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5章 布雨

豆大的雨点不停击打在屋顶的瓦片上，顺着瓦片之间的缝隙流淌，汇成一条小溪，从屋檐垂下。

窗户上的玻璃也溅起雨花，连成一片的打击声成了绝妙的催眠曲。

手里的笔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春蚕食叶声。但这只春蚕似乎是快吃饱了，沙沙声断断续续。

橘发少年坐在书桌上，目光盯着把自己包围的教辅资料，眼神逐渐迷茫。

“啊，好无聊！夏油桑，啥时候我才能和轻小说的着主角一样过上□□的生活。什么傲娇金发双马尾大小姐啊，清冷黑长直学姐啊，还有......”

“游川，只有不断改正过去的错误，日复一日，坚持不懈，才有可能吸引到优秀的女孩子啊。眼下就先把上次考试全错的光电效应实验复习一下。”

“但真的好无聊，班上的同学也无聊，还要在教室里直面那个‘黑面病毒’，真是无聊极了......真希望能获得那个‘异能力’，成为一名术师，然后开启英明神武大将军的奇幻后宫日常.......你知道吗？我在东京可是亲眼看见过的，虽然只是从望远镜里看见的一瞥.......”

“......游川还是先准备一下迫在眉睫的升学考吧。亚撒西主角可不会随便辜负别人的期望。”

“那在获得‘异能力’之前，我，游川木，一定能通过升学考！”

“那光电效应的复习？”

“唉......不过这雨下得真大，早上还发了预报，让大家不要出门。”

游川木叹了口气，继续盯着书本冥思苦想。

夏油杰微微侧身，透过窗户望向被灰蒙蒙的雨雾包裹了的世界。

雨一直在下，连续不断地下，还愈下愈大。

从早晨刚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山上没有降下一滴雨水。地上的叶子带着焦黄，书上的枝干也有许多干裂，枝上所剩无几的叶子泛着脱水的黄色。

不只是一棵树，而是山上几乎所有的树。墨绿的丛林一下子变成了干旱的鬼域，无数或大或小的咒灵在树丛中穿梭。

但山下的河流依旧流淌着。穿越村子的河流似乎忘了山上的焦渴，依旧和往常一样流淌着，带着不知从何处流来的微红的水。

村子里已经有连续几个月不下雨了。阿时若是等待雨水润滑，那他可能现在还和地面形影不离。

少年迈出山脉，便立即从焦渴的世界到了雨水的乐园。

与山上滴水未降的吝啬相比，小城实在太慷慨了。一连几个小时都是暴雨如注。

雨水也带着一种同质的咒力残秽。

咒灵操使召出几只咒灵，来到了观察对象那里。对方好像一点也不怀疑忽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人。

“汪汪汪！汪！”在屋内躲雨的赤丸忽然狂吠了起来，声音远去，带着一阵奔跑的动静。

“狗叫什么啊这......”游川正在和题海决斗，被这一阵犬吠打断了思路，揉着脑袋，嘀咕一句。

赤丸依旧叫着，声嘶力竭的叫着。

“我先去看看，游川就先去复习吧。”夏油杰从椅子上站起来。

“大哥，我和你一起走。”游川早就不想继续和题目死磕了，把笔一扔，跟了上去，“话说我爸妈呢？怎么一直没看到。”

“汪...汪...”赤丸的叫声忽然变得无力。

游川加快了步伐，找到了自家养的松田犬和......父母。

两个人影在大雨中立着，一动不动。赤丸在水里扑腾着，绕着两个大人游来游去，不时用嘴拽着他们的衣物。

游川宅的地势比较高，屋子还经过几级台阶的抬高。游川父母就在道路的另一头，雨水漫过了他们的膝头。他们歪着头，动作僵硬。

“爸，妈，你们站在那干什么？这不会感冒吗？”游川感到有些莫名，又想起了上次踩水塘时母亲告诫他的话。他蹚过水走近。

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人影青白的皮肤和脸上挂着的几乎裂到耳朵的笑脸。

轰隆隆的雷声随后响起。

游川的声音几乎在颤抖：“这......是骗人的吧.......是不是，没错，一定是老爸的头疼还没好，拉着妈妈在放飞自我......”

