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17章 女孩子

文珊半张着嘴，刚想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时，却见李今樾表情认真，霎时想起开学前后的误会，一噎：“我，不打你。”

不打了，那就是刻板印象解除了呗。

“行！”李今樾点头，抬手一跳，将排球投进推车。

行？这就行了？

“珊珊，去吃饭啦。”楚小雨抱住文珊的手臂，“一会食堂没饭了。”

文珊边被拉着走边回头，李今樾推着装满排球的推车离开，脚步轻快。

他这人，还挺好说话的。

“珊珊快走快走。”楚小雨催促她。

文珊收回视线，抓住楚小雨的手：“我们去外面吃吧，去吃你说的米线。”

楚小雨眼睛一亮，狂点头。

米线店不远，就开在阳光花园第二排居民楼下，非品牌店，店名叫“二小米线”，只有上水县有，整个县城也只有两家。

俩人来得有些晚，队都排到店外了，好在老板娘速度够快，两人只排了几分钟。

“老板，两碗小荤，一碗不要豆芽香菜，一碗都要，端楼上。”

“好咧！”

文珊跟着她上楼，眼角瞥到楼梯旁的价位表。

小碗荤米线，7元。

“珊珊坐这。”楚小雨抢了个靠窗两人座，拿纸把两个板凳擦了擦说，“你先坐着，我去拿小碗。”

“好。”文珊见她拉开校服拉链，露出里面的白毛衣，又拿纸擦了擦桌子。

小碗米线并不少，至少比食堂刀削面份量多，白软Q弹的米线浮荡在浓郁的汤汁中，米线上面铺了满满一层深色肉末卤酱，在腾升的雾气下，泛着诱人光泽。

“快吃快吃。”楚小雨给文珊摆好碗筷勺子，催促她，“一会冷了不好吃。”

文珊没动，吃个米线需要这么多餐具吗？

她看楚小雨，见她从卤酱底下叨出半小碗米线，再舀两勺肉酱，然后加醋加辣椒，拌一拌，最后狠狠嗦一口，一脸满足。

这么好吃？

文珊学着她的方法拌一拌，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确实很好吃！又辣又酸又爽！

她一开始还以为楚小雨是因为这家店便宜才带她来吃的呢。

俩女孩吃得满头大汗，侧身靠着窗吹风，摸摸微撑的肚子。

文珊感受着风吹额头的清凉，看向楚小雨：“小雨，这顿我请你。”

“好啊。”楚小雨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文珊笑了笑：“那我先下去付钱！”

“我跟你一起！”

俩人付完钱，勾着手臂挺着肚子慢慢走，快出阳光花园时，文珊忍不住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吗？”

楚小雨眨眨眼：“因为……你想让我帮你检查英语作文？”

“？”文珊勾紧她的手臂，“什么啊！不请你吃饭，你就不给我检查作文了是不是？”

楚小雨笑着求饶：“给你检查给你检查。”

打闹嬉戏一会，文珊心中雾霾并没有散去，她说：“楚小雨，对不起。”

楚小雨漂亮的眼睛瞬间睁大，脸上情绪复杂，惊讶，疑惑，不敢置信，再到愤怒悲痛：“你，你有其他好朋友了？”

文珊无语：“你认真点！”

楚小雨不依不饶：“那你先告诉我有没有。”

文珊只好回：“没有。”

“哦哦，那你道什么歉？”

文珊又不说话了，该怎么说呢，说她那无血缘关系的堂哥当着她的面造谣，可她却没能阻止，连个道歉都没能给她讨回来。

她久久没有说话，楚小雨也不问，眼睛滴溜溜地观察路口的一堆小摊车，似发现什么，拉着文珊转身回头。

文珊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说：“小雨，我是被收养的。”

楚小雨：“嗯嗯。”她带着文珊回头绕了一下，又过马路，再往学校的方向走。

“我以前是孤儿。”

“嗯嗯嗯。”楚小雨又瞅了眼远处某个摊位，见离得远了，放心不少，但还是让文珊走里面。

文珊停下脚步，拉住她，面无表情：“别人都会同情我。”你为什么不同情我。

冬日寒气阵阵，风吹乱发丝遮蔽眼前视线，文珊透过被割裂的视野，看见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听见寒风带来轻缓的话语：“你需要吗？”

她需要吗？

寒风骤停，手心温度化做暖流，一点点注入四肢百骸。

是的，她不需要。

涣然冰释，文珊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跟那些向她伸出援手，事事谦让她，看她时的眼神充满悲悯的人，没办法成为朋友了。

因为，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可怜。

卢杰说得对，无论从哪方面，她和楚小雨的悬殊都太大，十七八岁的年龄心思敏感，却也单纯。

他们的情感犹如一颗璀璨的天上明珠，无论身处何处，都无法被世俗尘埃沾染分毫。

或许条件不对等，但她们的友谊永远对等。

文珊拉着楚小雨，嘴角的笑容松快：“楚小雨，谢谢你。”

楚小雨回握她，咧嘴一笑：“既然要谢我，那能不能请我吃个冰淇淋。”

文珊：“…….现在是冬天。”

“哎呀，冬天吃冰淇淋才有一番滋味嘛。”楚小雨说，“你不请，我就自己去买。”

“不行，你会拉肚子的。”文珊拉住她。

“不要不要，我就要吃！”

