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13章 烂尾楼

在初春的寒风里，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级生们迎来了第一个团体任务。

“在《宅地建筑物交易法》颁布之前，这里的开发商进行了期房出售。在办理好用地、规划手续、项目开工后，因老板跑路，资金链断裂，这里的房地产开发项目陷入停顿，成为‘烂尾楼’……”

伊藤监督开着汽车，正在仔细介绍这次的任务地点。

辅助监督是高专的术师的辅助兼司机，一般都会使用简易的结界和式神。

作为专门负责咒术高专一年级的辅助监督，伊藤需要在每次一年级出任务时开车送他们前往任务地点，科普这次任务有关的背景资料以及处理任务所造成的社会影响。

虽然异能战争后，异能力和咒术几乎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是网络上都市传说般的存在，但是该有的掩饰和伪装还是必不可少。

毕竟普通大众在日常情况下可看不见咒灵，而咒灵诞生于人们的畏惧。让他们知晓身边一直存在那么一种看不见又随时可能夺走自己性命的东西……

……诅咒由人心所生啊。

“……后来业主中有人雇佣了横滨的□□，去追回老板和部分债款。因为他们此前支付了几乎全额的钱，却等不到应有的房源……”

坐在副驾驶位的短发女生耐心听着，左手托着下巴。咒灵操使一如既往地盯着车窗外发呆。

“接着呢？接着呢？”五条同学热情地捧场，并拽了拽身边男同学的衣角。

“……老板为巨额债务所苦，携全家自杀。那些业主也在随后不久失踪或意外死亡。这里产生的咒灵已经派人处理过了，具体的任务报告在发给你们的资料上。”

“……近日，有一家承包商盘下了这块地皮。在临近爆破时，有不少工人听到了怪声，并有不少人失踪……”

“「窗」的人员前去探访，确定是咒灵所为。”

「窗」是肉眼可以看见诅咒的非术师。平时潜身社会各界，协助术师。

“根据现场侦查判定，这次的咒灵等级是……一级。”

伊藤监督说到这里，语气稍显迟疑。

“一级？”家入硝子放下左手，“确定是第一次任务的目标？”

给入学还没有多久的新生安排祓除一级咒灵的任务，这还从未开过先例。

即使近些年来，咒灵数量和质量飞速拔高，咒术届面临人手严重紧缺的问题，甚至高专也硬生生陷入了招生困境——难以找到有咒力又愿意入学，还可以活到入学年龄的孩子。这一届的三个人已经算“爆护”了。

按理来说，刚入学的新生一般会被判定为四级，并执行四级的任务。

但这一届有些特殊。

“这个……”显得有几分老态的男人支吾着。

“硝子，那是因为老子是一级啦！”五条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硝子看向学生证上熟悉的肖像边角上的“一”，默然不语。

“硝子是怕了吗？”五条悟强行拽过身边盯着风景的男同学，“不用怕，老子和杰会保护你的。”

“……话说夏油的等级是什么？”硝子问到。

“我啊……”黑发少年有些头晕，他也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看了一眼，“是一级。”

硝子又沉默了一会，问道：“……怎么做到的？”

显然能和五条打个平手的夏油也具备对等的实力，但咒术师的升级并不像游戏里经验条一满就LV up↑，而是采用了推荐制。

“……就每天捉几只咒灵，然后过一段时间，有几个不是很熟的人过来，说和夜蛾老师认识……大概就这样了？”夏油杰一手按着腹部，“我在开学之前就到高专了。硝子放心，咒灵什么的一般都不怎么强。”

被授予等级的学生也是咒术师。他们会执行与自身实力相应的任务，祓除诅咒，获取报酬。

“所以任务等级那么高完全是你们的原因。”硝子用手指敲了敲头。伊藤监督不再说话，努力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开车上。

车开得很平稳，并没有上演什么速度与激情。

“什么嘛？开得那么慢，会不会开车啊？”白发的高专生下了车，随口抱怨着。

“悟是想当飙车爱好者，当个暴走族吗？”夏油杰抬头，那栋和照片上长得一致的烂尾楼矗立在一片建筑工地上，“我倒是觉得伊藤监督车开得挺好的。”

短发女生拔下背上的刀形咒具，和另外两个人走进了作为目的地的建筑工地。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尽皆祓除。”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账完成了布置。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伊藤监督再次确定了一下需要提交和已经提交的材料和备份。

应对咒灵时所在建筑的使用说明，交通机关的封锁申请，道路施工的许可申请，现场工作人员的名单和投保证明……

「账」虽然可以让普通人无法接近，但为了让咒灵所在地的封锁变得合乎正常社会的情理，以方便咒术师们的祓除工作，还是需要像他这样的辅助监督们完成。

“可真是任性。”伊藤整理着材料，回想起青春的高专生们，笑了起来，“不过他们肯定可以顺利完成任务的。”

但几个画面闪进了他的脑海。有他把一个个高专生送进任务地点的，也有他手里的那些个在任务中死去的高专生的档案的。

“这些年来，咒灵可真是越发猖獗了。”

伊藤监督叹了口气，没有人回应。

……

墨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楼房的外缘。这栋烂尾楼有四十层高，没装窗户，只开了洞。钢筋水泥混合的墙体让它有了公寓的样子。里面的布置如迷宫般单调重复，空无一物。

