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26章 夏日祭

第二天。

“砰——”

蓝色的咒力凝聚成团，六眼带来的精细操作让其随着术式流转，巨大的吸引力撕裂了比赛场地。

无法阻挡，无法偏转，无法闪避。

砖瓦飞溅，战胜者站在被坑坑洼洼包围的唯一平整的一小块平地。

“赢了。”

……

第二天的比赛也以东京校的胜利结尾，甚至比第一天还要没有悬念。

交流会的胜者已经决出，这场短暂的旅程也即将迎来结束。

客车上。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五条悟用手捶击大腿，“简直就是压榨！老子的假期呢？怎么交流会一结束就要回去？虽然老子本来也没打算待在京都。”

“悟倒是捶你自己的腿呀！不要捶我的。”夏油杰已经扎回了自己的丸子头，抓住一双不安分的手。

“就是因为杰放水放得太过分了！直接一招秒杀掉就行了的事，还要拖那么久。最后更是连掩饰也不掩饰了，完全就是在浑水摸鱼！”

“悟更没有资格指责我摸鱼，悟第一天完全就是在玩嘛！我已经听硝子说过了。而且一招KO掉，就算对方有可取之处，也看不到了啊？”

“能被一招KO掉的家伙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不过就是杂鱼而已！”

“悟是在生气我最后弃权吗？不过结果都是东京校赢了，我们俩打起来也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我还想回去看书呢。”

“杰，你难道不知道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玩意？”五条悟露出嫌恶的表情。

“就是因为很难碰到，所以才看呐。”

夏油杰对这种歧视表示反对。

怎么了？咒术师就一定要看恐怖故事和古典经文，不能看青春文学和哲学神话了？不过来到高专，才发现校园文都是诈骗。小说果然都是虚构的。

“夏油，我也不指责你的品味了。”硝子从副驾驶位转过头，压低了嗓音，“不过，之前你们在京都旅游为什么不带上我。”

“啊？硝子你不是和歌姬玩得挺愉快的吗？”五条悟大声回道。

“五条悟！你又要对硝子做什么？！”歌姬含怒的话语炸响。她觉得前几天果然就是错觉，五条悟就是一个比禅院直哉勉强好上一点点的人渣后辈。

“为什么说‘又’，老子什么也没干啊。”五条悟朝歌姬吐了吐舌头，“对不对？第一轮就被淘汰的歌姬。”

“悟也不要总是计较交流会了。现在该想想回到东京做什么。现在是八月，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某场花火大会，也算感受一下氛围。”

夏油杰回头看向窗户，顺口答到。

随车盘旋的黑鸟群不见了，死于「神风」的献祭。

冥冥带着耳机，听着耳边动听的点钞声，嘴边总是不时带上笑影。带去的乌鸦们虽然都损失了，但这次的收获可谓是出乎意料的大。

交流会带来的关注不用说，更重要的是对于「黑鸟操术」的进一步开发。

这个超弱的术式，最后却成为了自己登上一级的最后一块砖。

冥冥知道，「神风」才是最大的收获，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一级咒术师，需要的不仅是推荐，更重要的是硬实力，足以轻松祓除一级咒灵的硬实力。「神风」让她完全达成了这一点，还远远超出。

“花火大会吗？”冥冥低声重复了一遍。

接下来，她也许要处理晋升一级的手续，看不到这次的花火大会了。

但没关系，她已经迎来了自己的花火大会。

……

东瀛人多是推崇转瞬即逝的凄婉的美，即“物哀”之美，比如樱花和浪花，少女和花火。

花火，作为他们口中的「夏之风物诗」，可谓是备享盛名。

东京的花火大会也有着历史悠久的起源，甚至可以追寻到江户时代。

开川日，也就是江户时代夏季在水边举行的纳凉祭当天，为了慰灵死者、驱散瘟疫，当时的幕府将军举行了水神祭。

那时，两国桥附近的水茶屋举行了“川施饿鬼”仪式。当时盛大的花火在两国桥上空绽放。

这是最早的花火大会，之后成为江户历年举办的标志性祭典。即使最后江户成了东京，很多被遗忘，但遗忘的是苦难，花火还是作为一个美好的事物流传了下来 。

漆黑的夜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店铺早早摆出祭典特色的花灯、团扇、烟火。点亮街面的是挂在屋檐下的一盏盏灯笼，笼内点燃的不是火光，而是由电能供出的璀璨。

街市上往来交织着赏灯的游人，舞娘一齐随着清越的歌调跳起盂兰盆舞。

作为最佳观景处的河川上，无数的船只飘着，点点人声从船上的灯光处传出。

“这不就和京都差不多了吗？”

五条悟换上了一身蜻蜓图案的水蓝色浴衣，双手撑着下巴，靠在画舫船的窗口向外张望。

“好像确实这样，不过有一点小区别。”

夏油杰看着对面向他们冲来的汽艇，钢铁制的船体在一串串霓虹灯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悟说我们俩溜出高专，不带硝子。是不是有点过分？”

