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8章 入学邀请

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车窗外的一切像流水一样穿过。

连绵的小山在窗子里跑、跳，又跃起来变成一座大山。火车无畏地闯进大山里细长漆黑的隧道，又平安地出来了。又是连续穿过了几座大山，扑面而来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绿油油的连成一片。数点杂色的像是屋子的小点欢乐地蹦开。

建筑物一点点增高，从两层魔幻般变成五层。感觉周身的一切都在变化，自己却可怜地跟不上潮流。火车顺着铁轨发出奇怪的声音，头脑在伴奏下追忆起使用术式时那怪异的撕裂感——一部分的“我”再被撕碎，而另一部分的“我”在旁观……

头开始晕了起来，身上冒出冷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把怀里抱着的背包放在一边。无助地弓起身子，单手支撑在前面的靠背上。眯起眼，不再看向窗外。但那随着列车而前进的感受却如实传来。

也许待在村里是更好的选择。什么东京啊，浪漫啊，就该丢到一边。就不应该不听妈妈的话，随随便便就走出了家。更不应该由着性子，随意地搭上了火车。现在就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在火车终于停下来后，夏油杰第一个冲下了车厢。

走出车站，感受好了许多，但那种不断前进的感觉还停留在脑海里。

……

无数的高楼挡住了太阳的身影，天空泛着粉红淡紫的光，暗示着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人和车仿佛一群蚂蚁和甲虫一样四处乱爬。巨大的招牌和奇怪的屏幕挂在高楼上。屏幕里和地上的汽车一样大的卷发美女对着屏幕外比了个wink，对着手里的洗衣液拍着马屁，随后屏幕里迅速闪过一个商标。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太阳开始落下，灯光开始亮起。街上没有电线杆，没有黑色的电线露在外面。无数的路灯亮起，无数玻璃墙壁边上的霓虹灯亮起。那些挂着的招牌开始一闪一闪，更加夺目。

夏油杰扶着路灯杆，一边缓神，一边欣赏。

不愧是东京，简直让人有种穿越了的迷惑感。

到目前为止，唯一熟悉的可能便是趴在行人肩上的小别致。

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一个可以借宿的地方。晚饭没胃口，就不吃了。

少年想着，手摸向包里。但就在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背包不见了。

脑海里开始复推包到底丢到了哪里。思维顺着记忆逆行，自己退出一系列街道，返回车站，移步到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没错，自从下车后就失去了对背包的感知。再进行反推……

……自己当初把背包放在身侧，下车时过于匆忙忘记带走了……话说，自己当初坐的车厢号是哪个？

少年又摸遍了口袋，最后总算掏出了一个五元硬币。

夏油杰盯着这枚硬币，发呆了好一会。

……

天色已经变黑，今晚月明星稀。许是大都市的光污染有点严重，在公园里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当然也有可能是月光太亮，掩盖了星星的光，造就了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咒灵操使抱着召出的灰毛球，坐在公园的躺椅上，抬头看向明月高照的天空。

脑海里残留的高速前进的错觉开始变得稀薄。但第一次来到东京，还遇到这种状况……总之，少年无法入眠。

年龄不够，证件没有，不许打工。不如就在偏僻点的地方走走，东京也许会有一些好心人送一点钱。之前在小城里也是如此。当然，这肯定不是因为夏油杰一拳打昏了对方领头的那个家伙。

少年站起身，摸着怀里毛茸茸的毛球。在公园的石子路上走了几步，但又停了下来。

一片骨刺组成的箭雨落在了少年跟前。如果夏油杰继续走下去，那么他有可能被扎成刺猬。

两点幽幽的火在黑暗里亮起，那是一双咒灵的眼。从公园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三米高的像是刺猬的玩意儿。只是那些刺变成了苍白的骨刺，而它的皮肉呈腐烂状，有许多黄色的蛆虫在它的血肉里爬进爬出。

“是东京的咒灵。”咒灵操使感受了一下气息，“决定了，今晚要做的事。”