“呜.....”赤丸浮在水上，发出虚弱的呜咽。

游川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脑袋像生锈的机器一样转过去。

“是我。”黑发少年依旧挂着往常的那副表情，“先带到屋里。”

建筑物上，街道上，甚至每一个普通人身上都带着咒力或其残秽。但附着于雨点的咒力残秽却更具有渗透力，甚至能侵入人的体内。

游川父母的身体里富集了这些残秽或者说咒毒。赤丸身上也有些许同质的咒毒，只是量比那两个大人身上的少多了。

不过这咒毒并不怎么厉害，一般只要用自身咒力一盖，同化掉就行了。在山上咒灵操使还见过毒性更强的咒灵。

夏油杰顺手摸了一把狗头，狗子的动作一轻，游得更快了。随后再对游川父母伸出手，咒力附上。

两个大人的脸色红润起来，怪异的笑容消失了，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橘发少年急匆匆接住了父亲，一时有许多话要说。但又碍于场合，欲说还休。

夏油杰带着游川母亲回到了游川宅。游川木背着父亲蹚过了又上涨了几分的水。赤丸游回了家里，抖落了身上的水滴。

光线在阴云密布的环境下显得颇为黯淡，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后更是暗了几分。

游川父母躺在收拾好的床铺，表情像是睡着。

橘发少年望着沉睡的父母。

日常，日常，宛如死水一样的日常。他从东京下来，本想到了这座偏远的小城便能变得不寻常起来。父母盼着他考上好大学，将来能得到一个稳定的工作。但游川却盼着轻小说中那种浪漫的非日常。他蔑视学校里这些小城的学生，也引来许多人不爽。游川甚至尝试自学跑酷，可惜上次在小巷的墙垣上对着心里幻想出的美少女痴笑，结果一个不留神跌了下来，被跟踪已久的不良打了一顿。

但也正是如此，游川觉得自己将......不，是已经要成为主角了。不然他为什么可以在东京瞥见那个白发蓝眼的家伙做了个手势，那对面的高楼轰然破碎，那个很明显是“术师”的家伙毫发无损？还有就在那里，在他被丢脸地打得哭爹叫娘时，还成功被解救......很显然，这是主角故事的起点！

......异能力......术师......

看着眼前沉睡的父母，游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像是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夏油杰拍了拍这个疑似傻掉的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了，明明已经把咒毒去掉了，但对方忽然就对着沉睡的人发笑，并有了止不住的趋势。

难不成是咒毒入侵了大脑，造成了永久性损伤？还是因为受了过大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关于如何处理这种问题，夏油是不知道的。

黑发少年悄悄走出房间，再快退出时试探地了一句：“游川？”

橘发少年止住了笑，连自己也不知道地追了上去：“怎么了？”

“游川，你先看好他们。门窗已经全部关好了吧?接下来一定不要出门，也不要开门开窗，很快雨就会过去的。还有，管好赤丸。”夏油杰看游川的表情恢复了正常，还能正常交流，松了口气。

“呜？”赤丸叫了一声，在对上咒灵操使的视线后躲了起来，缩在游川背后，表现出弱小可怜而又无助的姿态。

游川像是呆了一会，摸着狗子跪坐在昏睡的父母前。

雨水不停地下着，淹过了街头停放的汽车。狂风卷起地上的小型物件，在空中把玩着，像个皮猴子。

小栗佐和子早早地就在小城里发了警报。她看着外面的街上疾驰的水流，感受着狂暴的咒力在远处显现，形形色色的咒灵四处游荡着，又不知为何汇向一处。

“完了......完了......”棕色卷发的女人掏出翻盖手机，绝望地看着上面一只显现的无信号。

她是“窗”的成员。本以为调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工作会清闲和安全一些，最近几年也确实如此，但没想到......

战后，东瀛国各处的咒灵强度都急剧增加，尤其是六眼诞生之后。现在连地方都可以不时出现和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媲美的咒灵了......这可能就是那些政客硬是要把战争在本土进行的恶果......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最后竟还要一个叫什么马尔克斯的异能者帮助......

不过，佐和子啊.......你也要和那战争一样被人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