身着金色云纹的黑色浴衣，夏油杰摸了摸鼻子，然后戳了戳向外张望的五条悟。

“没办法啊。硝子在女生宿舍，夜里突围过去，歌姬一定不会让硝子过来的。”五条悟摆了摆手。

“悟是怎么知道的？”夏油杰有点好奇。对于五条悟，越是制止他的行动，他的行动就会越是猖狂。

“老子已经试过了。”五条悟摇了摇头，“歌姬喊了半天的‘变态’，震得半个楼都在响。硝子也不肯过来。”

“等等，悟。那不是几乎整个高专都知道了吗？那我们选择偷偷溜出去的形式有什么意义？”夏油杰忽然发现了什么。

“因为杰选择了这个啊？而且偷偷溜出去，比直接出去有意思多了！”五条悟拍了拍木质的窗框，“看呐！花火要来了！”

……

声声震撼的轰鸣声随之响起，一颗颗五彩缤纷的烟花绽放于夜空之上。像是无数的火球燃烧着，将整个天幕点燃，散发出无以伦比的美丽光辉。

颜色不一的花火在空中炸开，一瞬间变幻出不同的姿态，花瓣、圆形、星星、心形……橘红、淡黄、浅绿、湛蓝……这片黑暗的天空中展开了变幻莫测的神秘画卷。

花火在空中燃烧，一道道痕迹在天际穿梭，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四周，无数镜头的咔嚓声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人们的欢呼与赞叹也被掩盖。

绚烂的美，一瞬间的美，转瞬即逝的美，被定格在无数举起的手中那一个个镜头里。

夏油杰眨动着眼，他感到有点晕眩，身体微微发热。

“悟，你先在这待一会，我可能有点晕船。就先去岸上了。”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似乎被掩盖进那繁响的烟火中了。于是他先指了一下岸边，再用手机发了消息。

花火喧闹的夜，忽明忽暗的光。五条悟专心看着天上的演出，潦草地应了一声。

咒灵操使呼出虹龙。白龙发出龙吟，声音被掩盖进了繁响。它的雄伟身姿也是那些欢乐的非术师们几乎永远都没有机会察觉到的。

夏油杰跃上了龙背，设下结界，隔绝那些喧闹的响和占据天空的光。

……

漆黑，无光。

但响声没有消失，变成了一阵遥遥的，像是鼓的声音。但这也许只是一阵耳鸣。

咒灵操使贴在自己的咒灵上，但晕眩没有回复，没有像之前下车那样，迅速地恢复。

相反，他感觉身体开始发热，尤其是头颅。用右手扶着额头，额头感到的冰冷和手掌感知到的高温相互交错。

不断眨眼，漆黑的远方缓缓带出了几点像是火光的红，带着重影。

“咳咳。”

像是婴儿刚刚迈出母体，体外的气体随着呼吸冲进肺部，带起一阵咳嗽。

重影的火光更近了，鼓声也更近了，其中隐隐夹杂了笛声。

有人轻轻拉着自己的手，牵进了墨色，拉进了围着火焰跳舞的人群里。

“松山！好久不见，一起来参加祭典啊！”

“松山，你是不是怕了？这才一直不见人？不过祭典可不能缺席。”

幼时熟悉的声音传来，眼前的重影合并成一个清晰的图画，图画展延，连一直缺失的右半边也补齐了。

踩着的地方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像是广场。中心点着一个火堆，四面被熟悉的小木屋包围着。

自己站在广场边缘。身侧是一个圆形的台子，像是用石头和土夯成的，有十几个门，里面黑漆漆的，自己似乎就是从一个门里走出来的。

笛声和鼓声从黑漆漆的门里传来。

夏油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右眼，抬头看向对自己打招呼的小野和上川。

很熟悉，一点也没有变。无论是小野只有一只的硕大耳朵，亦或是上川失去了鼻子的扁平脸。

但夏油杰长高了，他需要低头才能看见这些过去的“人”。

惊人的歌声赫然爆发。先是几百条男性的喉咙发出尖叫，合成刺耳的合唱。雷鸣般鼓声随后响起。鼓声结束了一瞬，女人们尖利的嗓音又回荡在这个广场。

一群群的村民从台子上的门里钻出来，开始绕着广场，一圈圈把火堆围起来，跳着奇怪的舞蹈转圈。一只腿始终抬起来，像是瘸腿者的舞步。

夏油杰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应该什么也不做。但身边的人热情地拉起他的手，鼓点阵阵，他也不自觉跟着一起转圈，最外围的大圈。

鼓声节奏加快了，转圈的速度也变快了，村民们唱了起来。歌声嘶哑，比歌姬醉酒的歌声还要奇怪，似乎只是单纯的嘶吼。最后嘶吼变为单纯的尖叫合集。

台子里又钻出了奇形怪状的人。村民一般都带着点畸形，但他却是属于那种看不出人形的门类。

他的头发是蛇群，四肢是粗大的蟒蛇。蛇群的尾巴连在一起，联结的肉块就是他的躯干。

蛇人爬到火堆边上，发出重重叠叠的嘶嘶声。他身上的群蛇顺着笛声，拼尽全力地向外游动。

“撕拉——”

