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曳清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江燃焰就刚好走错了包间,还刚好遇到了这些事。
但是他还没问出口,江燃焰就先他一步说话:“你肯定有很多蠢问题要问,但是我建议换个地方。”
游曳清:“……”
***
最后游曳清还是没同意,硬是亲眼看见游慈被送走之后,才跟江燃焰下楼去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外面的雨果真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下的很大,直到现在快十一点多还没停。
雨滴湿濡了窗玻璃的外层,一滴一滴地滑落,这场雨漫长地淅沥着,但称不上一场温柔的雨。
游曳清现在正坐在窗前宽大的桌边,深色的阴影投落下来,在白色的理石桌面上似波浪般漾动。
他正烦躁着,旁边的椅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了。
江燃焰往他跟前放了一盒热过的牛奶,自己却拿了杯咖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成年人的样子。
“你有什么目的?”
游曳清把牛奶推回到旁边,没什么情绪地开了口。
“你是程郁的朋友,程郁是我朋友,就这么简单。”
江燃焰推着那盒牛奶又回到游曳清面前。
“程郁有钱,朋友多的是,况且和我根本不是一个学校,大费周章交我这个朋友做什么?”
游曳清盯着江燃焰高挺的鼻梁,等着他的下文。
江燃焰一时没说话,片刻后才抬起漆黑的眸子,对上了游曳清淡棕色的眼睛。
“因为他想跟你谈恋爱。”
他们之间距离不算太远,氛围一时间僵住了,十分安静。
“……他有病还是我有病?你看清楚,我是个男生。”
游曳清古怪至极地斜了江燃焰一眼。
“这你得问他去,但我能帮他给你提前解释一下。谈恋爱不分性别,只要是真心喜欢就行,只是你不了解。”
游曳清理解了。
他不是什么很封建的人,只要有人给他稍微点一下,他就能明白,但不代表他就能就此接受程郁,继而跟他谈恋爱。
“他喜欢我,但我们压根没什么交集,倒是你,你凭什么上赶着管我的事?”
江燃焰这回仿佛是真愣住了,半晌没说话,最后终于扯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来。
“没什么交集?你也不看看你给没给人机会。人家约你你总是不出来,他还能把你绑过去不成?”
“另外,既然程郁是我兄弟,兄弟看上的人,总得帮忙看着点。”
游曳清听完他的话,又盯了他片刻,好像真的找不出什么端倪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想太多,只要确保没人害自己就好。
但如果他仔细想想,就会发觉这一切是多么地巧。
江燃焰为什么那么肯定他是一个不会借别人作业抄的人?以及为什么他能那么及时地走错了包间?
应该真的只是比较巧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贺青山跟你们去玩了,那他和程郁人呢?”
“早就各回各家了,你不来,程郁哪有心情玩?”
江燃焰玩味地瞥了他一眼。
“哦。”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你不喝么?”江燃焰冷不防问。
游曳清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问:“什么?”
江燃焰没说话,只是用食指指了一下游曳清面前的牛奶。
“……不喝,大半夜喝这个,我有病么?”
“行,那丢了吧。”
江燃焰点点头,自顾自地拿起那盒牛奶朝垃圾箱走去。
游曳清忍了半秒钟,还是没忍住对浪费行为的纵容,于是他从牙缝里蹦出了俩字。
“算了。”
江燃焰好似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很快又折了回来,还贴心地帮他插好了吸管。
游曳清挺喜欢甜口的东西,因为他觉得味道不错。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生活里缺乏甜蜜素吧,他需要补充一下。
这盒牛奶就很甜,草莓味的,也不知道江燃焰是从哪个货架挑出来的。
他喝着,江燃焰就在旁边看着。
他们默契地一直在这里待到了雨停。
仿佛真的如江燃焰所说,这件事成了一场梦。
……
从那之后的不知何时开始,游曳清貌似默认了江燃焰和程郁在他单一不变的生活里的存在。
等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北方天气转凉转的很快,柏城七中的树叶都已经褪了色,淡绿中镀上几层橙黄色的边,在枝丫上摇着坠着。
这期间风平浪静,游曳清只见了游慈一面,后来游慈便整日不归,对门的王大妈告诉他,他爸那回烂醉之后,像是改过自新了,出去找工作去了。
但他爸输光了钱,整日不回家,能住到哪里去?
“来来来,游曳清,我看你若有所思,不如你上来把这道大题解了吧,老师看好你啊。”
老李这几天正发愁怎么拔一拔游曳清这根好苗子呢,这回算是让他逮住了机会。
游曳清回神,扫了眼黑板上的题,站了起来。
“抱歉,我不会做。”
凳子在地板上发出来一点声响,正趴在旁边睡觉的江燃焰眯着眼醒了,捏着指关节欣赏游曳清的演技。
“真不会做?上次课后留的那道拓展题我看你做的挺顺溜的,这会儿怎么不会了?”
