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51章 我这一生，尽是些可耻之事

“——虚式「茈」。”

「苍」和「赫」互相交织，顺转与反转互相碰撞，正无穷和负无穷产生冲突，假想之力倾泻而出，虚构质量在中心生成。紫色的球体贯穿了沿途的一切阻碍。

造船厂完全破裂，金色的亚空间偏移了这道攻击。重力加以辅助。

觉醒了的咒术师大笑着，加入了超越者们的战场。

同时，被掀飞了的中原中也被迫脱离了战场，他从地上爬起，盯着眼前的战斗，一声不吭。

兰波，魏尔伦，那个咒术师……

中原中也以前一直以自己的“手牌”而自傲，但现在……他那在擂钵街可以守护「羊」的武力，在如今却显得是如此可笑。

“什么、啊……”

鲜血从无数细小的伤口溢出，少年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我亲手、将一切、搞砸了嘛……”

忽然，一个熟悉的银发少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立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奔了过去。

“白……白濑，你……你还活着吗？”中原中也急切地问。

“当然。我想向你道个歉。以前，我们太依赖你了所以没去想其他办法，是我们不好。通过最近这次事件，我们清楚地意识到了「羊」的问题究竟在哪里。”死而复生的白濑耸耸肩，轻轻点了点头。

“可他们不是……”中原中也睁大了眼。同时，他的背部传来一股剧痛。

“对啊，问题就是你！我从‘那里’知道，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只有你还活着！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我们可是保护了快要饿死的你啊。但你把我们——都折腾惨了。”

白濑冷冷地瞪着中也。

先代的尸骸被咒灵销毁。在过载运行的「彩画集」作用下，亚空间内的少年尸体，自动且被动地成为了新的异能载体。

中也中也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而他的背后，插着一把崭新的短刀。

从深深刺入的短刀根部渐渐渗出鲜血。

“在内心松懈的时候，从视野范围外进行攻击。这样一来也就没空使用重力了。”

银发少年的脸上贴着笑容，说道。

“对吧，中也？我知道得很清楚哦。毕竟相处了很长时间嘛。”

“你打算……干什么……”中也痛苦地呻吟着，手脚颤抖。

“完成异能之前遗留下的未完成‘指令’。毕竟，被你害得，我现在也只能算异能产物了。”

白濑拔出新的武器，对准了过去的「羊之王」。

横滨人，尤其是擂钵街的人，身上总是常备几把武器。即使死亡，武器也不离手。

中原中也低着头，一动不动。

“所以，中也，以死谢——”

“喀——”

银发少年被重力扭曲，身体拉长成不可思议的形状。随后，死而复生的亡灵在重力作用下，坍塌成一个指头大小，迅速崩坏。

“不许伤害我的弟弟！”魏尔伦大喊，刚刚的重力操作是他完成的。

“哈哈哈！就是这种感觉，真是嗨到不行了！”咒力涌动，一发新的「苍」转瞬袭来。

「苍」极速前进，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弧度，竟绕过了金色的亚空间方块，击中了来不及组织异能防御的魏尔伦。

一抹错愕在兰波脸上一闪而过。

“在战斗中分心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对吧。对吧？对吧！”五条悟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大声叫道。

“咳咳——还早着呢！我一定会把中也带走的！”魏尔伦咳出一口血，直起身子。

“……保罗……为什么……”兰波呢喃着，手中的亚空间方块开始旋转。

新一轮战斗爆发。

战场边缘，结界撑起一个安全屋。

“果然！像之前那样，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等待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是太凄惨了。我也希望来到世上是件好事，可惜……啊，我倒是想将这景象好好地瞧一瞧。”

太宰治说着，却面无表情。他把目光转向咒灵操使。

“啦啦，之前很多都是骗你的。殉情其实也超没意思的！哈哈哈。还有比殉情更愚蠢的事情吗？其实啊，虽然猴子们到底都要死掉，但并不是这几天！”

“没事……当个故事听，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夏油杰随口说道。

“不过，你不参与吗？”太宰治问道。

“……悟很高兴，我可以……不对，这是工作范畴之外的任务……状态不好，不能打持久战……在等时机。”

夏油杰断断续续地回道。他抬起手臂，上面大片的红斑里混杂着很多小水疱，也有奇怪的腐蚀痕迹。

“说的也是。而且，我的时机也到了呢！啦啦，我出去了~”太宰治说着，要走出结界。

“太宰君，目前外面有点危险，你确定吗？”夏油杰放下手，看着战场。五条悟又向着金毛丢了一发「赫」。

“当然，就是到那里。至于原因——不告诉你！”太宰治指向了一个颤抖的矮小人影。

“哦。那你走吧……调好了，出去吧。我也不拦着你。”夏油杰调整了一下结界。

“……”但太宰治忽然又迟疑了起来。

“奇奇怪怪。太宰君，难不成要我把你丢出去？啊——也对，现在外边的路不好走，得飞出去才行。”