硝子在楼外解决一些两三只群居的低级咒灵，五条和夏油进入楼里探险。

“悟，找到它在哪了吗？”咒灵操使的感知顺着召唤出的咒灵延伸开来，但愣是没找到那只一级咒灵，也没有找到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但周身弥漫的异质咒灵气息，肯定了咒灵就在这片区域，在这栋楼里。

进入大楼，光线在逐渐变暗，空气变得混沌起来，一股令人犯恶心的酸味在空气中弥漫。

五条悟那鼻梁上的墨镜上撸，苍蓝色的眸子露了出来。

“在顶楼。”“悟，没有楼梯怎么上去？”

在六眼的视觉里，整栋大楼都浸透着咒灵的气息，而在顶楼处的咒力波动更强烈，且有似心脏一般起伏的“形体”。

“——术式顺转「苍」。”

五条悟直接选择在楼层里用「苍」打出数个坑洞，夏油杰把一支咒灵捏成的长矛投了过去。

破损的楼房晃了晃，光线被缩小的“窗口”吞没。黑暗中，被「苍」贯穿的坑口附近传出了液体飞溅的声音。

“「人柱」吗？”夏油杰凭着咒灵所带来的感知，看见了破开的一层层天花板内那些戴着工地帽子的半腐烂尸骸。

尸液滴下，空气中一下子充斥了腐烂的气息。

“不对哦，杰。那里是被‘吃掉’的失踪者。”六眼的视野似乎一下子扫清了迷障，五条悟收起了墨镜，“杰，我们现在位于咒灵体内，顶层那个是它的核心部分。开心吗？”

“还行，就是太臭了。”夏油杰手持黑刀，斩断一根从身后事墙上袭来的肉质触手，“不过，悟，这只咒灵我要了。”

向上掷出的长矛变幻成一只长着无数小嘴的海星状咒灵，尖利的一排排牙齿咬上楼房顶层的天花板。海星变薄，覆盖的面积加大，并从中央吐出一条长长的肠子。

楼房被封闭，酸液从底部升起。

蓝色的咒力闪动，爆炸声从楼房底部传来。几块墙面被五条炸穿，几道光照了进来，又被闭合的墙面夺走。

“杰真的想要收服它啊。”五条悟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发着「苍」，“不过说真的，这味道确实不好闻。杰回去后记得买甜点补偿悟噢。”

“可以。”夏油杰抱着白发少年，从海星咒灵那里吐出的肠子把他俩提向顶层。

五条悟正在解决从四处冒出来的攻击，并扩大“通道”。

“不过悟不会蛀牙吗？”

“那是补充能量损耗！”

酸液向上冒着，埋在砖石里的遗骸彻底溶化，只余几顶黄色的工地帽子漂在液体上。

顶楼处所遇到的攻击更为猛烈，但也只能说是垂死挣扎。

“扑哧。”

黑刀扎进半人高的心脏形态的肉块，发出了似是笑声一样的声音。

“杰的术式是怎样调服咒灵的？”

“强一点的打成濒死，弱一点的直接收服。实在弱的没法看的连咒灵玉都形不成，只能算补充咒力。”

黑刀在“心脏”上一划，然后拔出。紫色的液体喷出几米高，溅湿了四周的一切。

——咒灵操术。

整栋楼房开始彻底倒塌。原本靠着咒灵存在勉强支棱着的建筑就像被石头砸碎的玻璃一样，爽快地躺平。

“倒霉。这血竟还带腐蚀。”夏油杰摸着自己滋滋作响的皮肤，但手又带上了几分被酸烧灼的痕迹，“悟，没事吧？”

就算是一级咒术师，贸然从四十层的高楼坠地也有些风险。但还好建筑上攀缘着的藤蔓咒灵当了两人的缓冲和减速器。

“没事。倒是杰需要治疗吧。”

五条悟并没有被血溅到，「无下限」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很好用。他捏了个手势。

和一群长相几乎一致的咒灵缠斗的硝子手起刀落，砍下向她扑来的一只咒灵的头颅。

她喘着气，打算再接再厉时，蓝色的「苍」扑进了咒灵群，将之全部绞杀。

短发女生抬起头，看见了塌掉的楼房前向她挥手的五条和状态有点不对的夏油。

“这片土地的承包商是不是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完成了他未完成的拆迁大业？”

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了两个同期。

“他们又不会知道，还怎么感谢老子和杰？”五条悟撇着嘴，又用胳膊戳了戳夏油，“杰，你收服的咒灵呢？”

“在这里。”黑发少年捧着一颗黑色的圆球，并下意识摸了摸重新变得光洁的皮肤，“要彻底收服，还要把它吞下去。”

“味道怎么样？是毛豆味的喜九福味吗？”

“呃……很难形容。不过，勉强算还行吧。”

“杰现在就吃吗？”

“过一会，现在它太新鲜了。这东西就像酒一样，得‘发酵’一会儿才好吃。”

“这样啊，杰。”

硝子并没有加入谈话。她观察着四周的废墟。忽然，她看见了一个亮眼的物品。

“五条，夏油，那个帽子是谁的？”

废墟里一个明黄色的工地帽子和许多碎石相伴着，附近还有许多塑料碎片。

“硝子，不是老子的，也不是杰的。”

“可能是之前的……受害者的。”

“我知道了。”

家入硝子从兜里掏出烟，走开几步。

她没有问那些受害者怎么了。反正不是「反转术式」能救得了的。

“只能祝他们安息了。对吧，夏油，五条？”