灰毛球化作一团咒力返回。少年对着敌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

报告中描述的一级咒灵瘫倒在地。它背上的许多骨刺被折断，不少地方呈现出一块“斑秃”。四肢被折断，腐烂的□□上黄色的蛆虫从伤口顺着紫色的液体而下。地上积起了紫色的血泊，线状的小虫在液体里游动。

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装，扎着丸子头的陌生术师站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上。他的模样很年轻，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脸上还带着稚气。

他用那种可以称得上“好奇”——夜蛾正道不想用这个词，但这个词却无比贴切——的眼神观察着重伤的咒灵，并随手掸掉衣服上沾着的黄色小蛆虫。

——这就是夜蛾正道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窗”监测到这里出现了一级咒灵。恰好身为一级咒术师的夜蛾就在这块区域附近。他接到了通知，来到这里祓除咒灵。

「账」已经展开了。月色下的公园更显黯淡。

忽然，咒灵卷曲起来，头尾相接练成一个刺猬球，骨刺上弥漫着咒力的气息，从地上蹦起，向那位少年袭去。

“小心！”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喊到。

跟随他的傀儡已经出现在咒灵和那位陌生的术师之间，一拳击向咒灵身上没有骨刺的斑秃。

虽然之前都没有在哪里看见过他，也不知他是怎样办到的，但是身为教师，有保护幼苗的责任。

——尤其是在如今咒术师夭折率居高不下的战后。

伴随着一声巨响，咒灵被击倒在地。地上以咒灵为中心裂开数道纹路。

夏油杰不明所以地看向突然出现向他走来的中年男人和向咒灵扑去的丑萌傀儡。

看上去他们似乎要帮助自己。虽然不帮自己也能应付。吊着咒灵一方面是为了打发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咒灵发挥出最大的潜力，供自己日后操作时学习。

……虽然这只咒灵可能已经不能调服了。但也无所谓，因为目前最大的问题已经有希望解决了。

咒灵被傀儡的狂暴攻击祓除，头上的「账」也随之解除。

“大叔，能告诉我你是谁吗？”夏油杰努力扯出一个富有亲和力的笑。

四处的咒灵残体随着咒灵被祓除而消散。紫色血泊里游动的小虫子化成了一摊残秽，并不断变得稀薄。

夜蛾正道发现对方没受什么重伤。附近没有别的家伙，在自己来之前，对方无疑是靠自己把咒灵逼到了那个地步。

在这个年龄就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极有天分了。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是2级·准1级水平就到顶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夜蛾正道。那么，你的名字是？”

“夏油杰，刚到东京。”少年扶了扶留海，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学校是什么样的？与这个家伙有关吗？”

没错，就这样。挑起话题，在聊熟之后，顺带提出给一点车费甚至住宿费。提高成功率。

“那个怪物的名称是‘咒灵’，也就是诅咒。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简称东京咒术高专，便是日本唯二专门学习如何祓除诅咒的学校。”

“夜蛾老师，那个在天上出现，现在又不见的黑罩子是什么？”

“那是「账」。可以不让这里的打斗影响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夏油，关于这只咒灵，你感觉如何？”

“感觉吗？感觉……还好。就是它身上的蛆溅到身上很烦。”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与它战斗？”

“因为……因为这样有意思啊。可以感受那种一切感官都被调动，全身心为一个目标服务的感受。而且，我有这样的才能，这样别人所没有的才能，那就要用上。更何况，放着不管，那些普通人会遭殃的。”

“那如果打不过怎么办？”

“打不过？这种咒灵我怎么会打不过？当然如果真的不行，我当然会跑的。而且现在什么都有风险，吃饭有噎死的风险，走路有摔死的风险……如果真有一天到了那种境地，也是自己的选择。”

“那你有兴趣进入东京咒术高专学习吗？”

“啊？有。只是入学需要准备什么档案和证件吗？还有学费多少？”

“学费和其他费用全免。只是学校的自动售货机还是需要自己准备硬币。档案和证件辅助监督会帮你处理好。”

夏油杰感觉已经到了时机。

“夜蛾老师，可以捐助一下未来的高专学生吗？我刚来东京，东西都丢在来时的火车上了。不多，就只要一点车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