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49章 宴席里混进了「陌生人」

“不过不用担心啦，中也。很多人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但实际上，人的记忆也差不多就只有七天呢。毕竟，横滨的「结界」还没破，「百年孤独」的效果还沾在上面呢……”

太宰治收回了忧郁的表情，继续喋喋不休地继续倾诉。

这一次，他毫不停顿地讲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中原中也，却不像是对现实中的“中原中也”说话，而是像与另一个想象出来的“中原中也”对话。

但，那是一个对他来说更加真实的“中也”。

这个幻象与悲愤的少年重叠，交错，漂浮，没有意志，没有知觉——真的，这个幻象没有生命，却又活灵活现，能够让太宰治感到高兴。

「书」告诉了他很多。

咒力与七三让世界变得稳固。

这个世界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假——特殊得让人又哭又笑。

“……但其实，虽然是‘失忆’，但记忆也不会消失，只是会被存放在意识最深的角落里，就如某些被遗忘了的久远的记忆，除非被人提起很多关键词，或者接触与当时极其类似的场景，否则这些记忆不会被想起来呢……”

说着，太宰治看了一眼兰堂。

穿着厚实服装的男人颤抖着，双手抱头，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用绷带缠住左眼的少年笑了笑，继续说下去，脸上带着古怪的骄傲。

“……连「龙头战争」也可以不用打了。真的，八十八日的战争,创下了横滨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记录……但就在这几天，我们这里——轻而易举地就将‘八十八日’缩短了，那些家伙都‘进去’了！而且手上不用染上一丝污垢，‘债务’全部都在镜子里面！很快就有专人解决了……我是不是超棒的！对吧？中也。港口mafia提前做了安排，就等着结果出来……”

披着黑色大衣的少年手舞足蹈，手臂在空中挥舞，疯狂比划着，似乎想让对面的人听懂。

“……真滑稽……恶心……不对，高兴，应该高兴才对。中也，你也笑一下啊？不要做个板着脸的黑漆漆小矮人嘛～”

但对面，重力使的脸却逐渐沉了下来。

“这是你的最后的答案吗？”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在模仿‘他’，懂吗？真好笑。中也，吃吗？”

太宰治依旧笑嘻嘻地回道，并从黄金餐桌上拿起一块“四方的板”——一块面包片递给了中也。

“不错……但是，我的答案就是这个——”

一脚。

中原中也一脚踹翻了太宰治。脚尖击打在骨骼上，发出吱嘎一声。

太宰治被巨力击中，在半空飞起，猛撞上餐桌，在地上翻滚。

餐桌上的蛋糕落下，倒在了他身上，酒瓶摔在地上，酒液随着玻璃的破裂流淌。羔羊肉和面包落在地上。

“唉。我认了……这就和我生活中各种事情一样，不够有趣……”

太宰按住腹部，一下子僵住了。

僵住了。

缠着绷带的手也好，脸上的表情也好，就连呼吸，也像是冻住了般静止了。

一个幻象，一个熟悉的“搭档”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个充满敌意的陌生人。

一个该死的陌生人……

忽然，他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足够二十个人吃的巨大的宴会用蛋糕已经没了原形。黑色大衣上粘满了污浊。

灼热感从伤口处传出，太宰治的笑容消失了。他瘫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那准备好的宴会蛋糕的残骸，吮了一下沾着奶油的手指。

“甜的。”

他说完，就陷入了沉默。同时，身体一动不动，继续瘫在地上，也不准备爬起来了。

就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兰堂曲起身体，对身边发生的争执漠不关心。

——小白鼠即将走出记忆的迷宫。

“喂！青花鱼！以为装死就没事了吗？！”中原中也一步步上前。

但这时，摆满大厅的镜子里一阵扭曲，倒映出一片尸山血海，一个人影摔出了镜面。

呛人的腥气忽然充斥着整个大厅。

人影跌落，镜子里的尸山血海消失，大厅的一切重新浮现在镜子里。

那个浑身血污的“人”跌在地上，随后立即起身，看都没看周围的人，直接面对着镜子，一只手按在上面。

他身上的服饰有多处侵蚀的痕迹，裸露的肌肤上有大片的红斑。右手臂上有一个青黑的掌印。眼神空茫，似乎在注视另一边的事物。

那片恐怖的景象又出现在了镜面上。

兰堂此时也松开了抱着头颅的双手，缓缓挺直了身体。

“「荒霸吐」吗？还有……”

他先把目光投向了中原中也，在转向了那个忽然出现，凝视着镜面的家伙。

“「大变活人」……这次是咒术师吗？但是——「阿蒂尔·兰波」已经回来了。谢谢太宰君了，我会杀了中也君的。”

“那顺带也把我也杀了吧。手段利索点，不要辜负了「超越者」的身份……”

太宰治继续瘫倒在地上，声音细如蚊呐。

“果然！就是你这个自杀狂魔策划的！”

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回过头，对着忽然出现的家伙，愤怒地说：

“还有你，就是见面的那些个咒术师吗……都串通好了，都TM的来这里了，是吗？！”

夏油杰正忙着远程操作咒灵，还有夺取对面的控制权。没了毒气，现在使用拖延的法子就能取胜，也不用担心半路凉掉成为咒灵。

而听到这话，他缓缓转过头。

一个气急败坏的黑色小矮人叫嚣着，发出奇怪的杂音，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在近处仔细一看，漆黑的小矮人身上的衣服好像还纹着“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乱）”的字样。这些字在它身上的一片黑漆漆里反着光。