夏油杰拍了拍脑袋。

由于之前咒灵的毒气，他还有点晕眩。

“……不用了。”

穿过结界，选定路线，通过计算避开那些战斗的余波。太宰治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中原中也前。

一把染血的短刀停在地上，中原中也呆呆地凝视着它。

“ 美丽与恐惧并存的尘世，软弱之人必将背负痛苦的重荷……所以，中也，你需要——力量吗？可以完全改变局势的力量。”

中原中也低垂着头颅，隐约间看见了一只手向他伸过来。还有那令人厌烦的熟悉语调。

“……闭嘴。”

“中也，你真的不想要改变这些吗？真的不想——为「羊」复仇吗？要知道，你刚刚可是被冤枉了啊。明明，凶手，就在那里，你却——”

“闭嘴！”

“中也，你真的不想要改变这些吗？就只是想要像一个物品一样，让人随意捏造吗？就那么渴望让那些说着什么亲人、同伴的家伙，把你剃成他们所‘需要’的样子吗？”

“……闭嘴……你……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哈哈哈！多可笑啊，你对我又有什么价值！你对于我，一个该死的陌生人对于一个愚蠢的太宰治！真是……啊。其实，我呀，一直想看到一个可以救赎……而且，换句话，你现在又可以怎么办？是想要像个奴才一样等着主子们的商量？还是……”

“……你这个该死的魔鬼……我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来，中也，沉下心，来跟我念打开力量之‘门’的咒语。来，中也，不要急，来跟我念——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黑色粒子开始起舞。

中原中也站了起来。力量，那以前无法掌控的源自「荒霸吐」的力量第一次触手可及。身体甚至由于过于强大的力量而陷入了崩溃的进程。

他的外衣如同翅膀一般飞扬。能量凝聚，将空间割裂。

黑色的火焰显现，庞大的热量让周围的景色都扭曲了。

他再一次加入战局，但不再是以一个被动者的身份。

“「荒霸吐」？”疑惑。

“……中也！”失措。

“有点像九十九小姐的……来得正好！”狂热。

球体，一个漆黑的球体忽然出现在亚空间内。

——过于强大的重力，吸进了光线，并将它们捉入球体内不放，因此球体看上去像是黑色的。

“「污浊」，这就是「污浊」。多棒啊，多像啊。这是信任吧，这绝对是信任吧！”太宰治闪到结界里，自顾自说着。

眼前，那吞噬一切光线的球体贯穿了……魏尔伦的身体。

虽同为重力使，但「荒霸吐」的力量之巨超过了魏尔伦正常状态下的掌控范围，如果要加以抗衡，魏尔伦也必须解放自身的「门」。

「门」——这是魏尔伦心底里为之恐惧的「非人本质」，也是他企图以一切手段逃避、否认又被迫接受的现实。

“中也……”

在超越者的奋力挣扎之下，黑洞仅仅是贯穿了他的半个躯体就消失了。

红色的液体从缺口溢出，又不可思议地迅速展延。

“……”

兰波沉默着，金色的亚空间极速旋转，把目标锁定为「荒霸吐中也」。但此刻，他的后脑忽然一沉，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刚刚从地上新的“镜面”里窜出来的夏油杰收回武器，并把手里提着的太宰治向着中原中也投掷过去。

太宰治击中了狂暴的人影。荒霸吐的“门”完全闭合，沸腾的能量恢复平静。中也全身的红色印记褪去。

亚空间稀薄起来，静静地消退。重力场恢复了正常。

一切陷入了平静。

“……刚刚好。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好怪。他差点拖不过来。”

夏油杰嘀咕着，微微错开了友人的视线。

“杰，老子才刚刚要开始一场热血沸腾的战……杰，怎么回事？”

一个小型的结界隔离了两人。

“悟，现在，是时候收工了！真是个开心的时刻。趁着高兴，总想说些什么。现在，心理似乎丢掉了好多东西……晕乎乎的……”

放置好结界的咒灵操使说着话。呼吸道内扩大的溃疡让他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老子这就带杰找硝子。”

“没事。28.8公里多一点，很近。但一些东西不说，以后就没有决心说了……”

夏油杰摇了摇头，把目光集中到了对方身上。然后用一种讲故事的语调说了下去。

“……也许是第一天，也许是第二天，也许是第三百天，反正失踪那年，不，那对我来说只有一天。我回到了我的家乡……然后……”

他捂住了头。不再直视对方。

“然后，悟知道的，诅咒没了。但所有人都是诅咒，说不定我也是诅咒……我杀.死了所有人……包括……母……”

他抬起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超级好笑。不说就没事了，为什么忽然在幻觉过后的现在，就莫名奇妙地说出些什么东西。

