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芒 第18章 那光好像有温度

牛肉面馆那条步行街，距离余柚音家有些远，需要坐十五分钟的公交车，然后再步行两分钟。

余柚音坐着最后一程公交返回，下车那一刻，冷空气瞬间包裹了她。

“好冷啊。”

余柚音缩了缩脖子，她把下巴埋到围巾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低头看脚下的路，慢慢走着……

嘟嘟——

一直握着的手机发出振动，余柚音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

手机上带着余温，余柚音把手机开启，屏幕上是一条消息。

段望的。

余柚音对他的头像印象深刻，是一只抱着竹笋的熊猫，白底的简约卡通形象。

和段望本人不搭调，却又有种莫名和谐。

[到家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

段望回了消息，[这样啊，你回家的路上记得抬头看]

余柚音有些疑惑。

[？抬头看，天上有什么吗？]

[反正你抬头看就是了，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你看不出来我可是会生气的]

[知道了知道了]

余柚音无奈的勾起嘴角，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

刚才还畏冷的余柚音，此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生气？

她好像还没见过段望生气的样子。

段望虽然看起来，甚至他本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生气，或者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是别人认为段望不够好，他才会展现不好的吧。

看着那张熊猫卡通头像，余柚音垂下眼帘，感觉心里酸酸的。

像是被浸在什么里一样，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

走了一两分钟后，余柚音来到了小区门口，光线从刚才的暗淡转化为明亮。

被明光包裹的余柚音，看着那烁良的路灯，眼睫晃动，一脸怔住的表情。

其余之外，她似乎已经做不出反应，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余柚音慌乱地掏出手机。

[我看到了，很亮]

[我就说你能看到，毕竟这么明显]

确实很明显，原本小区里面昏黄杂浊的路灯，全部被替换成了最大瓦的照明灯，每一个都被细心的套上了保护罩。

[嗯，还没进去就看到了]

[那余老师应该说什么？]

[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顺手的事]

间隔两秒，余柚音又发了条消息。

[谢谢你，段望]

间隔两秒，段望又回了一条消息。

[顺手]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屏幕上。

余柚音轻轻将眼泪抹去，她抬起手臂，缓慢的伸展开，似乎是想要去触碰光线。

可那明亮却透过指间，照在她脸上。

走过沿途的路灯，余柚音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没有温度的光线，将她整个人照的发光。

小区可能有管理，也有可能没有，至少余柚音从来没有见过。

现在的路灯大多都是太阳能式，而他们小区的路灯型号老旧，厂家可能都已经不在，但段望却找到了相同型号。

还有电源的问题，小区里面没有管理，他是怎么找到的总闸和电源线。

就算这些可以做到，要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完成，绝对不是段望说的顺手而已。

余柚音不知道在阳台上站了多久，她一直看着楼下的路灯，像是中了魔一般。

直到彭淑把厚衣服披到余柚音身上，她才有所反应。

余柚音转身，看着穿着睡衣的彭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妈？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

“不，不是。”彭淑轻轻摇头，伸手把女儿冰凉的手握住：“我半夜醒的，见你站在阳台上，就出来看看。”

彭淑握着余柚音的手，让她的手渐渐有了知觉，感受着那温度，余柚音微有些失神。

过了两秒，余柚音浅浅笑了：“我就是有点睡不着，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彭淑直接拆穿余柚音的谎话，她的语气揶揄：“是因为今天来家里那个同学吧，还挺帅的那个，长得特别高，看起来得有一米九，进门差点没把门框顶破。”

“还给你搬来那么多书，咱家住五楼，他二话不说都给你搬上来，连口水都没进来喝，我看他人挺不错，可以处。”

一顿妙语连珠说完，余柚音脸上又羞又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你夸人就夸人，可以处是什么意思。”

余柚音把手抽回，转头背对彭淑，“他就是我同学，我们……我们不是那……那种关系，而且我不……不早恋……”说完，余柚音的小脸红得像熟透了个苹果。

都是过来人，对方还是自己的女儿，彭淑心里边跟明镜似的。

彭淑看着余柚音的背影，语气很轻，轻的有些握不住。

“女儿，你比妈会看人，他是个好孩子。”