最后，文珊还是给她买了一个冰淇淋，楚小雨让店员分成两份，俩人手拉手分着吃。

甜腻的冰淇淋在口中化开，寒气激得俩人直打冷颤，她们边吃边打颤边看着对方笑。

她们都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却知道彼此很开心。

文珊握紧楚小雨的手，心想，永远这样，一辈子都手拉着手。「1」

半个冰淇淋，俩人快到教室了才吃完，等晚上回宿舍时，楚小雨果然拉肚子了。

“活该！”文珊骂她，从厕所隔板下塞了包纸，又跑去隔壁寝室借了药，等她回来时，楚小雨一脸生无可恋躺床上。

“起来，吃药。”

楚小雨唉声叹气吃完药，说：“我应该在吃冰淇淋前多喝点热水的，这样就能抵消了。”

文珊：“你怕是嫌死得不够晚。”

楚小雨撇了撇嘴，直接盖上被子。

文珊嫌弃拉她：“你脏不脏啊，脱掉衣服再睡！”

没法，楚小雨起来脱了衣服换上睡衣，文珊见她的枕头都快掉地上了，弯腰扶正，手却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她掀开枕头一看。

“你怎么把螺丝刀放枕头底下？”文珊问。

楚小雨钻进被窝，拿过螺丝刀重新塞回去，说：“放桌洞我怕被人偷了。”

文珊失笑：“谁会偷这么大点的螺丝刀啊，你也不嫌硌得慌。”

“你管我！”楚小雨翻身朝墙。

楼下宿管阿姨大喊要熄灯了，文珊忙收拾收拾，上床睡觉，忽然听见楚小雨喊她。

“珊珊。”

“嗯？”

“我给你的暖宝宝有没有放被窝？”

“放了，赶紧睡觉。”

对床没了声音，宿舍寂静无声，天花板的灯到点熄灭，文珊闭上眼睛，睡着了。

*

周六考试时间严格按照高考来，九点开考，上完早自习，全年级出动开始把桌子搬走廊里。

文珊在后排靠窗位置，要等前面人搬完才能动，便拿出随堂英语试卷翻看，楚小雨趁乱带着耳机听歌。

齐奇边帮忙搬桌子边大喊：“别搬多了啊，留三十个，不然一会还要搬回来。”

前排已经搬差不多了，后排的同学只需要把书搬到走廊桌子上就行。

高中的桌子上不仅书成堆，还有各种资料以及个人物品，教室里乱糟糟挤成一团，文珊背上在桌洞放了一周的书包，把书全都放桌子上，等着排队出门。

“搬完的男生帮下忙啊，大家动作快点，还能多看会书。”

齐奇在讲台上指挥一群男生帮忙，见李今樾搬完桌椅，喊他：“樾哥，你数一下……”

话没说完，就见李今樾大步往后排走。

文珊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窝在高高的一摞书后，仔细翻看楚小雨给她批改的英语作文，红笔把错误的语法圈出来，又在旁边写出正确使用及相关知识，文珊仔细阅读一遍，闭上眼，嘴里小声背诵。

“starve starve，不及物动词，饿死挨饿，starve of=be starve of/for。starve starve……”

两遍背诵完睁眼，文珊怔住，她书呢？

她抬头四处张望，没找到，只看见李今樾抱着超高一摞书站在走道排队。她不确定看了下，果然看见那摞书中有一本书脊被楚小雨画上爱心的语文必修5。

文珊看着他略显凌厉的侧脸，说：“你好像拿错书了。”

李今樾像没听见，眼睛注视前方，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健壮的身材将宽大肥厚的校服称得像是出自某著名设计师之手，连藏蓝色都显高级，阳光透过窗柩投落在他的侧脸，轮廓半明半暗，断眉嚣张肆意。

文珊站起身，走到他身侧，又说了一遍：“你好像拿错书了。”

有那么几秒停顿，李今樾散漫地侧头，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他说话，不以为意：“是吗？”

文珊伸手去拿书：“我自己来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今樾好像侧身躲了一下，文珊没来得及辨别，后面排队的人催促：“往前走啊。”

李今樾朝她仰下巴：“你走前面，快点，都等着出去呢。”

“啊？哦。”文珊忙钻出去站他前面。

楚小雨终于意识到旁边没人了，忙摘掉耳机走出去：“珊珊，等我一起。”

她抱着一摞书，挤开李今樾，站在文珊后面。

李今樾皱眉，他刚才，好像，应该被瞪了一眼吧。

中间隔了一个人，后面又催促着往前走，文珊不方便再去拿自己的书，侧身向后看：“李今樾，麻烦你帮我拿一会了。”

不等李今樾说话，楚小雨哀嚎：“珊珊，好重，帮我拿一下。”

文珊忙从她手里抱下一半书本，转回身排队一点点往门口挪。

李今樾走得很慢，没一会和前面两个女孩拉出小段空间，任由身后男生打闹嬉戏碰到他，也没有晃动分毫。

怀里的书颇有重量，李今樾稳稳抱着，低头看着课本封面，纳闷，书都长一样，还压下面，她怎么认出来的。

视线跃过某人，精准落在女孩身上，女孩个子不算高，他只能看见她细软的头发和肩上的书包带。

书包带被坠得绷紧，不知道她那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抗住，背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队伍向前进，女孩上前两步，站在讲台，一抹熟悉的蓝色跃入男生视野。

毛绒绒的铃兰花在半空中划过，轻轻打在女孩的肩头，跳进他的眼眸。

1.永远这样，一辈子都手拉着手。——《卡拉马佐夫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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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