蛇人的躯干爆出一大团紫色的液体，蛇群脱离了束缚，扭动着，飞蛾扑火般涌向火堆。

火烧得更旺了，噼里啪啦的烧灼声轻轻响起，像是燃烧木柴。鼓声掩盖了这噼里啪啦，淡淡的烤肉味在广场传播。

饥饿感袭击了村民们，咽口水的声音不断响起，尖叫般的歌声更加嘹亮。

夏油杰闻到了烤肉味，莫名有种扑进火堆里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但这个念头像锤子一样敲着他的头，他头疼欲裂。

他想要下一场雨，把火浇灭，把烤肉味消掉。

他喜欢雨后清新的草木味。

只是咒力的运转带上了几分滞涩。

两张带着咒力的画像从黑漆漆的门口飘出，在半空展开，悬在那里。

一幅是黑色的十字架，一幅是红色的太阳。

村民们继续转着圈，夏油杰在内圈发现了吉川次郎和阿时的影子。

火焰跳动着，两幅画跳进了火焰里。火焰似乎一下子有了形体，像人一样爬了起来。

一个火焰人站了起来，三丛火焰勾勒出双臂和头颅。

鼓声消失了，嘶哑的尖叫逐渐停歇，笛声变得悠扬起来。

一个女子踏着轻盈的脚步，被层层环圈主动形成的缺口放过，来到了火焰人前。

她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插着白色的骨质钗子，紫色的丹凤眼迷蒙地看向火焰人，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她开口闭口，说的话被笛声掩埋。

女人跪下来，流着泪，抱住了火焰。

火焰烧没了她的身体，半透明的蚯蚓似的虫子从她身上破裂的皮肤中漏出，在火中挣扎。

所有的“人”忽然都望向了外圈的那个穿着黑色浴衣的人。他们的眼带上饿狼般的绿，身体缓缓变形，旧有的肢体脱落，全新的肢体长出。

鼓声是深沉的脉动，重新一阵一阵出现。加快了，变得像是发烧病人的脉动。

“松山，该到你了。”

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头疼没有解除。周围没有游离的“水”，雨降不下来。

夏油杰困惑地扫视四方。火光中，没有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周围的人都在暗地里换了一副脸皮。

火焰人扑向了他，像是老鹰捕捉兔子。

空气在热量中扭曲，火焰人的形体在空中变幻，变回了被火烧没的女人，火焰缠绕在她身上，她的头上裂开一道缝隙，灰白的脑子裸露在外。

“我穿得越久，就越觉得舒服，她的皮肤真漂亮。”

女人喃喃着，向他伸出手。

“她是个骗子，她说直到死亡才把我们分开，但那么久我还是摆脱不了她。就是因为一部分的我已经成了你！”

夏油杰躲过对方伸向自己心脏的手，但肩膀还是被擦到了。被擦过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咒毒蔓延，又被体内的咒力吞噬。衣服也烧没了一小块。

呐，服装质量真好，不愧是五条家特供的。不过她是谁？虽然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但……不像。

还有，我为什么在这里？又是迷路了吗？

女人重新变为一团火焰。火焰人挥舞着双臂，地上燃起了大火，火焰包围了咒灵操使。

火焰攀附地面而上，微小的颗粒随火焰上扬，烟雾弥漫，呛得人不觉流出眼泪。

灭“火”需要“水”。

夏油杰感知到了火焰外的“村民们”。他们的嘴角裂到耳根，夸张的笑混成新的乐曲，载歌载舞，围着新的火堆转圈，伴随着如同心脏的鼓点和吐息般的笛声。

他们也许是“松山”的朋友，但不是“夏油杰”的。

咒灵操使迟钝地抬起手。

回旋的圆盘出现，边缘长着利齿，盘旋着，在怪异中切割着。

橘红、淡黄、浅绿、湛蓝……五彩缤纷，五光十色的液体溢出，汇成一个个“小水洼”。

“水分”有了，然后循环利用就行了。

——「布雨」。

漆黑的夜里，腐蚀性的咒雨自天而下，火焰哀嚎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雨滴折射火焰的亮光，似乎有无数的灯笼在空中飘摇而下。火焰摇曳，衬得人的脸晦暗不明。

雨水压下了烟雾。

夏油杰迟疑地拿起自己的黑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弃。毕竟如果那样的话，不如刚才直接让火焰吞噬一切。

这是梦吧……

自己应该只是从交流会回来，和悟一起去看花火，然后中途睡着了而已。

这只是梦。一定是这样。

可，这样来算。来到东京前，我的人生就只是一场梦啊。

他忽然开始运转自己本身的术式「咒灵操术」，最后颤抖地接过那个温热的圆球。

是真的啊……

他强硬地把它塞进嘴里，苦涩蔓延。

火焰熄灭之后，周围陷入夜的漆黑。

一并消失的，还有鼓声和笛声。

漆黑，寂静，带着压迫的窒息感。

PS：下一章，看作者咕的新型时间跳跃方法！（微笑）。

好吧，其实作者咕最近有点被创……

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咽下苦涩，继续书写人生。（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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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夏日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