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芒 第17章 不是借，是给

事情好像就真的如同余柚音说的那般。

按她的方法详细教过一遍后，段望仿佛真的开窍了。

虽然自己做的时候还是有些磕磕绊绊，但是他没有在中途向余柚音求助，而是囫囵的把题解了出来。

看着段望解出的题，余柚音微微点头。

看来这个稳扎稳打的办法很适合段望。

两人一直补习到了中午，期间方德远探着脑袋在门口看了几次，都被段望按着头推了出去。

直到把一张试卷上所有的题全部讲完，余柚音才站起身。

她给段望留了张相似难度的试卷，让他今天做完，明天给自己。

走出门后，余柚音看见了方德远。

对方坐在店外的台阶上，身上穿着老式军大衣，晒着不算大的太阳，悠闲地晃动着翘起的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曲子。

“方叔叔，我想借你两本书看看。”

方德远睁开眼睛，偏头看余柚音，眼底闪过一丝莫名。

半晌，方德远出声问：“你喜欢那些书？”

“嗯。”余柚音点了点：“我还挺感兴趣的，虽然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看到那些书，我有一种莫名想看下去的冲动，之前从来没有过。”

不知道为什么，方德远又问了一遍：“你觉得自己喜欢那些书吗？”

喜欢？这种词余柚音从来没有想过。

余柚音有些困惑，她呐呐道：“我那种感觉……是喜欢？我不知道。”

“小姑娘，一时冲动叫兴趣，可是要想坚持下去，光靠兴趣可是不行的，你还得喜欢，喜欢到有莫名的动力让你坚持才行。”

说这话的时候，方德远语重心长，眼睛看向远处，嘴角挂着淡然的笑，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凉。

“莫名的……动力？”

方德国使劲一点头：“对，莫名的动力。”

似乎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余柚音紧皱的眉毛舒展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谢谢你方叔叔，我好像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莫名的动力，源自于喜欢。

余柚音长这么大以来，面对那么多东西，她想自己应该是有喜欢过什么的。

她也曾憧憬过幸福的家庭，可那在她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份期许，被她渐渐被遗忘在脑海。

对母亲，她勤工俭学，即使生病了也会去兼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值得依靠，她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

这是她莫名的动力，但她不喜欢。

但是段望呢。

余柚音突然想起段望。

她不喜欢管闲事，甚至希望任何事都不要找上自己。

可是段望不一样，对她来说不一样，即使为了还所谓的人情，她帮对方补习，但补习之于的担心和想念又是什么？

自己什么事不愿管的处事准则，似乎在段望身上并不奏效。

这份动力很是莫名……是……？

思及此处，余柚音对着方德远狠狠一鞠躬：“我知道了，谢谢您，方叔叔。”

这一下把悠哉悠哉的方德远吓地窜了起来，他脸上惊疑不定，问道：“你这孩子想明白什么了，还要谢谢我，我怎么听不明白。”

“哈哈，不告诉您。”

余柚音对着方德远露出狡黠的笑，然后招了招手：“拜拜我先走喽，您继续晒太阳吧。”

女生迈着轻快的步调，把满脸疑惑的方德远留着身后。

突然想起来什么，方德远转身拐进店里，出来时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累得满头大汗。

然而刚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这孩子，你书不借啦？”

这边余柚音刚换上工作服，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一高对学生带手机的态度不算严苛，只要不上课玩手机，是不会过多干涉。

平时余柚音都会带着手机，以防家里出什么事彭淑联系不上自己，但除了一些社会新闻，手机不会有任何反应。

余柚音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时手机振动。

余柚音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掏出了手机，低头一看是一张图片，段望发来的。

内容是两摞半米多高的书，每一本都很厚实，堆在地上看起来数量不少，从外面的封面来看，都是一些关于医学的知识书。

而地点那熟悉的地砖，应该是在自家小区外。

几秒钟后，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方叔给你的，不是借，是给，让你看完了直接去他那里拿]

[辛苦你了，我明天去谢谢方叔叔]

[谢他就不用了，你谢谢我吧，这些书老沉了]

余柚音嘴角露出微笑，抬手打出几个字。

[谢谢你]

[嘿嘿，不客气，你家在几楼，我给你搬上去]

在这条消息后，紧接着又弹出来一条。

[不许拒绝，我刚刚都接受你的谢谢了，你拒绝的话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家楼下有个停用的报亭，五楼右手边第一家]

