站起身往宿舍门口走。

没走两步，李今樾叫住她：“文珊。”

文珊回头，李今樾身着黑衣隐在荒草中，腰上还系着花衬衫，他看了她一会，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什么？”文珊接过来，是刚才那个本子。

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文珊勉强看清本子是粉蓝色的，随手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的。

“是语文知识点积累本。”李今樾手指抓着腰上的花衬衫，说，“曹老师不是说要互相帮助吗？我就准备了这个给你，知识点很全，你应该用得上。”

文珊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同样密密麻麻的，用手颠了颠，惊讶：“这么多？都是你写的？会不会……太贵重了。”

这要写多久，才能写一本出来，况且积累本不是抄作业，只管写就行了，还需要筛选总结归纳，特别耗费心神。

李今樾听她这话，以为她不想要，忙说：“没有，这本子是我从高一就开始用的，一直积累到现在，现在用不到了，正好给你。”

文珊想了想，他确实没可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写出整整一本知识点出来，除非他天天晚上不睡觉。

“行，谢谢你了，以后你数学方面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那也有错题本，明天拿给你。”

李今樾重重点头：“好！”

宿舍大门已经关了，文珊踩着李今樾的肩头翻过去，隔着铁门同他互相道了晚安，转身离开。

李今樾看着女孩消失在楼道里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双手枕着后颈，脚步轻快地离开。

回到小区，老李头还半开着卷帘门等他，李今樾弓腰钻进去：“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已经困得不行了，边打哈欠边对他比划两下。

“放心，今晚不熬夜了，一会洗完澡就睡，你先睡吧。”

李今樾把系腰上的花衬衫放到枕头边，脱掉身上脏兮兮的衣裤随意扔地上，接了桶水洗澡。

水流哗哗响，李今樾边用毛巾擦拭身体，边走神，时不时低低笑两声，直到湿冷的毛巾打在身上，把他激回神。

洗完澡后，李今樾只套了条睡裤，他赤着上身趴在床上，脸埋枕头底下，春被遮住精壮的腰部，沟壑分明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嘿嘿。”

枕头下发出几声笑，骨节嶙峋的大掌摸索着伸向墙边的开关，灯暗下去，房间里安静下来。

花衬衫静静地躺在一侧，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缓缓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