他歪了歪头，迅速“理解”了现状，并决定“贿赂”这个小矮人，让这个奇怪的黑色小矮人不要捣乱。于是，他就从镜子对面拉过来一些无害的小甜点。

“给，糖果。”

说着，他递了过去，是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但对面似乎觉得这些太少，又冒出一阵杂音。

“……啊？”

中原中也看着咒术师从镜子里掏出了一团血淋淋的腐肉。

腾腾热气从上面冒了出来，带着刺鼻的恶臭。腐蚀性的黑红色液体从他的手上滴落，在他的手上“滋滋”地灼烧了一块皮肉，甚至可以看见一点点白色的骨。

“怎么了？是糖果不够吗？真是个贪心的小矮人。”

——但咒术师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样子，见中原中也没有接受，还露出一副困扰的样子。

说着，咒术师又从镜子里拉出一段长长的脊椎骨，和那团腐肉一起丢给了中原中也。

“这下，糖果肯定够了吧。”

他十分自信地说道，又转过头盯着镜子里逐渐减少的米粥。

果然，这下子没人打扰他了，他可以不受干扰地利用「咒灵操术」进行远程咒灵操作，解决掉此次事件了。

而此时，场面忽然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

中原中也躲过了发黄的脊椎骨和发黑的腐肉。那些东西落在地上，挨着“白濑”。

它们冒出的刺鼻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咒术师都是这样的吗？之前他好像不是这样的。青花鱼你很行嘛。”

良久，中原中也说了一句。

“不用管他，他就是负责处理‘债务’的专人之一……虽然，他现在状态也不怎么好……唉，好痛苦。真是难以忍受，一个该死的陌生人……为何我会如此可笑呢？啊哈……”

太宰治看了一眼咒术师手臂上青黑的掌印，继续瘫着，有气无力地解释了几句，又开始对兰堂催促道：

“快点啊，兰波先生。犹豫就会败北。再不快下手，你就永远别想达成你的目的了。”

“你果然知道很多，太宰君。”

兰堂说着。金色的立方体从他手中出现，降落，融入地面，层层波纹荡开。

周围的风景转变了。空间反转，被切开，分割。

由异能造就的亚空间，展开到了几乎把造船所整个包裹进去那般广阔。延伸至比屋顶还要高的亚空间摇曳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作为值得尊重的对手，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下……”

兰堂取下并不存在的帽子，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我的名字是兰波。阿蒂尔·兰波。异能力名为「彩画集」。我的目的是杀死中也君，收为异能。”

“快点动手啊，兰波先生。别管这些小节了——他们快来了。”

太宰治又一次开始催促，他被分隔到了一个单独的异空间。

银色闪光一闪而过，镰刀咒具的前端勾住了血肉，带着血的飞沫划过。但那是咒灵的“血肉”。

地上瘫着的太宰治几乎完全没有受到镰刀的攻击。他仰躺着，看着那把几乎与人类身高相等的长镰，和持有这把咒具的主人。

消瘦的四肢，因年迈而凹陷进去的眼窝。浮现出血管的双颊。只有双眼中还寄宿着往年的残虐，闪烁着炯炯的光芒。

夜之暴帝，横滨的残暴，恶的体现者。

“啊……灵魂，只是粘在异能上的废纸。身躯的内里已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自动人偶……不过，这种情况，比我起初预料的后果好了数倍……值了！真是不可思议得心情大好。”

而这位握着镰刀柄的老人说着，抬起头，望向空间中忽然出现的镜子。血与肉从里面的空间伸出。

“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

重重叠叠的声音响起，不是熟悉的女声，而是万千声音重叠的声音。

此刻，亚空间外的咒灵操使猛然发现，镜子内部的米粥猛然“蒸发”了一大半，其中的空间也一并缩减。

起初，里面的空间几乎和横滨一样大，而到了目前，由于不断缩小，大概只剩下了半径五十米的球体大小。

至于里面的人……

只能说除了运气好，在初期逃出来的，其他都成了咒灵的养料。

尸山血海由此而来，但不必担心太多……

因为「忘却」乃东瀛国的一大“法宝”。

在异空间外面的咒术师趁机加紧操作。虚弱了不少的咒灵停滞了几秒，但它挣扎得厉害，米粥和奶油一下子又从亚空间内的镜子重新溢出。

“还有，兰堂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说过了，不要让‘老赖’出现在‘债主’附近，会被撕碎的……”太宰治嘟囔着。

“若是没有邀请，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个空间。但为什么……”

兰堂站在立方体空间格子上，身边漂浮着小型的金色空间格子。

他顺势拨动身前的立方体，无法被躲避的空间波激发，吹飞了中原中也。

水平飞出去的中也撞断了造船所生锈的铁柱，又向外飞出去撞上混凝土墙壁。

“喀……哈……”

落至地面的中也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在那里吐出一大口血。

“因为它又不是人……好吧，其实是因为能力近似，又属于不同体系……看呐，老头子快不行了。不过，时间拖得太长了，可惜……”

太宰治仰躺着，随口解说了几句，又津津有味地看着上方的血肉与尸骸交战的画面。

“加油，没有皮的小姐姐！之后可以和我一起殉情吗？真棒，糟老头子，这挥舞镰刀的力道——绝对宝刀未老！比森先生当初在病床上拿手术刀去——杀.人的手还稳！”

——他甚至还在为双方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