老李在讲台上把粉笔掰成两节,一副这节课必须让他上来解题的模样。
“老师,您就别为难我同桌了,人总不可能道道题都会吧。”
江燃焰打了个哈欠,没正形地转着笔说。
没想到老李更加恼火了,“啪”地拍了一巴掌在讲台上,没好气地吼道:“你还替他说话呢?你明明有那个学习的聪明脑子,就是整天不务正业,有钱了不起还是怎么的?你能花你爸的钱一辈子?”
前面的男生没忍住笑了,抖着肩膀跟同桌说悄悄话。
“老李要是能这么骂我,我得爽翻天。”
江燃焰磨了磨后槽牙,有点不爽:“您怎么那么确定我在花我爸的钱?”
老李气急败坏地要下讲台跟他理论,下课铃就不合时宜地响了。
他只好作罢,叹了口气后道:“多跟咱们班的张淳学学,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比你们俩省事多了。”
于是同排另一端的张淳往这边看了一眼。
后排的其他同学早就迫不及待飞奔到外面上体育课去了,于是张淳刚好对上江燃焰往这边投来的淡淡一瞥。
张淳一惊,忙收拾了东西从前门出去了。
“你就这么爱跟老师吵架?”
游曳清把课本往桌上一扔,准备从后门往外面走。
“我闲,行么?”
江燃焰貌似更不爽了,狠狠地把凳子踢进桌底下,然后紧随游曳清后面出去了。
两人刚准备下楼,身后就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焰哥!清儿!等等我!”
贺青山喘着气停在二人中间,然后一边和他们一起下楼一边兴奋道:“我们班主任换课表了,以后今天七班跟九班上一节体育课!我靠!”
游曳清:“那你高兴什么?”
贺青山:“能跟哥们儿上一节体育课,我天你是不知道有多幸福!能凑一场篮球啊!”
操场有些远,三个人又不好走太快,于是他们就这样一边听着贺青山在中间叽叽喳喳一边走着。
游曳清正听他讲某个八卦,就见江燃焰突然绷着脸和把贺青山挤到旁边,自己站到中间的位置,然后又旁若无人地继续走着。
游曳清嗔怪道:“走个路你也要争C位?”
不怪他这么想,原因是上次在包间里,江燃焰也是这样硬插在他和程郁中间坐下,又若无其事地聊天。
结果爱抢C位的江少闻言佯装不解地回头冲他俩微笑:“嗯?”
贺青山明显愣了几秒,然后一摆手,十分大气地说:“哎,没事儿,焰哥你爱走哪里走哪里,你别看清儿爱怼人,其实他可心软了。”
这回游曳清不说话了,他无声地睨了贺青山一眼,然后大步往操场独自走去。
贺青山正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就听江燃焰对他说:“我自己知道他心软。”
然后这位爷就也仗着腿长追游曳清去了。
贺青山默默地想:世界孤立我……
游曳清从器材室拿了篮球,然后在场子旁边等江燃焰跟贺青山过来。
江燃焰先一步追上游曳清,挑着眉问:“你会打篮球?”
之前两人没一起上过体育课,江燃焰自然没见过游曳清打球。
其实游曳清以前初中时经常被贺青山抓去凑人数,久了之后也就熟练了,从此就次次被贺青山以“你反应快投的准”为理由而拉去打球。
“还行。”
游曳清把球扔给江燃焰,蹲下去系了鞋带。
江燃焰恰好在他低头时单手稳稳地勾住了球,然后在食指上随意地转了一会儿。
等游曳清起身的时候,就看到江燃焰俨然一副没打过篮球的样子,用两只手略显笨拙地端着球。
“你不会打?”
游曳清有些狐疑地问。
江燃焰那么高的个子,身上的肌肉也很结实,按理说多少也应该会一点。
没想到这货瞧着他点了点头:“确实不会。”
游曳清:“……哦,那你给我。”
他刚要伸手,江燃焰却把球高高地举到头顶,笑着说:“你教我打,不然就劳烦你再往器材室跑一趟吧。”
游曳清白了他一眼,伸手要去够他的球。
其实他没比江燃焰低多少,那个高度他把胳膊伸起来就能够到。
但是就在他即将摸到球时,江燃焰却又往上举高了一节,好像算准了他够不到。
游曳清:“……有病。”
他转身要去器材室,身后的人又追了上来,把球递给他,然后凑到他耳边懒懒地说:“又不是白教,我好歹也是为你了向我爸借了几万,你得报答我啊,一节课算你一千。”
游曳清脚步一顿,大脑不停地告诉他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得还江燃焰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