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20章 第20章、重获新生

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宫女的服制，料子看起来像是贡锦，却有些褪色，像是洗了很多次的样子，头上只用一个红色的发带编了个辫子垂在身后，整个人像宫女又不像宫女，像主子又不像主子的。

方抚月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知道了她是谁——跟霍安瑾同年出生的公主霍环。

她的娘亲不过是个小小美人，也没什么背景，再加上生出来的不是皇子，所以太医院对她娘亲并不上心，以至于落下了病根。

既然生病了，那自然是不能侍寝了，也就没了宠爱，宫里的人多的是看菜下碟的，发现霍同泽这么不在意她们母女，也就对她们不怎么上心，以至于宫里至今都没多少人知道还有个八公主在。

都被忽视到了这个地步，她自然也不会跟霍安瑾一样有盛大的周岁宴，甚至明明同年的霍安瑾要读书了，但是宫里宫外朝野上下却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她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就算是方抚月，在见到她之前也没有记起她来。

不过也不止是她了，宫里的公主大多如此，除了大公主霍璃跟三公主霍琅，其他几个公主一个比一个可怜，霍环甚至算不上最可怜的，毕竟她还有娘亲陪在身边。

看到霍环望过来羡慕的眼神，方抚月有些不忍，但是她如今也不过为人奴婢，又能帮上这些公主什么呢？

但是走了没几步方抚月还是停了下来。

——她实在是不忍心放着那么可怜的孩子不管。

于是她就不着痕迹的拉着霍安瑾往霍环的方向走去去，在霍安瑾注意到霍环后，又刻意说道：“咦？她怎么在这里？”

然后就预料之中的听到了霍安瑾的问话。

“弦月，你认识她吗？她是谁？”

“殿下，这位是您的姐姐，比您大一个月的八公主，是李美人生的。”

“那我为什么没有见过她？”

方抚月露出无奈的表情，没有正面回答。

“殿下，您知道您一共有八个姐姐吗？除了您见过的大公主跟三公主，还有五位公主您都没见过呢。”

霍安瑾露出了有些震惊的神情，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不是只有三个皇姐，而是有整整八个皇姐。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方抚月开口催促道：“殿下，八公主跟您是同年，那不是跟您一样要去上书房读书吗？那我们可得快点了，不然先生要等着急了。”

“对哦！”

霍安瑾被方抚月这么一提醒，二话不说拉起霍环就向上书房跑去。

霍环被他拉着，想要解释却因为性格原因不敢开口，就这样一路被霍安瑾拉到了上书房，但可惜的是还是迟了。

赵大儒正背对着门口站着，听到动静后他才转过身来，想要好好的给霍安瑾上第一课，就看到了被霍安瑾牵在手里的霍环。

霍环看到赵大儒望过来的眼神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求助一般的看向了方抚月，方抚月示意她大胆自我介绍，但是霍环就是不敢，甚至浑身上下都发起抖来。

方抚月见状叹了口气，只能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解释道：“殿下并非刻意来迟，而是路上遇到了八公主，耽搁了些时辰，还请先生谅解。”

赵大儒并没有听说过宫里有个八公主，但是想也知道这种事不会有人撒谎，再加上霍环跟霍安瑾的差异如此明显，自然知道霍环在宫里怕是过得不好，于是心善的他也没有计较，将读书第一天就迟到这件事轻轻放过了。

但尴尬的是上书房只给霍安瑾准备了一套桌椅，霍环就是来了也没有她的书桌，就在她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赵大儒默默地将自己的凳子摆到了霍安瑾的书桌旁。

霍环还是有些害怕这个长胡子的严肃老伯伯，迟疑了半晌都不敢坐上去，还是方抚月走了过来将她‘扶’了上去。

上午的课上完后，趁着用午膳的时间，方抚月赶紧命人去找了一套桌椅来，不然下午赵大儒又得站一下午，赵大儒年纪可不小了，万一站坏了谁都赔不起。

在上书房上完一天的课后，霍安瑾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却听到了方抚月的声音。

“殿下，八公主的宫人好像没来接她，不如您送送她？你们还能一起聊聊今天赵大儒教的东西。”

听了这话，赵大儒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学生，最后却来了两个，他深深的瞥了方抚月一眼没有说话。

