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14章 甜点

甜点店。

数张圆桌上铺着花边精致的台布，座椅干净而柔软。吊灯散发着温和的暖光，撒在四面暖棕色的仿木瓷砖上。透明柜台里放着一排排的甜品和蛋糕，玻璃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又像是那些精致的小甜点们发出勾人的眼光。

柜台前的顾客们的心被那些琳琅满目的甜品勾走了。许多小圆桌边围坐着三三两两的人。空气中，奶油的香味和轻柔的音乐一起飘着。享用着美味的顾客里，一桌边上的两个人特别引人注目。边上的人，尤其是小姑娘们，总是忍不住瞄一眼。

他们似乎在等人。桌上的甜点摆得满满当当。草莓海绵蛋糕、覆盆子慕斯、黑森林蛋糕、可露丽、肉桂卷……

银色的刀叉切下一小块三层巧克力芝士蛋糕，五条悟把这块切下来的小蛋糕塞进嘴里。

那一头桀骜不驯的白发下的帅哥脸很显眼。隔壁桌的一位小姐姐不经意间瞄见了墨镜下的似天空一般的眼，心脏不禁加速跳动。

“杰，硝子什么时候到？这可是一年级第一次任务庆祝大会！”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注目的感觉。

坐在白发帅哥对面的黑发帅哥正往茶杯里倒店里附赠的苹果茶。温热的茶液逐渐灌满杯子，清香扑鼻。

“悟，就是个普通的对咒灵任务，没这么夸张吧。硝子似乎在任务一结束就遣送回高专了，说是有紧急治疗。”夏油杰换了一身备用校服。

他喝下一口苹果茶，是红茶带点苹果味。

木质把手的玻璃门打开，身穿高专校服的短发女生走了进来。

家入硝子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视线往四处一扫，马上就发现了那两个显眼的家伙。周边有围绕着他俩的窃窃私语。少女又一次感到了反悔，准备退出店门。

“硝子～”白发的男同学发出甜腻的呼唤，并朝她使劲挥手，“过来啊！”

一瞬间，家入硝子感到四面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似乎她一下子站在了舞台中央。四周的窃窃私语似乎也更大了些，话题还带上了她。

沐浴在目光里，泪痣女生非常不自在地走向了那个摆满甜品的圆桌。在坐下时，她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更扎人了。

家入硝子感到很累。比她刚才用「反转术式」治疗被送来的三名受重伤的术师，再在收到五条的“惊喜派对”宣告后马不停蹄地赶来的途中更累。

“先说好了，五条，太过甜腻的东西我可不喜欢。”家入硝子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还有，以后我可能不和你们出任务了。”

“是‘安排’吗？”夏油杰表示理解。

作为难得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少见的可以治愈别人的咒术师，高层肯定会选择保护这个“资源”。倒不如说，让家入硝子介入他俩的对付一级咒灵的任务反倒令人奇怪。

“杰，倒不如说是‘安排’执行的速度令人堪忧。”五条悟已经解决了大半的巧克力芝士蛋糕，正向覆盆子慕斯进发。

夏油杰回想起了接取任务的繁杂手续，对于这种流于程序的形式主义，他又是体会到了。

“硝子你要点什么？这次全由杰买单哦。”

眼下点着泪痣的同期还在畏畏缩缩，拿着菜单举棋不定。半晌，家入硝子最后指着菜单上的一个图片。

“就这个……提拉米苏。”她还是不习惯四处的目光。

“硝子，你怎么了？”五条悟对女同学的羞怯并不理解，“老子见你现在，似乎比面对咒灵时还胆小。”

夏油杰吞下切下的渐变抹茶慕斯蛋糕。

“硝子也不用紧张，忽略他们就好。很多人是脆弱的，一阵风就能吹灭。硝子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任务，也不用自责。至少我们阻止了伤亡扩大。”

店员端上了点来的提拉米苏。

甜点上撒了咖啡粉。硝子用叉子切开，蛋糕清晰地显露了它的分层：一层可可粉，一层奶油，一层蛋糕坯，再是不断的重复。奶油打得比较稀，颜色偏棕，像是混了咖啡液。

“还算不错。”硝子咬了下去，一咬进去就有酒沁出来，酒味特别浓，也没有十分腻人的甜味。

不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骚动。一位身着西服正装的男士正向坐在对面的女士求婚，就用那开出来的“彩蛋”戒指。

店家整出了活动，把戒指藏在了几个特定的情侣甜点里。大概是怀着“如果恰好有情侣吃到戒指，那就用这特别的戒指当场求婚，那不挺浪漫的吗？”的想法。放在店门口的招牌也写明了这一活动。