那些资料上不也写了，他没有父母，过往空白。说不定那也只是幻觉罢了。没有证据。没有实物。没有证人。没有人记得那些人。除了自己。

而自己那所谓的过往，不都是名为“回忆”的错觉吗？也说不定只是自己看着喜欢的故事，为自己编纂的过去。只是自己错当了真。

“好了，悟，这不是玩笑。不，这是玩笑，只是不好笑。如果是悟，可以随便笑。如果……以后记得带一点姜饼小人，不要过期的……”

他摇了摇头，忽然笑了起来。

“这里也没了好多……太宰君说是猴子，我看到的是小甜点。要不要填……反正都没人了，也不用担心难民。也算……我之前都在说过些什么道德论！都在骗自己。以为杀.人.放.火，只要捐东西换张‘赎罪券’就能避难了吗？还是因为——过去啊，罪行啊，意志啊，都是骗局。一切不过是——物质在旋分旋合……”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他。

“呐，该死……随便。现在的我连看着咒灵都觉得它——美味……随便，随便……真恶心……”

夏油杰看了一眼五条悟。

悟没有显出什么情绪。悟对他所说的没什么感觉。他很高兴。如果悟表示出了同情。他倒是觉得他可能要完全发疯。他说这些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单纯不想隐瞒下去了。

他的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如果杰有罪。那么，老子也在罪行里出了一份力。不是吗？”

夏油杰撤除了结界。但一时竟没有听清对面说了什么。

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悸。

“……十分抱歉，悟。其实我之前说的都是废话。不是吗？我啊……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苦恼，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他人……一年后回来，我看什么故事，不是应该关——”

话语中断。

“杰！”

五条悟抱起了忽然陷入昏迷的友人，瞬移离开了这个完全破败了的造船厂。

“真是，避开我谈些什么。不过，岁月拯救人，遗忘拯救人。只有记着的人痛不欲生。”

太宰治扶起中原中也。

“算了，蛞蝓连当我的狗都不配。不过，当个mafia大小姐还勉强可以。啦，如果森先生赶走你，我就收留你。不过，之后，森先生应该会抱着异能许可证傻乐呢，一定不介意给你撒盐的。有意思，一个盐焗蛞蝓！啊？”

此刻，天上的阴云散了大半。

已至傍晚，夕阳把层云染上红晕。暖橘色的光辉照进造船厂的废墟，流淌而过的鹤见川闪着金色的光。

在金色的光辉里，一只手扶上了太宰治的肩膀。

“太宰君。现在忽然好冷。”

兰波的手按在了太宰治肩膀上。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魏尔伦的尸骸不见了。

“……当然。现在天气开始变得很冷很冷，万物的隔阂大概也会变得越来越大了吧。”

太宰治愣了一下，就无所谓地说了下去。

“你看，荒神在此。虽然完全没有想到……但这也是……人间啊。”

“……什么，荒神？他是谁？不对……我为什么知道你叫太宰？……我，我是谁？”

兰波的脸开始抽搐。他跌倒在地，狂乱地拽着地上的碎片。

“确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多么不可思议，又多么愚蠢啊！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哈哈哈！”

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太宰治终于忍不住瘫坐地上。抱着脑袋，捶胸顿足地大笑。昏迷的中原中也倒在了地上。

……大笑……大笑……大笑。

太宰治吞咽着口水，反复哽咽，扭动着身体，不停大笑。

“所以，太宰君。你认识我？我是谁？”兰波停下了动作，问道。

“……兰堂，你是兰堂。港口mafia的准干部兰堂。我是太宰治，港口mafia未来成员。他是中原中也，港口mafia未来成员。我们共同解决了一起大事件。由于受到冲击，你失忆了。”

太宰治从地上爬起，止住了笑，肯定地说。

“……港口mafia。确实，好熟悉……”

“哈哈哈！就不担心我说谎吗？我和中也就先走了！总部就是那最显眼的五栋大楼。”

太宰治指了指高耸入云的五栋大厦，背起中原中也离开了。

“……好……好冷。确实，我是……兰波？好像以前也有这种体会。那时是……是谁把我带到了港口mafia？是……是森……不，不是他……是……森是谁？……还有异能力，对……还有「彩画集」！”

兰堂瑟缩起身体，金色的亚空间方块在手中旋转。一个金发男人的影子出现在了亚空间内。

“我是兰堂。你是谁？”

“……”

异能力形成的产物呆呆地看着他。

“兰堂？也对，魏尔伦死了，兰波也应该死了……中也……”

“你是谁？”

“……叫我保罗就好。兰堂，我是保罗，异能力构成的非人。”

不知道为什么，兰堂感到一股悲伤从心底涌来。

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PS：

快刀斩乱麻，这就完结横滨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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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这一生，尽是些可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