霍安瑾倒没想着讨论学到的东西，因为赵大儒课讲得很好，深入浅出，他一下子就学会了，但是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去过几个娘娘的宫里，还挺好奇霍环跟李美人的住处，也就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然后他就蹦蹦跳跳的招呼起了霍环，说是要送她回去，霍环拗不过他只好在前边带起路来，一路上两个孩子有问有答的，看起来甚是和谐。

霍环的娘亲李美人住在延禧宫的一角，是个小小的院子，霍环跟霍安瑾去上书房了之后，方抚月就派人通知了她，所以她倒是不担心霍环丢了，但是她害怕霍环会惹怒霍安瑾，所以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霍环刚踏进院子她就看到了，然后她就一把拉过霍环，恭恭敬敬的向霍安瑾行了个大礼。

“臣妾见过大皇子殿下。”

霍安瑾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他见过的妃嫔不多，却都是高位妃嫔，所以基本上都是福了下身子也就过了，从来没有见过行大礼的，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还是方抚月给他解了围。

方抚月走上前去扶起李美人：“美人这是干什么呢，您可是殿下的庶母，哪里就需要给殿下行大礼了，回头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殿下嚣张跋扈欺负你呢。”

“臣妾没有…臣妾就是…臣妾…”李美人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但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着她这幅被吓坏了的样子，方抚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这么懦弱的性子，怪不得没人将她看在眼里，自然更不会有人对她下手了，所以才能安安稳稳的生下霍环。

霍安瑾想了想往常看到郑晚溪的样子，学着她的动作挥了挥手，李美人就知情识趣的闭上嘴站在了一旁，霍环也紧紧的依偎着她站着。

霍安瑾环视了一圈这个院子，院内有水井，水井旁被人弄出了一块小小的菜地，另一边有棵树，树上挂了个绳子，上边晾着的衣服还在滴水，院子里除了面前的母女俩根本没有别的人存在的痕迹。

他感觉有些无趣，也有些疑惑，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是看到这母女俩瑟瑟发抖的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干巴巴的跟霍环说了句明天见，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永和宫后，霍安瑾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郑晚溪那里，但是郑晚溪正跟周嫔还有楚美人在一起，他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偏殿。

想了又想，他还是没憋住，转过头就好奇的问道：“弦月，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为什么她住的院子那么小？为什么她穿的衣服那么破？为什么她没有伺候的人？为什么她娘亲看起来跟父皇的其他妃子不太一样？”

方抚月早就预料到了霍安瑾会问，于是她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都下去了之后，才回答了霍安瑾的问题。

“殿下，您问的这些问题都是同一个答案，那就是她不是皇子。”

霍安瑾挠了挠头。

“可是大皇姐、二皇姐还有三皇姐也不是皇子啊，她们不是过得挺好的嘛，只是二皇姐不太爱说话。”

“殿下，您听我跟您解释。”

方抚月因为她的突然出现生出了一些无处安放的恻隐之心，便不管霍安瑾听不听得懂，详细的跟他说起了那些公主们的命运。

“殿下，大公主是圣上的第一个孩子，地位自然与其他公主不可同日而语，就连她过世多年的生母都因为她被追封成了贵妃。而三公主，则是因为她母亲出身世家名门，入宫的时候位份就高人一等，她的待遇自然也超乎寻常。”

“至于二公主，一来她是圣上继位后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二来当时圣上还没有那么迫切的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待遇也还好，但是在这之后，圣上就没有多少耐心了。”

“四公主跟五公主出生的时候，圣上直接无视了她们以及她们的母妃，没有任何赏赐不说，也没有给予她们任何公主应有的待遇，甚至她们的母妃都直接失宠了。”

“到了六公主更是可怜，她的母亲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去了，圣上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六公主，这样一来后宫嫔妃自然也没人愿意收留她，以至于她差点饿死在宫里，现在全靠好心宫人的遮掩，以小宫女的身份生活在内务府里。”

“至于七公主…”方抚月叹了口气：“七公主是在六公主三年后出生的，圣上寄予厚望，结果还是个女儿，所以圣上一怒之下直接将七公主的生母贬到了冷宫里，七公主现在全靠冷宫的嫔妃们做些绣活拿出宫卖了换钱养活。”

“殿下，奴婢说句有些越矩的话，如果您不是皇子而是公主的话，您的下场比今日见到的八公主，还有另外几位公主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她们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啊。”霍安瑾还是没懂。

“殿下，正因为她们是圣上的女儿，这就是她们的原罪。”

霍安瑾有些迷茫，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宋嬷嬷过来了，说是郑晚溪叫他，于是他只好将疑问埋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