四面的目光被吸引走了，家入硝子不显眼地松了一口气。

那一对小情侣的欢乐洋溢着，嘴里的甜点也差强人意，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在高专用「反转术式」治好的三个咒术师，他们算是在和咒灵的战斗里捡了一条命。

他们身上的创口主要来自内部，体内的骨骼向外增生成骨刺，扎破了皮肤，鲜血淋漓。

虽然咒灵被祓除，那咒灵的术式效果不久也消退了。「反转术式」让这些人恢复了生理健康，但是他们的心理健康如何，那也不是家入硝子能管得了的。

“好苦啊，硝子。”五条悟光明正大地切下了一小块据说“不错”的提拉米苏，吃了下去，“这蛋糕怎么一点也不甜。”

“悟，你都吃了多少蛋糕了，怎么还偷吃硝子的？”

“老子之前已经发出过请求了！”

“但硝子也没有同意呀。”

“不，硝子同意了。老子在心里都已经听见了。”

“那是悟的内心世界吧……还有悟真的还吃得下吗？”

“杰不会不想付钱吧？告诉你，杰，装甜点的可以还有一个胃。”

“悟，付一些甜点的钱我还是有的。”

硝子对于那三个咒术师惨状的回忆被迫被打断。她喝下一口苹果茶。

桌上的甜品已经被扫荡了大半。店员端走了空置的盘子。

“悟，每次祓除咒灵都要设「帐」，真的好麻烦。”

“那就不设「帐」了，杰。”

“可不设「帐」，夜蛾老师会找上来的，而且还会影响普通人。听好了，悟，‘咒术师是为保护普通人存在的’。”

“杰讲什么正论！烦死了。”

“不，这是从书上学的，就是从那些规定里，也是很多人期望的。”夏油杰说到这里，啃了一口手里的黑巧克力曲奇，“根据这个规则，我就能很好地进入高专了。”

家入硝子本来在一旁沉默，但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想起了上次夏油买的《纯纯欲动》。

“夏油，你说现实里会有小女孩像书里一样喜欢上油腻的中年男人吗？”

“没错，杰。别整天信些什么有的没的正论。老子每天听家里那些老头子念叨，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可事实本来就这样，入乡随俗嘛。”夏油杰回味了一下渐变抹茶慕斯蛋糕的轻盈口感。

“而且我就遇到过一个差不多的。据说她刚从东京大学毕业，还有不少房产，最后喜欢上一个整天喝酒，欠了很多债，经常在红灯区找一些小姐姐的无业游民。”

“等等，杰，你是怎么知道他去了红灯区？”五条悟的耳朵红了。

“夏油，你……”硝子忽然觉得歌姬学姐的话很对。她的两个同期都是人渣。只是一个是显而易见的人渣，而另一个是藏得很深的人渣 。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就每天顺着咒灵气息最浓的地方转，去抓一点咒灵。每次都能在那里看见他搂着几个人醉醺醺地荡。”夏油杰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就只是抓了一些咒灵就回来了。

他继续往下讲：“不过东京的科技真让人叹服。”

他从村子里的马车想到了小城里的汽车，又从汽车想到了东京四通八达的立体交通网，还有智能手机，铺满整片大楼的led灯和大屏幕……

“只是这些都是由国外赞助的，夏油。”短发女生拿出喝酒的豪气，一口气干完杯中的苹果茶，并转移了话题，“其中大部分技术都和美国一家公司有关。”

说到这里，家入硝子顿了顿，指了指左脸颊，“据说公司总裁是美籍意大利人，这里有一个奇怪的面纹，头发的颜色也和五条一样是白色的呢。”

“喂！什么‘和五条一样’，老子的头发明明比他白多了！”五条悟指出错误，继续吃着可露丽，“虽然是‘战败国’，但所有别的国家都过来支援建设。唯一的‘代价’，就是让那些烂橘子盯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随便出去。”

他舔掉嘴边的奶油，又开始吐槽。

“什么嘛，怎么就国内有那么多咒灵。难不成真就和那什么大臣搞得什么决策有关？因为这个，烂橘子好像换了一批。但还是烂橘子。”

“所以悟讨厌橘子吗？总拿橘子作类比。”

“是烂橘子啦！烂橘子。老子还是喜欢橘子做的甜点的。”

“悟，就算是烂橘子，也太侮辱橘子了吧。”

“可他们皱巴巴的长得就像熟得发烂的橘子啊。”

“算了，悟。烂橘子就烂橘子吧。”

“不行，杰。烂橘子之所以是烂橘子，不仅是外形上的相似，还有年龄上一致的过度成熟，还有内在的腐烂程度的相似，还有他们同样让人恶心……”