说完，彭淑看了一眼楼下，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轻轻叹了声气后，她转身回了房间。

看到彭淑稍显落寞的背影，余柚音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妈……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加上今早彭淑的欲言又止，余柚音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母亲了。

第二天早上。

余柚音跟昨天一样，前往方德远店里给段望补习，但这次稍有区别的是她的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玻璃门被打开的一瞬，段望停下手中翻页的动作，他抬头看向门口，对着那人扬起一个笑。

视线向下，段望的目光被浅黄色的保温桶吸引。

“你拿的是什么？”

他朝余柚音走去，接过对方手中保温桶，好奇地轻晃两下后，发现里面是一些汤汤水水。

段望看着她问：“吃的？”

余柚音点头，她站在段望身旁笑着说：“给方叔叔的谢礼，感谢他借给我那么多书。”

段望一听瞬间不乐意了。

凭什么给他谢礼，不给我啊！？书可都是我搬的。

打开保温桶盖子的动作顿住，段望“啪”的一声把保温桶重重放在玻璃柜台上。

他嘴唇微动，正欲说点什么。

“我来了我来了，我听见有人要给我谢礼，什么谢礼让我瞧瞧。”

方德远嘴里叼着牙刷，嘴唇上满是泡沫，着急忙慌地就跑了出来。

这副样子，着实刺激到了段望。

眼不见心为静。

段望背对他们坐着，右手插兜，长腿微微曲起。

方德远眼睛忽闪忽闪的，双手激动的朝前捞了捞：“谢礼是什么？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看着段望的背影，余柚音有些无奈。

怎么突然生气了。

被方德远期待的眼神盯着，余柚音轻叹一口气。

她把柜台上的保温桶打开，一股肉香夹杂着香料的香味，即刻迸发开来。

段望喉结微动，用余光看向后方。

“哎呦，这牛肉面可真香死了，吃上一口，我人生都圆满了。”

方德远十分陶醉的深吸一口气，眼里的光都要溢出来。

平常都是吃红烧牛肉味的泡面，这次终于能吃上肉的面了。

“我得赶紧把牙刷完，再洗个脸，休沐焚香后好好品尝才行。”

说完，方德远冲进里屋。

紧接着传来一阵水流声。

余柚音转开保温桶的二层，把另外一份牛肉面放到段望手旁。

“这一份是给你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段望很轻的“哼”了一声，他把头偏向一旁：“这是给方叔的谢礼，我可不敢吃。”

听到这酸溜溜的话，余柚音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错了话。

“不是的不是的。”余柚音慌乱找补，她显得很紧张，语速不自觉有些快：“我做了两份，这一份是给你的，感谢你昨天……昨天……”

段望把耳朵俯过去：“昨天的什么？”

对方贴过来的距离有些近，余柚音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盯着段望的侧脸，她低声道：“帮我……搬书，还有修好了那么多……的路灯。”

“嗯。”段望满意地点头。

余柚音的声音有些小，但段望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对方知道自己帮了她两件事，对比方叔可是多了整整了一件。

整整一件呐。

段望放在桌面的手指轻敲，他挑眉道：“我要那碗肉多的。”

余柚音无奈的一耸肩：“没有肉多肉少的区别，味道也都是一样的。”

余柚音在江萍的面馆上班，或多或少也被熏陶几分厨艺，虽然强不过店做的，但也是色香味俱全。

她早上早早的起床，买最新鲜的牛肉，在家炖了好几个小时。

一套步骤下来，余柚音急得手忙脚乱，哪里会有肉多肉少之分。

段望十分有脾气地起身，他佯怒道：“我不管，你给我那碗肉多的，我就吃肉多的那碗。”

“你！”

余柚音气得脸颊浮起红霞，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从前的淡然处之不见分毫。

听到对方明显变急促的呼吸声，段望又有些后悔。

可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较劲。

段望正欲回头，余柚音却已经端着面，来到他的身前。

显然是还有些生气，余柚音扭着头不看段望，她把面往前一递。

“这碗肉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