[楼梯？]

看着那个问号，余柚音强忍笑意。

[是]

[没事没事，我就当锻炼身体了，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嗯嗯，加油！]

余柚音想了想，月牙似的眼睛弯起，又发了一朵玫瑰花过去。

看着那朵红玫瑰，还没开始搬书，段望的脑袋就开始有些发热了。

玫瑰花要是别人给他发，他肯定觉得老气死了。

可此刻发玫瑰花的人是余柚音，段望只觉得可爱。

等等！

可爱？

段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地上的书歪倒，狠狠砸在他的脚上。

“靠！疼死我了！！！”

临近下班时间，牛肉面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余柚音准备把空余的椅子收起来。

突然，店外就传来急刹车的声音，电动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发出“刺啦”一声。

这一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男人焦躁的声音传来。

“还好没关门，不然今天晚上我可得饿肚子了，小余啊，给我来碗大碗牛肉面，多放葱和香菜。”

余柚音收椅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了符全，随即露出一个笑。

“符主任，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符全大刀阔斧地一摆手：“哪能啊，就好这一口，不吃睡不着。”

符全老婆厨艺不精，但奈何兴致勃勃，只要符全在家，她就跑超市买一大堆菜，做一桌子色香味俱无的大餐。

为了保住小命，符全都是在学校解决三餐，但周末就不行了，儿子放假他也得回来。

毕竟上阵父子兵，两人得一起面对。

符全从角落里掏出一颗蒜，动作驾轻就熟，显然是清楚蒜放在哪里。

剥开放在嘴里嚼，辣味直冲天灵盖，但是好歹是把那股子反胃的劲压了下去。

符全砸吧着嘴，忙又剥了一颗。

等到余柚音把面端上来，符全桌子上已经有了一堆蒜皮，看着吃了不少。

符全除了是一高的教导主任外，还是这家牛肉面馆的常客。

周末在这家店上班的余柚音，自然也与他相熟。

看着符全身旁的空余，一向话少的余柚音出声问：“怎么不见舒远，平时他不是会跟着您一起来吗？”

提起儿子符舒远，符全秃噜牛肉面的手一停，“嘿”得一声笑了出来。

“舒远被他妈留住了，喝那什么满分汤，核桃杏仁枸杞一锅煮，闻着我都头晕。”

说完，符全把筷子放下，用手比划了大小，一脸幸灾乐祸：“整整一大锅呢，他妈看着他喝完，不喝完都不让出门。”

还好他不用补脑，脚也够快，不然也得尝上一尝。

平时在学校人人都怕的“火爆龙”，此时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父亲和丈夫，带着一身的烟火气。

余柚音把醋递给符全，笑着摇头道：“阿姨这么关心舒远，恐怕舒远也不好意思拒绝。”

“谁说不是呢，高三学生就是更让家长操心，毕竟快高考了嘛。”

符全给自己倒了几圈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抬头问：“你今年高二了吧，前几天在学校见你我还吓了一跳，认识那么久，我都没想到你在一高上学。”

“嗯，我今年高二，五班的。”余柚音点头应道。

余柚音也回想起了那天的事，当时知道段望被留在教导处，章明气得不轻，更别说还扯上了杨同。

刚来几天就打架，还带着同学一起，章明说什么都不肯去领人。

最后还是余柚音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向章明提出去教导处。

余柚音清楚，要不是两人认识的话，符全是不可能轻易放人的。

“符主任，那天谢谢您了。”

“谢什么。”符全往嘴里塞了口面，不甚在意地摆手道：“这都是小事……我不是……不是也经常麻烦你去后厨……给我加辣椒油吗？”

符全嘴里嚼着面，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好歹是被话说明白了。

余柚音赶紧抽出纸巾，然后递给符全：“主任您慢点吃。”

符全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红油后，他扬了扬眉毛：“这不是太好吃了吗？聊天吃饭两不误，高效率嘛。”

话语间，符全碗里的面已经见底，他打了个饱嗝。

一旁的余柚音见此，忙道：“吃饱了？要喝水吗？我去给您倒。”

“水就不喝了，小余啊，给我打包一份牛肉面，我给那小子带回去。”

也不知道回去的时候，那小子喝完没有。

符全心想——等会可得在楼下坐会儿，等那小子喝完再上去，不然被分半碗都能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