“好了，好了。悟，你已经说服我了。”

“不行，确实，杰。用烂橘子形容烂橘子实在太侮辱烂橘子了，所以烂橘子不应当被称为烂橘子，应该被称为比烂橘子还有烂的烂橘子。还应该更烂，超级烂……总之就是，非常烂。”

“所以是非常烂的烂橘子？”

“不，杰，是非常非常烂的烂·烂橘子。”

“……”家入硝子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理解男同学们的脑回路。

在耳边“烂”“烂橘子”“不是烂橘子”之类的话语包围下，家入硝子感到了迷惑。

“悟，我已经了解了。恰如悟所说的，烂橘子是一种非常烂的生物。我们在此称呼上纠结过久，不仅是对橘子的不尊重，更是对我们的不尊重。硝子，你说对吧。”

“……没错，夏油。”家入硝子已经不想再听这种无用的烂橘子论了。

“既然杰和硝子都同意了，那老子就勉为其难地承认烂橘子就是烂橘子吧。”五条悟一口吞下一个大福。

圆桌上的甜点已经被扫荡得差不多了。

“多谢款待，夏油。”

“老子宣布一年级第一次任务庆祝大会圆满结束！”

“不用谢，硝子。还有悟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这是仪式感啦。杰不懂吗？”

“那我先走了。”硝子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老子，硝子。”五条悟也跟着出了甜品店。

……

黑发少年独自走在街上。

夏油杰支付了账单。他这次刻意和两个同期拉开了一段距离。

一个人总是需要有一些独处的时候。这时候，人就可以对自己的处境进行充分的思考，而不是疲于应对人际关系。

“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普通人，也可以说是保护弱者。”走在路边，脚踏在地上装饰用的鹅卵石上，让思绪也随着步履四处漫游，“这在社会意义上没错。”

咒力可以强化□□。可以说，任何一个能看见咒灵的人，体质都比正常人强。虽然咒灵也更偏好那些能看见它们的人。

“至少在这里，人们都把它当真理。”夏油杰想起了咒术规定。

不允许在非术师面前使用术式，不允许告知非术师有关咒术界的内容……若故意对非术师发动术式并将其杀害的咒术师，将被视为诅咒师，并执行死刑……

周围的移动障碍物越来越少。鼻子嗅到了些许腐臭味，是从路中央传出来的。

正在神游的高专生停下了脚步，把脑海里那些静止障碍物、移动障碍物之类的词条撕掉，重新识别。

毕竟在行走时，神游的人对于现实世界，只有障碍物和非障碍物之分。

那不是咒灵，是一滩被货车碾死的灰猫。

猫的肩高比较低，容易出现在车辆的盲区里。而且猫过马路往往选择极速冲刺，司机往往来不及刹车。猫还主要通过嗅觉来识别猎物和捕食者，对大型的车辆反倒不害怕，甚至还会专门躲在轮胎里。

灰猫的头颅还保持着基本完整，右耳朵被剪了，看上去有些熟悉，可能之前在哪里见过。它的身体有一部分和沥青路面难舍难分。

这里车流量很少，大半天才有一辆汽车路过，周围也没有人影。

夏油杰回忆起了过去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于是他走上去，用黑刀把灰猫轻轻铲了出来，尽量不损伤地面。

“外面的生命可真脆弱啊。”黑发少年等了半晌，没有看见灰猫血肉增生，重新活回来。倒是因为凑近了，反而看清了一些蛆虫在发黑的肉里攒动

他想起了之前在村里，他并没有多少对于死亡和残缺的概念。

即使上午捅了小野和上川十几刀，再把他们五马分尸，下午他们又笑嘻嘻地喊着“松山”，完好无缺，热切地跑过来。

如果是阿时，那现在也应该在站着说笑了。

但眼前的这滩猫还是一滩猫，没有变成一只猫。

高专生又等了半晌。

猫没有动静，蛆虫的动静更大了。

夏油杰掏出手机搜索：坏掉的肉属于什么垃圾？

既然它不能变回猫，那么就这么放着就会污染环境。它已经变成埋进绿化带里也会腐烂变臭，滋养细菌的垃圾了。

手机上迅速跳出多个回答。排在第一个的是“坏掉的鸡胸肉属于厨余垃圾”，后面还跟着“如何保鲜”之类的保鲜膜广告。

召出一只咒灵，把垃圾扔到对应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不远处有一家便利店，夏油杰顺路走了进去。

出来，嘴里吹了一下新买的哨子。

哨音在空中飘荡，传出一段距离后就消散了。

最近作者咕在学习开车（正经开车），可能更新较慢。

PS：国外的垃圾分类不会，套了国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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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